第二十七章 最可靠還是自己人
“皇上,微臣不是說戶部沒錢,隻是錢不夠用罷了。”
群臣不說話,戶部尚書孫丙鯤卻是不能不說話,此事跟他密切相關,如果他不說話,無論是對宋帝,還是對同僚,抑或是朝堂外的受災民眾,都是沒法交代。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北部邊疆,蠻族亡我之心不死,舉兵數十萬,虎視眈眈,鷹視狼顧,隻待我大宋防備虛弱,他們就將長驅直入。”
孫丙鯤接著繼續說道:“四年前,皇上親征蠻族,傾全國之力,跟蠻族決戰,雙方兩敗俱傷,而我方受損尤其巨大,導致國庫空虛,用度匱乏。臣雖不敢多說,但這畢竟是皇上您的過錯……”
這話說的倒也屬實,由於四年前宋帝禦駕親征戰敗,蠻兵長驅大進,一度甚至逼近京都,為了讓蠻族退兵,不得已,唯有賠款。
賠得很慘,差不多把全天下的賦稅都給賠幹淨了。
拉下這麽大一個虧空,於大宋而言,的確是堪稱致命。
說是宋帝冒然用兵的過錯,的確是沒有說錯。
“大膽孫丙鯤,竟敢說朕的不是!”
宋帝勃然大怒,猛地一拍龍椅,拿手點著孫丙鯤罵道:“你以為朕就不敢將你革職查辦嗎?”
孫丙鯤惶恐之下,跑出朝班,跪在玉階之下,磕頭不住道:“皇上恕罪!恕臣冒犯之罪啊!臣絕非故意冒犯皇上尊嚴,提及四年前對蠻族用兵之事,非臣所願,隻是……隻是事到如今,不得不提,臣這才鬥膽提及此事,實屬無奈,還請皇上寬宥!”
見狀,宋帝就像個氣球,泄了氣。
整個人像是一下子縮小了一圈兒,陷入到深深的痛苦之中。
四年前的那場慘敗,對他而言,已經成了夢魘,讓他即便過去了四年之久,至今仍舊時常在夢中驚醒,通身汗水。
那的確是他的錯。
也是正因如此,他在群臣麵前,就像是有了把柄的一般,再也不敢據理力爭,乾綱獨斷了。
身為帝王,他失去了曾經讓他引以為豪的銳氣。
變得不自信起來。
還有什麽能比這個更慘呢?
他也是因此而始終抬不起頭來。
“皇上,老臣以為,孫大人所言不差。”
而在此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含糊不清地響起,宋帝都不用看,就已知道,這人必是太師黃板無疑。
這家夥已是七旬開外,走道不穩,顫顫巍巍的。
隻是依舊貪戀權位,不肯辭官歸隱,像條死而不僵的蟲,還在朝堂上蠕動。
宋帝對此人一丁點好感也沒有,然而,卻不得不聽他囉嗦聒噪。
“皇上,以老臣之見,江南水患,固然嚴重,但那畢竟隻是纖芥之疾,不足為慮。”
黃板咳嗽了一陣,又喘了一陣,拚了老命似的,總算又提起一點力氣,繼續說下去道:“北方蠻族,才是心腹大患,不得不傾盡全力設防,因為,萬一防他不住,可就有傾覆江山社稷的危險哪!”
“……”
宋帝沉默下去,無言以對。
他知道太師黃板說得不對,至少是不全對,他也想要反駁,可是,他卻提不起勇氣來了。
道理很簡單,此前戶部尚書孫丙鯤的話,尤其是直言不諱地說對蠻族用兵,乃是宋帝的過錯這話,對宋帝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了。
這讓他完全失去了辯駁的勇氣和信心。
眼看著計謀得逞,黃板和孫丙鯤私下裏彼此對視,臉上皆是浮現出得意的笑容。
看來這次宋帝是不屈服都不行了。
二人當然是要強迫宋帝屈服,唯有宋帝屈服,國庫裏的錢才能繼續調運到北方邊境,抵禦蠻族的侵犯。
這當然也是正事,於大宋來說,是應該做的。
可是,這其中卻也夾雜著二人滿滿的私心。
眾所周知,二人家鄉就在北方,雖然距離邊境還遠,但是,隻要蠻兵突破長城防線,長驅直入,那麽,二人的家鄉,勢必會被蠻族鐵蹄踐踏。
而這,正是二人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要知道,二人在家鄉倚仗權勢,強取豪奪,可是占有了大片良田。
蠻族兵馬到來,毫無疑問,損失最大的,乃是他們二人的家族。
為了避免自己的損失,二人早就商議好了,無論如何,都要把大宋的精力用於北方防線,抵禦蠻族。
嘴上說是為大宋保住祖宗江山社稷,實際上,則是假公濟私,利用國家力量,來保護各自私產。
用心可謂是大大的壞了。
宋帝並非不知二人詭計,隻是,宋帝被孫丙鯤給抖落出四年前戰敗的事情,心情鬱悶,自信心受到沉重打擊,已是提不起勇氣反駁了。
群臣即便是有公心的,懾於太師黃板的淫威,又見宋帝沉默,故此皆是不敢吭聲。
一時間,朝堂氣氛沉悶而壓抑,寂靜至極,落針可聞。
“唉!萬馬齊喑,萬馬齊喑啊!”
然而,就在這樣的沉悶壓抑之中,卻有一道清亮高亢之聲響起,陡然間,響徹整個朝堂,猶如雷鳴,轟鳴之下,驅散了愁雲淒霧。
從而為這令人絕望的景象帶來了曙光。
這是誰?
誰在說話?
怎麽聽著那麽耳熟!
眾大臣皆是不由自主地循聲去看,這一看,便是不約而同地齊齊失聲道:“太子殿下!”
可不是劉明嘛!
此時,他已抬腿邁進太極殿的大門,正向大殿闊步而來。
他一手在前,一手負後,昂首挺胸,自信滿滿。
帶給眾人的是一股蓬勃朝氣,生機勃勃,猶如東升的旭日,冉冉升起,光輝照耀。
令人皆是不由得感到了溫暖與希望。
劉明一邊走著,一邊感歎著:萬馬齊喑!
待得眾人回過神來,劉明已是昂然到了玉階之下,眾人之中。
然後,劉明跪地行禮道:“兒臣拜見父皇。”
“皇兒你……你回來了!”
宋帝激動得都要熱淚盈眶了,他雖貴為天子,並且還是以殺伐決斷出名,令人膽寒,可是,又有誰知道他的苦楚呢?
不說別的,隻就此情此景而言,他遭受奸臣逼迫與傷害,情知理屈詞窮,口不能言,然而,滿堂朝臣卻隻是沉默無聲,竟無一人肯出言相助。
這讓他感受到的,是何其孤獨啊!
孤家寡人!
難道堂堂的萬民之主,高居地位的皇帝,就是他這個樣子的嗎?
有感於此,一種巨大如江洋大海般的挫敗感,可就呼嘯而來,一下子將他吞噬淹沒了。
眼看著就要被淹死了,宋帝差不多就要停止掙紮了。
就在此時,劉明回來了。
乖乖跪倒拜見他這位皇帝。
這給了宋帝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量,一下子就從那巨大無比的挫敗感中掙脫出來。
是兒子救了他啊!
上陣父子兵。
果然,最可靠的,還是自己人哪!
“是的。父皇,兒臣回來。”
劉明也是激動地說道。
“皇兒免禮!快快免禮……”
盡管是在刻意提醒自己,這裏是朝堂,不可失了帝王的身份與威儀,可是宋帝還是不免有些忘情,差點兒就要跑下玉階去扶劉明了,話語更是激動到有些發顫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