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素未謀麵的控局者
不知過了多久。
“叮。”
“小木,醒醒。”
“師弟……”
“小木,小木!”
“叮。”
……
又不知過了多久。
“叮!”
極其詭異的響聲,好似催命的無常鈴,讓米樺瞬間驚坐起身,俄而半個腦袋傳來撕裂般的劇痛,讓他忍不住大吼出聲:“痛煞我也!”
僅片刻,疼痛如潮水般退去,紛亂的記憶以更洶湧之勢灌入他的腦海。
當時……當時師兄說出那一句話,我……我昏過去了?
“嘶……可惡啊!頭好痛!”
當時昏過去了,醒來時……
“啊!為什麽……啊!”
不能回憶,為什麽不能回憶?
“我的頭怎麽了,呃啊……”
撕裂般的劇痛,又讓他昏迷了過去。
這一次,他並沒有沉睡很久,再次醒來時,眼前站了滿滿一屋子人。
“師父?”
“哎哎,我在呢……”
“冷叔?”
“嗯。”
“紫姨火姨!”
“小木……”
“小迷!”
“師兄……”
“師姐!小海!我回來了,哈哈……我回來了!”劫後餘生的喜悅讓米樺放聲大笑,看著南華馨懷中粉嘟嘟的嬰兒,心底莫名湧出一股暖流,活著真好,回家真好!
“哈哈……小海還是這麽小哈……”他想伸手逗一逗小海,可無論怎麽用力,都難以向前一寸。他心中詫異,不由得問道:“我……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我感覺動彈不了?”
大夥兒皆麵露不忍之色,暗暗歎氣。最終,還是南華馨出言安撫道:“師弟,你先別激動,聽我慢慢跟你說好嗎?”
“你……你說。”米樺不經意地看向小迷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幾個八九歲的孩童,小聲說著話,好奇地打量著他。
南華馨看他臉色微變,忙道:“師弟,看著我,看我。我先告訴你,我懷裏的不是小海,是小海的弟弟,阿林,姚歸林。”
“姚歸林?好好……”米樺點著頭,笑道:“是我糊塗了,一走多年,小海怎麽可能還是……”
米樺說著說著突然感覺到不對勁,死死地盯著一個小男孩,看他眉眼間竟像極了南華馨,可為什麽他竟這般大了!難道……
“師姐,師父,我睡了多久了?”米樺臉色劇變,疾問道。
南華馨本還想慢慢引導他,讓他逐漸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可米樺……畢竟還是米樺,他太聰明了。
紫衣見此情形,長歎一口氣,蹙眉道:“自從你海上昏迷,到現在已經整整兩年了。”
“兩年?”米樺隻驚訝了片刻,便稍稍鎮定了下來。南華馨之前的鋪墊還是起到了作用,讓他不至於難以承受,心生恐慌。
“怪不得我渾身酸軟無力,原來昏睡了兩年!”米樺開始接受這個事實,看著小男孩問道:“你是小海?”
“是的,米三哥。”小男孩乖巧點頭,一旁的嚴雲星笑著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讚他懂事。
米樺又看向小海身旁麵色冷冰冰的女孩,稍加回憶,問道:“小溫曉?”
“三師兄。”溫曉微微點頭,看著有些孤傲,也略顯成熟。
“嗬嗬……”米樺善意一笑,“我又多了個師妹呢。”他說著話眼神瞟向小迷,怪道她怎麽一點都沒變呢?
“小迷糊啊,你咋還是小小隻呢?”
小迷一聽這個話題,頓時垂下了小腦袋,戳著手指頭噘嘴道:“小迷也想快快長大,可小迷十年才長一歲,實在太慢了……”
小迷憨態可掬的模樣讓眾人不禁莞爾,米樺也徹底接受沉睡了兩年的事實,他不是一個沉湎於過去的人,隻要能回到家人身邊,沉睡多久都是值得的。
米樺長舒一口氣,看著小迷的兩龍角有節奏的微微晃動著,剛想逗一逗這個可愛的小迷糊,心裏卻忽得咯噔了一下,那赤色龍角竟和一個壯碩的人影漸漸重疊在了一起!
那是——蠻牛!
“師父,蠻牛呢,朱古力娜呢,我師兄呢!”米樺又變得十分慌亂,四下掃了一眼,竟沒看見南宮瑾!
大夥兒的神色略有些複雜,讓米樺直以為南宮瑾出事了,當時就要下床,卻因渾身乏力,隻微微挪了一寸,氣得他渾身發抖,就要大吼出聲!
火兒見此情形,忙安撫道:“你放心,小瑾好著呢,回仙居山整頓門派去了,他讓你好好養傷,過段時間自回來看你。”
“火兒你……”紫衣詫異地看向火兒,卻在火兒不停地眨眼下及時反應了過來,連忙附和道:“哦對對,馮十七得了重病,寫信讓他回去執掌歸農派。”
“也就是說,師兄沒事?”
“沒事沒事。”眾人齊齊點頭。
“那蠻牛呢?”米樺心中扔抱有一絲希望。他希望那個任他“欺負”的牛子也能隨同歸來,一起融入這個大家庭。
可現實是殘酷的,悲劇的發生恍如昨日,紛亂的記憶再次湧入腦海,眾人的神情亦頗有惋惜,種種跡象都表明,蠻牛的逝去已不可挽回。
“小木,你是真的一點都記不得了嗎?”嚴雲星出聲問道。
米樺輕揉著太陽穴,皺眉道:“昏迷之後,便沒了印象。”
“你試著想想?”
米樺再次努力回想,那撕裂般的劇痛又侵入了左腦,連著半個身子都麻木不已,讓他忍不住痛叫出聲。
“師弟!”
“小木,別想了,停下來!”
“我……我到底是怎麽了!”米樺的腦海中再一次響起了那一聲詭異的“叮”聲,就好像催眠的鍾聲,讓他直接昏倒在床!
眾人見此一幕,皆心焦不已,嚴雲星即命嚴冷鋒去請藥不凡,門外陳忘聽得真切,已下山去請了。不一會,藥不凡與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先後進屋,也不多言,徑去把脈。
“怎麽樣啊醫尊大人?”
“說話呀藥猴子!”
“別一個勁皺眉啊,倒是說話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焦急地問著,卻把藥不凡給惹惱了,回頭眼睛一瞪,怒斥道:“嘰嘰歪歪跟一群蒼蠅似的,吵得我怎麽把脈?尤其是你……”藥不凡手指火兒,擺手道:“看見你我就倒胃口,滾出去!”
“藥猴子我殺了你!”火兒當時暴走,卻被紫衣緊緊地抱住了腰,南華馨忙給小海使了個眼色,小海立即拉著火兒的胳膊撒嬌道:“姐姐姐姐,陪我去掏鳥窩,好不好嘛?”
“哼!”火兒氣哼哼地掙脫開來,拉著小海的手邊走邊說道:“要不是看在小海的麵上,定要你變成死猴子!”
藥不凡卻哂笑道:“比我都老的人,還好意思應人家姐姐?這臉皮啊,比嚴雲星都厚嘍。”
“你找死……”火兒被小海死死地拽住,漸漸遠去。嚴雲星不禁搖頭苦笑,這兩人,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紫衣看小溫曉也呆得有些無聊,總是不善於表達,麵上沒露出些什麽,便道:“溫曉,你也出去玩吧,還有宋念小迷,一起去吧。”
溫曉恭恭敬敬地抱拳罷,垂首離去。宋念拉著小迷也要走,卻被小迷一把拍落了手,擰著小眉頭說道:“你自己去吧,我還想看著師兄呢。”
“那我也不去了。”宋念呲了呲牙,乖乖地立在藥不凡身後。這兩個小夥伴一起長大,雖然個子越差越多,但關係還是最親密的。
眾人也沒再說什麽,靜靜地等了一會,藥不凡把脈罷,又問醒來後的情況,紫衣一一回答,終於診出了結果。
“還是之前的診斷,顱內受重創,選擇性失憶,能醒過來已經是個奇跡了,你們最好不要再刺激他,讓他自己慢慢恢複吧。”
嚴雲星一臉懵逼,“不是,去年你可不是這麽說的啊,你說最好多刺激刺激他,才能完全回憶……”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藥不凡不耐煩地打斷道,“病情傷勢是會隨著時間而發生變化的,再說了,我是大夫你是大夫?”
“我!”嚴雲星被噎個半死,不過好在他已經習慣,也便擺出一副謙遜的姿態,躬身道:“您是大夫,您是。”
“諂媚嘴臉,倒是縱橫風範。”藥不凡起身,在大夥兒吃人的眼神注視下,慢悠悠走到門口,“救你徒弟這次我就不開條件了,你們救了無屍一命,相抵了。”他說罷,晃晃悠悠出門離去。
宋念跟小迷打了個招呼,也跟著離開,臨到門口時,扭身悄悄道:“你們放心,我會偷偷煎一些調養身子的藥,讓米叔叔能盡快下床。”
“有勞了。”嚴雲星時刻不忘給宋念留下好印象,畢竟是未來的醫家大聖手,關係搞親密些總是沒錯的。上次救他也有這個原因在,是功利了些,但更多的是愛才之心,不忍看醫道天才少年隕落。
那是去年發生的事,具體情況有些複雜。其實不隻是去年,前些年發生了更多複雜的事,不管是禁地內外,還是百越大宋,乃至全天下,風雲突變!
……
天下三十年二月,就在嚴冷鋒、陳忘從雙龍島帶回千年寒冰之時,百越爆發了四皇之亂,其中阮氏王朝支持的李環、賞金名碑支持的李丸和拖不陀支持的李正三家聯合,共同對抗李瀟和失去李忠的泰吾獨尊。這一場大戰持續了數月,李瀟漸露敗勢,被迫撤出流火逃往南海城。
天下人本以為李瀟已徹底失勢,落敗隻是時間問題,可萬萬沒想到李環三家出現了內混,對於哪家去征討李瀟意見產生了分歧,誰都不願意離開流火城,就這麽一直拖著,直到李瀟慢慢恢複了元氣。
李瀟的再度崛起,歸功於重開神兵堂的龍清清,從三十年六月到三十三年五月,將近三年的時間,神兵堂為李瀟打開了遠洋海貿的商路,通過與大宋廣州商埠交易,賺取了巨額利潤。神兵堂所鍛造兵刃,也被大宋冠以“龍兵”之稱號,足見其精良和受歡迎程度,確實世間少有。
神兵堂重現當年金匠門之輝煌,有三個原因。一,李瀟的大力扶持;二,大宋金匠門的沒落;三,大宋的備戰急需。
是的,大宋又要開戰了,其中一方正是燕無極。
天下三十二年四月,趙昀駕崩,本屬於燕無極的皇位,卻被趙昀的一紙遺詔打破了美夢。遺詔稱,民間一直有一個趙昀的私生子,名喚趙林兒,趙昀要將皇位傳予趙林兒,希望眾卿盡心輔佐雲雲……
初聞此消息,嚴雲星先是一頭霧水,而後震驚不已,到最後對趙昀佩服得五體投地!
如何說?很多人都忘了趙昀還有另一重身份,他不僅是趙擴的兒子,也是阮阿妹的兒子,阮家的子孫。當年他的先輩阮無敵騙的石敬瑭差點把幽雲十六州割讓出去,現在的他要施展更宏大的騙術以超越阮無敵,那就是——騙得大宋,天下大亂!
首先第一步,將阮家滅門,以獲取天下的信任;
第二步,假意要傳位於皇弟趙無極,實則與民間女子誕下數子,偷養宮外;
第三步,順應趙無極的任何要求,坐看他壯大實力,實則為幕後控局者。蘇南大戰、機關迷城事件以及南北大戰,雖不是一手策劃,但卻暗中推波助瀾,成為幾方勢力中隱藏最深的“執棋者”。
第四步,把趙無極的胃口養肥,最後再狠狠地耍他一把,人雖死了,大宋卻再次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阮阿妹死於趙擴命令下,趙昀應該是痛恨趙擴的,或許也因此恨上了整個大宋。很難說他是為了報複全天下而布下大局,還是隻單純的享受把所有人騙得團團轉的快感,總之,他成功了。
不管褒貶如何,嚴雲星被騙得心服口服,林傲天、蘇冰雲、蕭寂、秦仁等等皆如是,隻有趙無極不服,準備開戰,定要奪回本屬於他的江山,卻不知還是落入趙昀騙局,引發天下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