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痛以為別
曾經的或是現在的,親近的或是一般的,認識的或是陌生的,自家的或是別家的,無論在場哪一人,無不為五毒教的白堂主、江湖上的白蠍子、南北軍的白軍主的到來歡呼雀躍。
特別是陪伴白小碧時間最久的紫衣,當其他人遠在東瀛與六道忍馳騁江湖,她倆在五毒教默默守家;當其他人東出南境與三城勢力縱橫捭闔,她倆在五毒教辛苦維持;當其他人北去孤雁山與上世代風雲際會,她倆在五毒教照顧下世代。終於等到南北之戰一展宏圖之時,剛嶄露頭角即身敗名裂,為大宋武林所驅逐。
雖然她們的聲名遠不如天妖女、蠱母邪神般顯赫,闖蕩經驗亦不如姚蜈蚣、米三公子般豐富,但坐鎮後方,為所有五毒教徒保駕護航,其辛勞不亞於刀口舔血之人。何況白小碧還是五毒教僅留存的本世代數人之一,得到的殷殷問候和關切,追憶著年輕故事與回憶,更重要的代表著五毒教再度崛起的舉足輕重之人,亦是大夥兒重新拾起對未來憧憬與向往的信心。
……
“好了好了,別愣著了,都不準備點酒菜為我接風洗塵嗎?”
“哦對對,我這就去準備。”紫衣離開白小碧的懷抱,擦了擦眼淚就要上山去。火兒卻伸手攔住,笑道:“不著急呀,小碧姐姐帶天山血蓮歸來,正好試一試眼淚,如若能成,豈非兩方俱全,三喜臨門大功一件?”
“三喜?血蓮、情人淚為雙,哪來的第三呀?”小迷掰著手指頭泛起了迷糊,粉嘟嘟地小臉蛋兒讓白小碧不禁想起初見沒藏時的情形,對本就討人喜愛的小迷愈加喜歡。
火兒摸了摸小迷的小臉,又指了指白小碧,說道:“這位剛來的阿姨馬上就是小迷的師母了,難道不是一喜嗎?”
“啊,師母?”小迷恍然大悟,“阿姨既然是師父的媽媽,母子相見,確實……唔唔唔……”
紫衣聽著不對勁,一把捂住小迷的嘴,背著白小碧偷偷地瞪了火兒一眼,其他人想笑又不敢笑,場麵一度十分尷尬。隻有白小碧這個當事人好似渾不在意,一路走到小迷身前,蹲下身耐心地與她“解釋”道:“小迷啊,師母呢,確實就是師父的母親,你上去就這麽告訴你師父,就說‘你媽媽來了,讓你趕緊下來迎接’。”
“哈哈哈……”陳忘終於忍不住了,大笑出聲,好似連鎖反應一般,鍾離小花也似乎聯想到了嚴雲星受到驚嚇的那一幕,跟著笑出了鵝叫。其他人看白小碧這般調皮,頓時笑作一團,在場這麽多人,也隻有她敢開嚴雲星的玩笑了,頭一遭啊。
小迷乖巧地點了點頭,往山上跑去,紫衣招了招手欲言又止,隻能再瞪火兒一眼,將此等局麵歸咎於火兒。
火兒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暫時沒再發話。白小碧看了一眼宋念手中的鳥籠,指著問道:“這就是試淚蟻吧,那正好試試唄。”
“額……白堂主舟車勞頓,還是先上山歇息吧,試淚不急於一時。”姚霜力勸,同時給米樺使了個眼色,米樺一下反應過來,忙接口道:“哦對對,這白食蟲今天也飽了,趕明兒再試,明兒再試……”
“飽了?我可是聽說這蟲子一天喝了兩滴淚呢,怎麽到我這兒就飽了呢?”白小碧掃了一眼眾人表情,立時便明白了,笑道:“你們是怕我試淚失敗,徒添哀傷吧?沒關係的,既是情人淚便與他有情,為何還要奢求更多呢?”
白小碧此一言正若佛家揭語,大夥兒頓覺醍醐灌頂,各人聞之皆生各想。紫衣火兒感觸尤深,自愧弗如;陳忘、嚴冷鋒垂首無語,不知所想;姚霜對現有人生更加心滿意足;溫曉卻覺有奮進之意,仇恨愈重;米樺的心中似乎也有了一絲明悟,漸漸解開了困擾多年的心結,去仙居山又能得到什麽滿意結果呢?與其被那些迷茫的問題所羈絆,不如北上吐蕃,盡早得到天方,才是煌煌大道!
“白堂主師母白姐姐此言大有深意,金玉良言真知灼見,令我茅塞頓開,受教了。”
白小碧愣住了,我……我說什麽了嗎,就算知道我成了教主夫人,那也不用這麽捧吧?
“咳咳……好了好了,試淚試淚。”白小碧忙說回正事,卻覺頭疼,與眾人道:“我有個困難想要大家幫我解決,我這個眼淚啊,實在有那麽點難流,你們誰有辦法讓我流一下?”
“這……打一頓,紮一針?”火兒提出了老辦法,立刻遭到大夥兒一致聲討,又不是沒機會了,那麽極端幹啥子。
“那……用蔥嗆一下?”鍾離小花剛提出這個建議,就被宋念否決,表示受刺激的淚可能不是那麽適合,最好還是自然落淚。
“那就想想不開心的事,難過的事。”米樺自己頭痛難受不開心,就老覺得別人也和他一樣,可白小碧近段時間都是膩死人的甜蜜,哪有什麽難過的事,哭不出來。
這就沒辦法了。
大夥兒苦思無策,正一籌莫展之時,山坡上突然跑下來一個人,跌跌撞撞踉踉蹌蹌,鞋子都飛了一隻,兀自揮手大喊:“額的親娘嘞,您在哪兒呢,您怎麽一聲不吭就來玩遊戲了……”
“哈哈哈……”眾人很少見嚴雲星出醜,今時一見,一個個笑得前仰後合,氣都喘不過來。
白小碧亦大笑著回了一句:“乖兒子,娘在這兒呢,快過來。”眾人又笑沒了氣,本就愛捉弄人的火兒更是捶地大笑,完全沒了形象。
嚴教主那……那是何等樣人物!一聽就琢磨出不對勁,撲通一聲就勢單膝跪地,辨錯了方向望著田裏的一頭老牛倒頭便拜,“爹啊,您怎麽也來了,可是和俺娘一起來的?一路舟車勞頓受苦了啊……”
白小碧指著嚴雲星笑出了眼淚,宋念笑岔了氣肚子疼得要死,不敢再笑,冷靜了許多,看白小碧流淚趁機接過一滴。白小碧被這麽一驚,頓時止住了笑,細細一想這家夥變著法的罵我是頭母牛,我還擱這兒笑得跟個傻子似的,我有病啊我?
“好你個嚴雲星,這種損招你也想得出,就不怕咱爸媽打死你啊!”白小碧大聲嬌斥著飛掠而去,一套軍體拳砸了下去,卻在看清嚴雲星雙目慘狀時變成了情意綿綿拳,這個笨蛋為什麽總是遭罪,心疼死老娘了啊!
大夥看到兩人緊緊相擁,笑聲漸止,皆送去真摯的祝福。
片刻後,白小碧攙扶著嚴雲星牽著小迷緩緩走來,對宋念道:“試吧,快點試了上去備飯,餓死了都。”
宋念點頭,將眼淚滴入籠中,白食蟲嘬了一小口,在大夥兒萬分期待的眼神注視下,愣在了原地!
“成了?”
“它沒有倒誒,成了呀!”
米樺剛拍著手鼓掌,白食蟲應聲而倒,六條腿抽搐了幾下,翻了肚皮!
“怎麽回事啊?”
“之前不會這麽抽搐吧,感覺很痛苦的樣子啊。”
白小碧蹙起了眉頭,就算不是最合適的,也不至於是假的吧?老娘可是結了婚的女人,要是敢耍老娘,不把你一掌拍成肉泥!
或許是聽到了白小碧的威脅,白食蟲“掙紮”著翻過身,宋念忙湊到近前與之交流,片刻後,露出了十分為難的神情。
“你先說是不是情人淚。”白小碧看似安之若素,實則緊張得不行,更對嚴雲星產生了莫名的哀怨,悄悄地掐了一指甲,疼得嚴雲星差點原地蹦起來。
“是。”宋念點了點頭。大夥兒都暗鬆一口氣,把心放回了肚子裏。這要不是情人淚,現場氣氛不得變一變?
白小碧也長舒一口氣,得到這個答案就無大所謂了,人都套我手裏了,還管那麽多作甚。“說吧,為什麽不合適?”
宋念察言觀色,看出來白小碧不似火兒般無理,也便坦言道:“它說,這滴眼淚讓它……痛徹心扉!”
“痛?”白小碧不太理解。嚴雲星生怕又挨一指甲,胡亂解釋道:“痛有多深,愛就有多深,這說明咱倆那是生同衾,死同穴,正因愛意無以複加,悲慟才痛徹心扉。你們說是不是啊?”
“啊……哦哦,是是是,教主聖明!”老姚是過來人,深知此時應糊弄過去,不然糾纏開來,麻煩無窮盡也。
“師父英明!”
“嚴教主高見,高見……”
白小碧撇撇嘴,擺手道:“算了,不糾結這個,上山上山,今天可要大醉一場!”
“哇哦!大醉一場嘍!”
有酒喝,沒人會拒絕,大夥兒高高興興地相伴上山,備菜備酒不提。
……
當天下午為白小碧接風洗塵,一通暢飲直至深夜,所有人都已喝得臉紅脖子粗,各說各事。白小碧趁機和火兒、紫衣摟抱一處,眼含醉意,吃吃笑道:“兩個小妮子,是不是特討厭姐姐了?”
“沒有沒有……”紫衣擺手,火兒卻不發一言。
白小碧不知怎地,看著悶悶的火兒還是以前那般惹人疼愛,竟冷不丁地啄了火兒一口,讓火兒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麽,不讓親啊?”
“我……”火兒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想起當年白小碧對她的寵溺,不由得想要親近,又想起白小碧與嚴雲星成婚的事實,忍不住想要逃離。一時方寸大亂,不知該說些什麽。
但僅片刻後,火兒便不再多想,管她怎麽怎麽著,那都是以後的事,得先把眼前吃的虧找補回來呀!
“啵!”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嘿嘿……
“好你個小妮子,膽敢反抗了啊,看我不嘬你一臉草莓印……”
“呀!紫衣姐姐救命啊!”
……
不遠處三女的嬉鬧,讓角落裏的陳忘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驀地,一點微風吹起了發梢,兩個孤獨的影子交織在了一起。
“你怎麽不去喝酒了?”
“喝完了。”他的回答還那麽簡練,酷得飛起。
不知怎地,陳忘的笑容漸漸消失,臉上是積鬱已久,化不開的莫名憂傷。
“我,可能要走了。”
“去哪?我……”
“嗬嗬……你就直說你想陪我一起嘛。”
“並沒有。”
“切!”陳忘頭也不回的豎了個中指,望著依舊嬉戲的白小碧三人,露出了羨慕的神情,“她們,真的好好。你們,也真的好好。”
……
獨坐屋頂的米樺,將一切盡收眼底,望著與姚霜大擺龍門陣的嚴雲星,第一次沒有感覺到閑下來的痛,讓他更加堅定了心中的目標。
遙望北方,界內亦群星閃耀。每個人的故事都好似這夜空的一顆顆星星,隻是三公子的這一顆——
格外虛幻。
分外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