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再啟程
“大安佛以為,何為佛法?”
“佛法修行,普度眾生。”
“何以普度眾生?”
“放生印法、誦經持咒、念佛參佛、行善積德。”
“若在下理解不錯,此為度己,如何度人?”
“度人先度己,修行先修心。”
“如何度己,如何修心?”
“六字箴言,唵、嘛、呢、叭、咪、吽。”
米樺差點噴出一口老血,看來自己確實不適合做佛家弟子,三言兩語就被人繞回來了,完全沒有靈性、悟性嘛……
“大安佛不愧為得道高僧,佩服佩服。”
“尊客過獎了,其實方才所論,皆為中土佛心,我吐蕃地界自是不同。”安佛用最正經的語氣說了一句頗不正經的玩笑話,讓米樺瞠目結舌。
敢情您拿尋我開心呢?
“行吧,家鄉又如何?”
“唯有遵從,方才請教。”
米樺明白“請教”的意思是與上界溝通,以傳達佛旨,便道:
“這麽說來隻作信徒,不參佛法了唄?”
大安佛笑了笑,雙手合十頷首道:“其它而言,不足與道。”
得,我明白了,我不配,告辭。
米樺被氣著了,告辭?那是絕不可能的,但也隻能從其它方麵入手,不如就開門見山吧!
他輕揉著眉梢想了一會,問道:
“還想請教,家鄉佛法可有戒律?”
大安佛聽此一問,緩緩合上雙目,似乎很不屑於回答,因為其身側的小師父足以應付。
“回尊客,家鄉戒律唯三業除身,乃身業、語業和意業。身業為殺生、偷盜等;語業為謊語、兩舌、惡語、綺語等;意業為貪婪、嗔恚、邪見等。”
米樺聽得十分仔細,三業種種,就TN的沒有“邪淫”!是真沒有,還是已知我目的而故意沒有?
他正思索著,大安佛已經發話“下一位”了,顯然是覺得雞同鴨講,不恥為論。
得,算我初來乍到,不知深淺,既然當麵拆不了台,那就以退為進,再尋破綻。
“大安佛告辭。”
米樺起身施禮,躬身後退。剛退出院門,小麥朵突然從旁冒頭,頗為不滿地說道:“好容易有次機會,你怎麽淨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為什麽不問姻緣……前程?”
米樺眯眼反問道:“為什麽要問姻緣前程?”
“哎呀,你說你……埋土半截的人了,至今都沒有一兒半女,就不怕將來沒人給你送終嗎?”小麥朵十分焦急,又道:“你名叫大麥朵,心咋也這麽大呢?真是的,還要我為你操心……”
“哈……”米樺幹笑,隨意一抱拳,陰陽怪氣地說道:“那倒要謝謝大侄女關心了,不過伯伯我一個人習慣了,再多一人時時在耳邊聒噪,煩得緊,更別提生兒育女哇哇哭鬧,若是發起脾氣來,打罵都算輕的,啞藥都下得!”
小麥朵被驚著了,她從未見過如此發狠的大麥朵,平日裏彬彬有禮的君子風度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暴虐與凶殘,就像完全變了個人,變成了山裏嗜血的野狼,讓她不敢再多看一眼,怢栗不休。
“嗬……”米樺冷笑一聲,袍袖一甩,自顧自離去。
……
接下來兩個月,米樺過得十分低調,白天牧馬放羊,夜裏去洛桑德吉家學習藏語,後來基本學成,夜裏隻是倒頭睡覺。小麥朵也再沒有去打擾他,有時一天都見不著一麵,似乎異鄉人新奇感退去,已漸漸淡忘了大麥朵的存在。
這一日辰時,莫赤鄧珠騎馬回家,衝米樺住處大喊:“鎮長大人回來了”。米樺聞言,臥榻中一躍而起,等了這許久,可算把你個龜孫盼回來了。
他背起包裹,拿好錢袋,手握長劍出了帳篷,與莫赤鄧珠一家行謝禮,而後將錢袋置於桌上。
“叨擾數月,在下心甚不安,別無長物,唯一點庸俗謝禮,還請收下。”
莫赤鄧珠麵露不快,“大麥朵若是這般,那就太看不起莫赤了,錢袋拿好,好走不送!”
米樺忙賠笑臉,迅速倒出十枚金幣,上前與莫赤鄧珠勾肩搭背,耳語道:“老弟不收那是對兄弟的情義,兄弟我感激不盡。這樣吧,多得也不給,就這十枚,算是給小麥朵的嫁妝,如何?”
莫赤鄧珠扭頭瞥了米樺一眼,一把甩開徑直離去。米樺尷尬不已,隻得將金幣收回錢袋,行禮告辭。
牽出蠻牛,跨上牛背,剛走了沒兩步,小麥朵突然跑來攔住,咬著嘴唇半晌不說話。
“怎麽了小麥朵,舍不得大麥朵走啊?”
米樺本是玩笑之言,小麥朵卻順口接道:“對,小麥朵舍不得你走!”
米樺看著小麥朵極其認真的眼神,真想撕爛自己的嘴。
“唉,可你也知道我是一定要走的,這樣吧,你送我一程如何?”
“我……”
小麥朵還在猶豫,米樺忙搶言道:“就這麽決定了,你坐前來,送大麥朵一程吧。”
小麥朵頓時羞紅了臉,扭捏了一會,小心跨坐而上,抓緊了牛角。
米樺始終保持著距離,不敢越雷池一步,就如此慢悠悠往鎮長家去。
時而有清爽的風兒吹拂,路人暖心的問候,漸漸化解了沉默的尷尬,得以鼓起勇氣作離別前最後的交流。
“大麥朵還會來加查看小麥朵嗎?”
“有時間的話,會的。”
“真的嗎?”
米樺並不敢應承,支支吾吾的糊弄了過去。
小麥朵歎了口氣,驀地鬆開牛角,任由蠻牛顛簸,就要墜落牛背之時,被米樺及時地攬入懷中。
“如果這就是你的小心思,那恭喜,你的目的達到了。”
“大麥朵說什麽呢,小麥朵沒聽懂。”小麥朵完全拋去了羞慚,大大方方地躺在米樺溫暖的懷抱,甚至還很舒服地拱了拱腦袋,像隻粘人的小狸貓。
米樺笑了笑,任由她去。
“大麥朵,你……可以帶我走嗎?”
米樺心中一凜,有那麽一瞬間就要張嘴答應,最終卻隻是搖了搖頭。
“好吧,那你可以送我一件珍貴的東西嗎?就比如,這個耳環。”
小麥朵仰著頭輕輕地敲了敲米樺的大耳環,米樺欣然答應,摘下鐵圈子,拭去斑斑鏽跡,遞給了小麥朵。
“這樣也好,你將來銘記或是詛咒的,永遠都是麥朵諾布,而不是我米三。”米樺送了耳環之後,自覺心安理得,再無虧欠。
去鎮長家的路並不遠,縱使有千萬句不舍的真心話,到離別之時也隻能咽回腹中。米樺在圍觀者越聚越多,風言風語即將傳出時,寵溺地揉了揉小麥朵的腦袋,以長輩之姿揮手告別,進入鎮長家。
收拾好心情,與鎮長大人好生詢問交流,這位鎮長大人話很密,有時還沒問就先講起了故事,讓米樺覺得輕鬆許多。至於所聽故事重要與否,隻需表情上稍稍露出喜惡,鎮長自會選擇繼續講下去或是換一個米樺感興趣的故事。
一番友好的交談後,米樺篩除了無用信息,所得有價值信息少得可憐。
首先是鎮長在拉薩城的見聞,最重要一條,新國師的上位。當時六大王國、七大佛國外加拉薩城其它勢力所推舉的十八位國師候選人,並沒有發生外界傳聞的流血廝殺,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試煉者設計在公眾場合舌戰群佛,聲名大噪,受到讚普與拉薩百姓的熱烈擁戴拿下了國師之位。事後調查,此試煉者曾在吐蕃三聖佛之一的“底聰聖佛”座下研習,而三聖佛又是當代吐蕃武道和佛法的天花板,地位和實力類似於大宋的清淨道人、憐花海等尋路人,因此六大王國、七大佛國並不敢有任何怨言,勉強承認了新國師,灰頭土臉的各回各家。
其次是有關天方的消息,據傳聞,九尺深魅的本體是一種小妖怪,行蹤飄忽不定。如要尋得,還需尋高僧問道,最起碼也得國師級別。
最後是關於安佛的私生活,米樺問得十分隱晦,旁敲側擊之下發現鎮長完全不介意佛堂有自己的秘密,涉及禁地之類更是一笑而過,倒像是故意包庇。
之後,米樺在鎮長的目送下離開了加查,接下來的行動,當是去拉薩拜訪大國師。不過在此之前,他要把兩個月來的低調發揮出最後的作用。
低調行事,自是為了不引起注意,假扮洛桑德吉闖禁地的事一定會暴露,對方也一定會懷疑到他這個外鄉人身上,故唯有隱忍不發,靜觀其變,才能伺機行動,而今夜就是最好的機會!
……
太陽西落,日月同輝,又熬了幾個時辰到深夜子時,米樺折返而回,趁著夜色翻牆進入佛堂,徑往後山去。
一路不作停留,直接去到關著女孩的院中,房內亮著微弱的燭光,從窗口偷瞧了一眼,女孩雙頰紅暈,全身似沒了骨頭一般半坐半臥在竹床上,眼波欲流,望著門口怔怔出神。
米樺見此媚態,隱隱感覺古怪,變幻作安佛模樣從房門而入。果然,女孩一見安佛,嬌滴滴軟噠噠貼了上去,抱著又親又啃,哼哼唧唧仿佛久旱逢甘露。
米樺驚詫不已,短短兩個月竟已發生如此巨大轉變,難不成當時挾裹真是風俗?
他仍不放心,問女孩是否願意離開,女孩竟哭哭啼啼死抱著不撒手,言語中頗多自責之意,讓米樺徹底死了心。
之後他借口離開,心灰意冷之下難免不注意動靜,被突然上山的安佛發現,一招“加查金印”迎麵轟擊而來,米樺冷笑一聲,不做絲毫抵擋,竟迎身而上欲試其手印威力!
“砰!”金印灌體,米樺被震退數步,氣血翻湧,也僅此而已。
一個小小的加查安佛,還不至於如何厲害,隻是這享有至高無上的特權,卻是中土皇帝都豔羨的生活。
米樺變幻為洛桑德吉,朝著安佛詭魅一笑,縱身一躍跳下山崖,消失了在了朦朦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