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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七章 別扯犢子

  彼時天色還早,白石城南三裏,茫茫沙漠中。


  沙楚魯斯腰挎寶刀,騎一峰駱駝,皺眉沉思不語。半炷香之後,遠處一個黑點越跑越近,卻是一個麵生的那普多人。


  “南圖龍嘉,實在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那人呼呼喘著粗氣,辛吉羅語卻說得十分流暢,絲毫不受氣息影響。


  沙楚魯斯眺望了一眼白石城方向,問道:“怎麽就你一個,魚岩修嘉呢?”


  “唉,別提了。”那人歎氣道,“魚岩哥痢疾又犯了,跑肚拉稀,腿軟得走都走不動,想喝點水吧,城裏又斷水了……”


  這人怎地如此囉嗦?


  沙楚魯斯不耐煩地打斷道:“我不是給你們配了幾峰駱駝嗎?騎著駱駝不可以嗎?”


  “這……”


  “誒算了,你一個就你一個吧。”沙楚魯斯麵露不快,趕著駱駝走了兩步,卻見那人站著不動,氣地吼道:“上來呀,難道你想徒步去火焰山?”


  “可……我這也不會飛呀,您要不先讓他臥下?”


  得,忘了這茬了。


  沙楚魯斯隻得停下,嘴裏也不知道咕噥了句什麽,總是不大高興。那人也便小心翼翼地爬到駝峰後,這才啟程。


  一路兩人也沒什麽話,頗為無趣。行至太陽快落山,沙楚魯斯才問了第一句話。


  “你叫什麽來著?”


  那人急忙回道:“回龍嘉,我叫南宮瑾。”


  “南宮瑾……”沙楚魯斯小聲念叨了幾遍,頗覺疑惑,“我記得你之前好像不是叫這個名字吧?”


  “哦,那是我的小名。”南宮瑾隨口扯了句謊,完全不怕沙楚魯斯認出他。


  南宮瑾這個名號,甭說沙楚魯斯了,就是魚岩也不曉得。從上古禁地出來,他師兄弟就一直用的是假名,什麽鐵蛋、二狗子、毛驢、克德羅,隨意發揮,當時在歧港用的好像是“禿螺”什麽玩意,南宮瑾也記不清了,反正不是真名。


  他能到此處,除了米樺的授意之外,還有他自己的猜測。雖然至今仍不知道三方博弈具體是怎麽一回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沙楚魯斯不是個好人。


  這一點米樺之前提醒過他,但當時他沒上心,直到昨夜米樺扔給他一片魚鱗,一個包裹,他才知道自己被沙楚魯斯騙了。


  真相就在那片魚鱗上。


  先不說魚鱗,包裹當夜打開,裏邊是五張做好的假臉,一張是沙魯耶,另四張卻是魚岩四人。底下還留有一張紙條,寫得是:“沙魯耶”給了沙楚,其它自用,明天你跟著沙楚,見機行事。


  到這兒南宮瑾還弄不明白的話,那就真是個大傻子了。那片魚鱗那麽那麽大,還有莫名的香氣,那不是鮫人鱗是啥?一定是第一晚米樺在寢宮裏溜達時發現的沙楚珍藏,所以沙楚講的“十年取淚”故事根本就是假的,你千裏迢迢跑去那求人辦事,還偷偷割人一鱗片,這不自找麻煩呢麽?


  他再細細一想,沙楚的故事確實漏洞百出,鮫人淚果真十年可以一取的話,那也太廉價了,既可十年一取,那一定可以多取幾滴,省得來回地跑,死那麽多人。


  他想到的是“眼淚”這點破綻,而非米樺所想,但不管哪個漏洞,總是不能再相信沙楚魯斯了。


  於是當夜他便將沙魯耶的假臉給了沙楚,今早又悄悄地跟蹤了沙楚。他本以為沙楚會趁著沙魯耶出城之際端了沙魯耶家族的老窩,但沒想到沙楚竟偷偷一個人從城南溜走了。沙漠裏視野開闊,他實在不好跟蹤,正著急著呢,有人送上門了,卻是他戴著假臉的主人,魚岩的某一手下。


  此人行色匆匆,一出城便撒腿狂奔,南宮瑾當然不能放過他,三兩步追上,一番嚴詞逼問,才知道沙楚要去火焰山,昨夜曾邀請魚岩同去,但晌午時魚岩突犯痢疾,走不動道,便派他前去通稟一聲。


  就如抽絲剝繭般,真相漸漸浮出水麵。魚岩竟是沙楚的人,這讓南宮瑾氣憤至極。對此等小人物他本無殺心,但當時越想越氣,一掌便結果了其性命,埋進了沙裏。


  這時再翻出米樺給了的四張假臉,不禁為他的先見之明點了個讚。於是南宮瑾戴上假臉,追隨沙楚而去,且看沙楚這般處心積慮,到底有何驚天大陰謀。


  ……


  “小名,我都快忘了我還有個小名。”沙楚魯斯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憶,表情時而微笑,時而落寞,竟讓南宮瑾感覺有那麽一點點心酸。


  他並沒有接話,剛剛就因為囉裏囉嗦差點暴露了身份,所以還是乖乖地聽他嗶嗶,旁敲側擊才有收獲,就算沒有,到了火焰山自然真相大白。


  他正這麽想著,忽然感覺有一幕紅光照耀,仰頭一看,東北方竟現晚霞,一片火紅,映著沙漠也如火燒一般,蔚為壯觀。


  “這是……”


  沙楚也看到了霞景,似乎司空見慣,隨口說道:“晚霞之下便是火焰山了,我們還得走一段時間首發


  “哦。”南宮瑾應了一聲,回想起之前路上看到的朝霞,竟是火焰山獨有奇景,那西亞達之火果然厲害!

  不知覺晚霞逝去,流雲飄散,黑暗降臨了大地。


  忽得,遠處沙丘之上,亮起幾點火光,漸漸向二人追來。


  “站住!”


  “我叫你站住!”


  火光越來越近,不多一會圍來三五狼兵,卻是沙魯耶麾下聖徒,南宮瑾心裏一咯噔,不好,怕是要暴露了!


  “龍……龍嘉?您不是去西邊了麽?”一狼兵突發此言,讓南宮瑾心裏又一咯噔,探頭一看,沙楚竟變成了沙魯耶!

  “火焰山重守之地,如何能去西邊?你們需小心提防,不可讓那人隨意闖入!”沙魯耶一聲尖喝,眾狼兵俯仰唯唯,也不敢多問,各自散去。


  待火光消失,沙魯耶突然冷哼一聲,嚇得南宮瑾一激靈,差點使出《降龍十八掌》。


  “哼……這張臉皮,竟有這般好使!”


  “啊?哦……他逞不了多久威風了。”南宮瑾真想給自己兩巴掌,昨夜才給了他沙魯耶的臉,怎麽就給忘了呢!

  “可是……娜徳羅為什麽要給我這張臉?”沙楚魯斯似在自言自語,也沒想著南宮瑾會解答他的疑惑。


  南宮瑾卻道:“或是他想著您可以便宜行事吧。”


  “希望如此吧,可我心裏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沙楚魯斯說了一句,方才想起身後這人不是魚岩,也便岔開了話題,問道:“誒你們那兒懂易容的人多麽?我們這兒南辛吉有那麽一個厲害部落精通此術,也不知是不是從你們那兒偷學來的。”


  “不多吧,我猜娜徳羅應該是萬門宗的人,萬門宗在我們那兒也是個很厲害的……部落。”南宮瑾斟酌言辭,小心應答。


  沙楚魯斯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南宮瑾卻再次震驚於南辛吉的強大,同在一片大陸,如何南北差距如此之大?


  一路無話,憑借沙魯耶的假臉又打發了一撥人之後,兩人終於來到了火焰山。南宮瑾下了駱駝,駐足觀看,果然是一座好山!

  隻見夜空之下,此山突兀聳立,山麓與沙漠相接,山腰布滿了砂石顆粒。再往上,漸無砂石,卻是常年經受風蝕,形成一座座直立的圓柱型山峰,峰無棱角,像是被巨人撚搓的長行泥塑,雖高低不同,卻錯落有致。居中一山峰,形同火焰,依稀可見其上有綠植鋪地,紅花點綴,在這萬裏一色的荒漠中顯得格外靚麗,令人耳目一新。


  再看山下,有排排狼兵身披重甲,守衛森嚴,直至山間小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再往上卻沒了人影,似乎他們所守護的“聖物”不允許他們褻瀆,因此不得靠近。


  眾狼兵一看來人,齊刷刷抬手行禮,頓時甲胄齊響,長刀錚鳴,看得南宮瑾熱血沸騰,不由得想起當年中原廝殺之時,麾下兒郎數萬,亦是同等雄壯氣勢!


  沙楚魯斯微一抬手,眾狼兵齊齊垂首,靜待示訓。


  “近日如何?”沙楚問道。


  為首聖將躬身答道:“依舊如常。”


  “還是要回去?”


  “那倒沒有,隻是吃喝很少。”


  “那就是心情不好了?”


  “屬下該死!”聖將單膝跪地,連連告罪。沙楚冷哼一聲,也沒責備,隻是問道:“這段時間那人可曾來過?”


  “沒有。”


  “很好!近日那普多人作亂,爾等需小心提防,切不可讓他趁虛而入!”


  “是,龍嘉!”


  沙楚微一點頭,徑直往山上走去,南宮瑾也要隨同上山,卻被那聖將攔了下來。


  沙楚也不回頭,直接命道:“放他進來!”


  “可他是那普多人,您說隻要是那普多人,一個都不準進山,一旦紕漏,全軍陪葬……”


  “我就在這兒,我讓你放他進來。”沙楚語氣沉穩,卻自帶有一分威嚴,那聖將聽得如此,隻能放南宮瑾通行。


  南宮瑾旋即進山,剛一到登山小路,忽覺一股熱浪襲來,溫度頓時上升了許多,幾乎與山外是兩個世界。他猜測應是西亞達之火的熱量傳遞,以至於此。


  “熱嗎?”沙楚當先帶路,步伐飛快,好似十分愉悅,但又極為克製。


  “還好。”南宮瑾注意到了沙楚的異狀,但也沒想太多,總歸到了最後一步,馬上就能知道他的目的是何。


  這一路直到半山腰,經過了最後一波崗哨,兩人稍作停歇。南宮瑾隻感覺周遭空氣愈加炎熱,雖然還在承受範圍之內,但免不了汗流浹背,浸濕了衣衫,他還想著要不要脫掉上衣,沙楚卻已經撕去了假臉皮,露出了一頭汗水的激動神情。


  “四年了,整整四年,我終於又可以見到她了!”沙楚神情愈加興奮,一改之前溫和模樣,眼神中掩飾不住的瘋狂之色,詭異的笑容看著尤其病態。“可惜修嘉不在,不能看到我得償所願,為我高興!”


  “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告訴魚岩大哥,大哥會奉上最真誠的祝福。”南宮瑾嘴上接話,心裏卻有了一些猜測。“魚鱗”可是鮫人族,“心情不好”說明這山上有智慧生物,“又見到她”總不會是個男人,除非他……但那種概率很小。


  所以,這山上住著一個女鮫人?


  看他這副嘴臉,難不成要上演一段淒美的跨種族之戀?


  乖乖,聽說過人狼戀,也聽過狼羊戀,狼魚戀是個什麽玩意?

  凶殘的狼愛上了水裏的魚?這怎麽聽都感覺怪怪的,像是在扯犢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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