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3章 八曰止
“叮!”
極其詭異的聲響,好似催命的無常鈴,讓米樺瞬間驚坐起身,俄而半個腦袋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忍不住大吼出聲:
“痛煞我也!”
僅片刻,疼痛如潮水般退去,清晰冗長的記憶以更洶湧之勢灌入他的腦海。
“你罵誰醜大個呢,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麽模樣!”
“你會說中土話?”
“中土話有什麽稀奇,要是背後說我爹爹壞話,我還會罵人的話呢,要不要聽聽!”
“罵人的話我可不想聽,我想聽的是姑娘的話。”
“你個臭老頭、壞流氓、醜八怪、背後說壞話的小人……”
“嗬嗬……姑娘罵不醒打不過追不上,也不至於投懷送抱嘛。”。
“這次就饒了你,下次再讓我聽見你說我爹爹壞話,我……我定咬死你!”
“絕沒有下次,姑娘監督著便是。”
“哼,這還差不多。”
“老弟啊,咱家閨女年齡也不小了,該尋思著找門親事了吧?”
“老哥說的是啊,可這汝子,唉……老哥也了解,死汝子仗著伶俐了些,眼界高得很哩,一般小夥兒還難入她眼呢!”
“我也覺得不能委屈了咱閨女,誒,聽說大雀佛國的惠桑小師父很受人擁戴啊,定是年輕俊傑了。老弟若有意思,哥哥我不妨走一遭?”
“大麥朵,你敢!
“怎麽了小麥朵,舍不得大麥朵走啊?”
“對,小麥朵舍不得你走!”
“唉,可你也知道我是一定要走的,這樣吧,你送我一程如何?”
“我……”
“就這麽決定了,你坐前來,送大麥朵一程吧。”
“大麥朵還會來加查看小麥朵嗎?”
“有時間的話,會的。”
“真的嗎?”
“如果這就是你的小心思,那恭喜,你的目的達到了。”
“大麥朵說什麽呢,小麥朵沒聽懂。大麥朵,你……可以帶我走嗎?好吧,那你可以送我一件珍貴的東西嗎?就比如,這個耳環。”
……
“呃啊!”
他抱著腦袋仰天痛吼,喝退了緣境的記憶,疼痛奇異般的瞬間消失。睜眼望去,雄山異景溝壑縱橫,雪海冰山;藍天白雲一望無垠,人間仙境。
他習慣性地聳了聳眉尖。
氣溫很低,周圍很冷,坐著的是一輛犛牛車,在開闊天地間悠悠而行,長滿茂盛綠草的大道很平坦,一直連接到山的那邊,天的盡頭。
他揉了揉眉尖,摸到長長的疤痕,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故事的起點,隻是老車夫變成了一位妙齡少女。
“如雪?”
“少爺,您醒啦?”
從與她父親的主仆關係來解釋,這個稱呼沒什麽問題。
“我們這是要去哪?”
如雪回頭瞧了一眼,梨渦淺笑,燦若春華。
“要去撒桑地界的陀羅山呀。”
“我們不是去過了麽?”
“還得去呀,聽人們說九尺深魅在那裏出現了呢。”
“上次為什麽離開?”
“少爺您又忘了,您突發臆症不能理事,教主傳書讓我們回去治病呀。”
“傳書?”
“嘶嘶……”一條通體泛紅的細蛇突然從如雪的腋下竄出,米樺本能地揮起一掌,稍稍多了那麽一絲猶豫,那條蛇就纏繞在他的手臂上,歡快地吐著蛇信子。
“小紅?哈哈……這麽多年不見,你怎麽還跟條狗似的。”米樺話音剛落,上嘴唇就吃了一毒牙,頓時鼓起個毒血包,疼得他齜牙咧嘴。
小紅氣哼哼地嘶叫了兩聲,回如雪懷裏去了。如雪聽到米樺的小聲叫喚,回頭一瞧,不由得嬌笑出聲:“少爺,您怎麽每次醒來都要挨小紅一口呢?說得還都是同樣的話。”
米樺的眉尖又不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捂住嘴皺眉問道:“如雪,我每次醒來都忘事嗎?”
“對呀,您不僅忘事,還經常臆想,講什麽小麥朵、莫赤什麽什麽珠,聽都沒聽過。完了您每次還讓我記得提醒。我都提醒了九遍啦!”如雪說著話,抬手勾了“九”。
“已經九遍了嗎?”米樺暗自思忖,“如果第一重境中在車上睡著也算境中境的話,好像是有**遍了。可這就和九層怪塔不符了呀?不過也不能完全相信那座怪塔,畢竟塔本身就處在幻境中,說不定還是九層鬼樓的投射,故意迷惑我也是很有可能的。
他正琢磨著事,原野上的一股冷風忽然而至,吹拂起他雪白的長發,順著領口鑽進了心窩裏,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如雪知道是什麽季節嗎?感覺有點冷啊。”
“冷就對啦,是瘴氣症所致啦。”
“瘴氣症?”
“對呀,就是試煉者們說的那什麽……高原反應?是這個,對對,就是高原反應!”
高原反應導致我發冷?是有可能,可我已經來過一次了,怎麽還會有高原反應?
這個問題得回去問問師父,試煉者那兒應該有答案。
米樺緩緩躺下,拽緊了毛毯枕著手臂,心念一動,說道:“如雪啊,家鄉的人都愛唱歌,你會不會唱?”
“會是會,可我唱的不好聽。”如雪有些害羞,說的是謙虛的話。
“沒關係,唱吧,別讓我再睡著就行了。”
如雪不推辭,清了清嗓子,一首清脆響亮的藏歌傳遍天地,米樺伴著歌聲敲打著節拍,仰望晴空如洗的廣袤蒼穹,嘴角帶著一絲溫暖的笑意,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
“叮。”
些微的疼痛一改之前的爆裂式的折磨,在瞬間坐起身之時,讓他長舒了一口氣。
如雪,牛車,藏歌。
沒錯,這個夢就是當時“夢境”的境中境!如果如雪不在,茶館出現,那就證明……
“少爺,您醒啦?”
如雪回頭瞧了一眼,梨渦淺笑,燦若春華。
米樺呆住了,心裏如翻江倒海一般,久久難以平靜。
半晌後,他試探性地問了一句:“我們這是要去哪?”
“要去撒桑地界的陀羅山呀。”
米樺緊緊地皺起眉頭,脫口而出:“我們不是去過了麽?”
“還得去呀,聽人們說九尺深魅在那裏出現了呢。”
他有些害怕了,說話的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上次……上次為什麽離開?”
“少爺您又忘了,您突發臆症不能理事,教主傳書讓我們回去治病呀。”
他越聽越著慌,急忙改口道:“我知道由誰傳書,你不用講……”
話還沒說完,一條通體泛紅的細蛇突然從如雪的腋下竄出,他動都沒動,那條蛇自己就纏繞到他的手臂上,歡快地吐著蛇信子。
他瞪大了眼睛,緊盯著小紅動作,良久,小紅似乎熟悉了他的體味,適應了他的體溫,“嗖”的一下鑽進了他的懷裏,盤在小腹處,沉沉睡去。
“誒少爺,您這次沒有被咬誒,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呀。”
如雪的話讓他如蒙大赦,悠長悠長地舒了一口氣。本以為會出現怪塔中的局外人幻境,沒想到真的隻是睡了一覺,嚇死個人。
“少爺,您這次醒來有點不一樣哦。”
“哈哈哈……”他終於能大笑出聲,樂嗬嗬地說道:“那是因為這次我沒忘事,加上前邊的,第十次了吧?”
“對誒,少爺你果然記得,病好了誒!”
“哈哈……好沒好不知道,但這種有記憶的感覺是真的爽啊!如雪,來唱首宋人的歌。”
“少爺喜歡聽雪兒唱歌嗎?”如雪臉色羞紅,不由得放慢了趕車的速度。
“喜歡,太喜歡了!”
如雪更加害羞,扭捏了一會兒,不再推辭,清了清嗓子,一首婉轉動聽的詞曲飄蕩天地,米樺伴著歌聲敲打著節拍,仰望晴空如洗的廣袤蒼穹,嘴角帶著一絲開心的笑意,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叮。”
些微的疼痛一改之前的爆裂式的折磨,在瞬間坐起身之時,讓他長舒了一口氣。
如雪,牛車,宋謠。
“好奇怪,不是幻境,為何還會出現那個聲音?”
“少爺,您這次有沒有忘事?”
“沒有。”他仰頭望向天空,太陽快要落山,證明時間有流逝,四周換了風景,說明空間有變化。可為什麽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好像一直在重複一件事。
“那還是停留在第九遍啦,少爺您的病果然好了誒!”
“嗯……”他敷衍的應付著,摸了摸懷裏,小紅仍在,但他還是不放心,直接說道:“唱個歌吧,如雪。”
“啊,還唱呀。”
“嗯……唱。”
如雪回頭瞧了一眼,看他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也便不再推辭,清了清嗓子,一首哀怨淒楚的詞曲感動天地,米樺仰望紅霞滿天的廣袤蒼穹,嘴角帶著一絲深沉的笑意,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
“叮。”
些微的疼痛一改之前的爆裂式的折磨,在瞬間坐起身之時,讓他怒罵出聲:“TNN的果然有問題!”
“怎麽了少爺?”如雪十分慌張,停下車關切詢問。
米樺咬牙怒目,不予理睬,一看天色已黑,更加懊惱,抓著頭發一把一把地往下扯,該死的幻境折磨的他快要魔怔了!
“少爺,是如雪有什麽地方做錯,惹惱您了嗎?”
米樺依舊不搭理,苦思破境之法,先找幻境破綻!
首先,小紅憑什麽能活?在雪洞那般寒冷的環境下,就算不死也要進入冬眠!
他一把扯出小紅,雙指一掐瞬間將其捏死!如雪剛要責問,但看他那幾欲吃人的凶惡眼神,默默地落了下淚,祈禱小紅安息。
他將蛇屍甩地遠遠的,又閉目苦想。
這個大如雪不如小如雪配合,破境之法還得回溯至辛吉大陸,對不起了各位老朋友,恐怕你們當中又得抹除一人了!
從最近兩重幻境來看,都出現如雪,會不會和她在幻境的投射有關?
如果犛牛是蠻牛,那如雪有沒有可能是……貝兒?
此一念頭生出,久遠的記憶碎片迅速拚湊在了一起,那是在塞斑島,發生了一件現在想來十分離奇古怪的事。
當時的我,竟然會為了娜蘭朵的死而懷疑自己的處事方法,這根本不像我性格!就算真的懷疑人生了,心有愧疚,那為何不把娜蘭朵厚葬?管都不管就直接離開,這是愧疚的態度嗎?
除非,娜蘭朵沒有死,我和娜蘭朵偷偷做了約定,讓她假死以互換身份,目的就是為了提早扮作朱古力娜進入南辛吉行事!
而我在南辛吉依靠幻本心手段崛起,僅用了兩年,什麽追風者、吟花者都以我為尊,吟花者的易容術好像都是我手把手教的,卻編了一大堆哄人的故事,讓師兄真以為我用了七年時間才製霸南辛吉。
如此說來,娜蘭朵又成了之後的我,所以最後從船上回來的,其實是我、師兄、撲東和娜蘭朵!
貝兒也就消失了。
那為什麽會出現貝兒這麽一個人物呢?隻有一個解釋,她是我在臆想中生成的如雪投影!
如雪陪伴我一路走來,這麽重要的人物,在幻境中也必然有她的投射,這個人應該就是——
小麥朵!
沒錯,就是她!因為她給我起的吐蕃名麥朵諾布,其中諾布的意思是——寶貝。
嗬……
……
他苦笑一聲,所有疑惑都有了最為合理的解釋之時,終於不魔怔了。
他轉頭看向如雪,問道:“我給你買的耳飾呢?”
“什麽耳飾,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如雪眸中寒光一閃而逝,之前悲傷的神情也變得極其冷漠。
“貝兒給過我一個貝殼耳墜,我給過小麥朵一個耳環,這兩人都和你有關係,你告訴我沒有耳飾?沒有也沒關係呀,那你告訴我,和我同行這麽久,你又是我千幻門子弟,為什麽沒有一點幻術功夫?身上也沒有半點冰寒之氣?”
如雪沒有回答,似乎默認了幻境的存在,愣了半晌,扭頭問道:“你……就不能留在此處嗎?”
“從這裏開始,就從這裏結束吧。我真的累了。”米樺歎了口氣,不再作聲。
如雪聽此一言,慘笑出聲,嬌俏的麵容漸漸扭曲到了極致,兩行清淚笑落了臉龐。
“還你的耳釘!”
一枚晶瑩剔透的六瓣雪花釘隨一道勁風突襲而至,正中米樺眉尖,整個世界轟然崩塌,隻有鬼泣一般的尖嘯依然回蕩在耳畔,似乎在哭訴著這個世界的脆弱和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