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7章 無極黑雲策馬來
天下九十一年六月,休整了半年的幽冥軍由大同府開拔,再次兵發幽州。與此同時,東部戰線文天王戰略性撤退,將赤剌村拱手讓與宮曦月,與幽冥軍呈包夾之勢逼近,旨在攔截幻想軍、山陽軍救援。如此兵力調動,可見幽冥對幽州誌在必得!
嚴雲星得聞軍情,立即調動山陽軍回防羅門關,令幻想軍牽製文天王。同時整備城防工事,於城外修建土城十五座,著十五營分守,先抵禦幽冥軍第一波衝擊。
十天後,幽冥軍先鋒燕無極抵達鴿子堡外圍,與五仙軍前軍營對壘。
鴿子堡,北二十裏到長城,原本是關內一處城鎮,經年戰亂而遭廢棄,酒和尚於舊址重建土城,以為阻擊元軍的橋頭堡。向東十裏乃風水鋪,後軍營駐紮,南五裏是中軍營北穀,東南是西山,繞道幽州後方的唯一通道,左軍營、大理營聯合把守,故鴿子堡位置得天獨厚,元軍一時絕難攻占。
觀察了鴿子堡地形的燕無極也覺如此。很明顯嚴雲星這段時間沒閑著,已然想好應對策略,將戰場移至幽州外圍,設下小據點通過層層阻擊延緩元軍進攻時間,打亂進攻節奏,降低元軍士氣,等時機成熟再出城反攻,一擊製勝。
確實嚴雲星是個軍事天才,這一點燕無極毫不懷疑。當年若不是另有手段限製,或許現在整個天下都姓嚴了,但燕無極並不氣餒,他有自己的長處,並能善加利用,比如刺殺。
凡能克敵製勝,皆為良策,刺殺一道,屢試不爽,嚴雲星也擅長,不過無法比較。
半年前的刺殺便由燕無極親手策劃,結果或許差強人意,但刺殺的目的不一定是為了殺死敵首,逼對方亮出底牌也是效果之一。事實上嚴雲星也確實亮出了他最大的底牌,那就是他自己,與燕無極同樣,他們本身就是一件鋒利的兵器。
燕無極有猜測嚴雲星功力已經恢複,所以並沒有露麵,先騙冰霜萬仞去試探。試探的結果證實了他的猜測,再有先前施毒手段,得以全身而退。
他的施毒十分精妙,共往酒裏投了兩種毒,且分兩次投入。第一次是喜酒裏的春眠曉夢,第二次是新娘新郎敬酒時的“鬼頭草”,鬼頭草生長於西遼,是一種致命劇毒,中毒後身體沒有任何中毒表現,一個時辰內安全無事,之後毒發身亡。故隻有嚴雲星那一桌沒有飲下鬼頭草。
燕無極完全可以用另一種致命毒種“西域白袍花”,此毒入體,神仙難救,如此可除五仙眾將,不失為一條毒計。但燕無極並沒有這樣做,這就是他精妙施毒的另一點體現。
首先,如果嚴雲星功力恢複,必能辨認出西域白袍花,也就不會放任胡金麵敬酒,那場婚宴更無從談起;其次,即使嚴雲星辨認不出西域白袍花,那在多數將領被毒死的情況下,也就沒有了顧慮,必全力追擊,燕無極孤身一人很難逃脫。所以鬼頭草所留一個時辰便是嚴雲星凝血化毒再解毒的時間,也是燕無極安全脫身的時間。相比於五仙眾將的命,燕無極還是覺得自己的命更重要。
這也就導致得聞刺殺細節的幽冥對燕無極心生不滿,本來要給予的獎勵也被擱置,並空許燕王的名頭,命為先鋒,頭一個試探五仙軍。這讓燕無極很是惱火,就算當年兵敗重傷也未曾受過這等鳥氣,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此一戰既是證明他價值所在的機會,也是他表明“忠心”的機會。
可望著防守嚴密的鴿子堡,燕無極不禁皺起了眉頭。
若要強攻也不是拿不下,隻是會有很大損失,這對於本就兵缺將少的西遼部將造成更大的打擊,也將削弱他在幽冥軍中的話語權和地位。不打則得不到幽冥的信任,所以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拿下鴿子堡,又不至於有損失。這就要打打西夏部的主意了。
先按下不提,得做做樣子。
“蜻蜓、小荷。”
“末將在。”
“命你二人出陣叫戰,先給敵軍一個下馬威!”
“打誰,酒和尚啊?不去不去。”蜻蜓連連擺手,拒絕出戰。
東方遠正一旁望風景呢,聽此一言,滿臉堆笑地走到蜻蜓身邊,小聲問道:“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們是外來人,不願聽命呐?”
“不是不是。”蜻蜓又慌忙擺手,解釋道,“將軍您可以四處打聽打聽,那酒和尚號稱‘人屠’,死在他大魔杵下的將軍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還是有名有姓的,那些個沒名氣的更不提了,碰著就是死,沒一個逃脫!”
“喔……所以你倆是怕了?”東方遠眼中寒光一閃而逝,可惜蜻蜓小荷並沒有看到。
“當然害怕啊,我們狗男女又不是頂尖高手,可不去觸那個黴頭。打別人可以,酒和尚……誰愛去誰去,大不了回去軍法處置。”
東方遠嗬嗬一笑,左手悄然握拳,卻被燕無極給按住了。隻聽燕無極道:“無妨,本王本來也沒打算強攻,隻是做做樣子罷了,那就讓蕭傀主去試探試探,首戰之功無論勝敗,都有獎賞。”
蜻蜓一聽此言,立馬請纓:“哎呀王爺您早說嘛,不就是做樣子嘛。這種小事不必勞煩蕭傀主,我們狗男女就給您辦得妥妥的。”
“記住,對外……”
“苦戰三個時辰,刀鈍槍折,實在難以獲勝!”
“很好。”
“那末將去了?”蜻蜓得燕無極默認,即與小荷奔赴鴿子堡土牆下,叫酒和尚出堡單挑。
酒和尚初聞此報,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何曾有人敢與他單挑?他雖然搶不了馮雲“單挑王”的名號,但“殺人王”還是可以挑戰挑戰的。
不過他也沒有第一時間接戰,而是詢問牛芒:“這會不會是燕無極計策?”
牛芒稍作思量,搖頭道:“應該不會,單挑而已,隻一人之勝敗,無關全軍。”
“好,那你城頭觀戰,但見燕無極發兵,即刻關門,我自有辦法入城。”
“明白。”
牛芒拍著胸脯答應,酒和尚放心出戰。出城一瞧以一敵二,竟也不懼,提杵昂首闊步向蜻蜓小荷走去。
“親愛的,你看那禿驢,孤單單一人好不寂寞喲。”蜻蜓開始膩歪,兩騎相並,油頭在小荷身上蹭來蹭去,看得酒和尚直呼惡心。
“親愛的,別看人家是禿驢,說不定還是個花佛呢。”小荷不僅不介意蜻蜓的油頭,反而時不時地親一兩口,看得酒和尚皺起了眉頭。
“花佛,親愛的別逗我笑了好嗎?你不會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酒和尚其實是個老C男吧?”
“啊?”小荷驚訝地捂著嘴,“他他……那方麵有問題嗎?唉喲那好可惜喔……可惜了一身的腱子肉,卻是個沒種的貨誒。”
“狗男女找死!”酒和尚既膈應又憤怒,對於一個正常男人來說根本無法忍受,當即生出一朵青蓮,乘蓮而飛就要錘爆狗男女的腦袋!
蜻蜓小荷一見青蓮座現,立即喝馬狂逃,連一招都不想接。開玩笑,《八寶妙蓮》黑白青,黑蓮座下萬骨鳴,白蓮座下去如風,青蓮座下無生魂!
不逃等死咩?
這倒把酒和尚整懵了,幹啥,就為了惡心人?
追是不能追的,酒和尚窩著一肚子火很鬱悶的回了城。
……
一招未接,蜻蜓小荷本以為會迎來燕無極的重責,卻沒想到燕無極隻說了一個“好”。之後便閉目養神,如一尊活佛入定,等得他倆甚是心焦。
申時初刻,元軍後陣馬蹄轟鳴,西夏部姍姍來遲。黑雲招靼一看西遼兵馬隊伍閑散,衣甲未沾血跡,徑直闖入燕無極營帳,責問為何不出兵。蜻蜓小荷忙上前扯謊,還以“傷口”示眾,黑雲招靼這才作罷,坐一旁氣得直捶桌。
蜻蜓小荷哄的了黑雲招靼,卻騙不過尤妮兒、孟召蓮。一者同為元將,熟知性情;二者大魔杵下無傷口,隻有屍體。這也是黑雲招靼初來乍到不知敵我,不然他不會輕易相信。
尤孟知情,緘口不語。她們自認為黑雲招靼不配為領軍,也想瞧瞧燕無極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果然,東方遠發話了。
“黑雲將軍不必憤懣,獲勝的方式有很多種,酒和尚厲害我們不與單挑就是。”
“那你們怎麽不攻城?”
東方遠聽此一問,麵露難色,遲遲不語,熬得黑雲招靼就快給他一拳,這才唉聲歎氣道:“唉,黑雲將軍您也知道,我們這支隊伍大多是傀儡,傀儡呢又掌握在少數人手中,這部分人又大多是易屍傀的人,冰霜將軍一死,我們實在是難以管製。再加上蜻蜓小荷將軍單挑失利,士氣衰頹,此時要行攻城之法,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你們不還有陰屍傀、香屍傀兵馬麽?”黑雲招靼一言出,遠遠的蕭雨發出一聲冷哼,東方遠向黑雲投去歉意的目光,暗示讓他理解。
小小西遼部內部竟有如此多派係,怪不得坐而不攻。黑雲招靼一時了然,即起身道:“也罷,既然我部已到此,該當領此重任,還望燕王、將軍莫以本將貪功為惡,心生嫌隙。”
“不會不會。”東方遠忙起身握手,一臉感激地笑道:“能得黑雲將軍體諒實乃東方之幸,東方願與將軍結拜為異姓兄弟,從此同進同退……”
“結拜……我看就……不必了!”黑雲招靼連抽三次手才掙脫開來,再連退三步皺眉道:“將軍若有心,從旁輔助阻擊敵援即可。”
“啊?不結拜嗎……可惜呀可惜。”東方遠扼腕長歎,又舉手保證,“將軍放心攻城便是,但凡有敵援出現,本將必拚死截殺,保將軍周全!”
“那就好,告辭。”
西夏三將旋即出帳,策馬回營。路上孟召蓮糾結了許久,終於還是說出了口。
“將軍,此為借刀殺人計,將軍何故為他西遼做嫁衣?”
黑雲招靼稍覺詫異,這兩個女人一直都不服他,他是知道的,所以他也不引為心腹,即使尤妮兒再怎麽勾引,始終保持距離。而如今孟召蓮既然有了一點誠心,那還是投桃報李與她說明,畢竟將來相處的日子還長,能和平相處上下一心最好不過。
“本將如何不知燕王借刀殺人計?奈何我西夏部不受重視,隻能打響這一戰獲得幽戰神賞識,從而得到更多兵力、糧草補給,壯大我軍。”
“萬一……萬一輸了呢,不就血本無歸?”
“戰爭本就是一場豪賭,孟將軍應該想萬一我們贏了呢?起碼能把他踩在腳下!”黑雲招靼遙指西遼部軍營,眼神中充滿自信的光芒!
……
自信是一件好事,尤其是一軍之將,領將自信則兵士敢於衝鋒陷陣,事實也正是如此。西夏部本就是西夏餘黨,對五仙軍有刻骨銘心的家仇國恨,時隔多年的第一戰也發揮了全部實力,每個兵士都抵死攻城,讓窩了一肚子火無處發泄的酒和尚下了道死命令:
“此番守城但凡有一人後退,立斬不赦!”
前軍營將士一群虎豹之徒,哪曾後退過半步?得此命令更是不要命地跳下城頭殺敵。有一就有二,悍不畏死者很快組成城下聯兵,以一當十以十當百,與西夏部大戰一個時辰,悉數殺退,城下屍首堆積如山,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