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五章 戰——天涯:離鄉
眼看著李玉清就要命喪當場,千鈞一發之際,忽然從天而降一柄巨大的九環刀,挾帶洶湧澎湃的磅礴氣勢,直接將幻音掀翻在地!
幻音掙紮著盤膝坐起,天羽琴抵在兩膝,纖長手指快速撥動琴弦,《黑色天空》的第一音符剛剛彈出,人群中猛然躍出一位身材魁梧的壯年男子,淩空接住九環刀,隻用手微微一震,刀環發出一陣刺耳鳴響,竟蓋過了天羽琴聲,讓幻音當時氣血翻湧,狂噴一口鮮血,仰麵跌倒在地!
“盟主!”
南伶軍團一眾軍主紛紛拔出兵刃指向持刀男子,夜靈、Reggae、高山流水等人更是催動各自樂器,一齊奏響了殺人曲!
然而人們隻能看到他們手指飛舞,嘴上用力,一個個憋得臉色青紫,四周卻一片死寂!
人群中又走出一中年男子,懷中抱著一塊通體烏黑的石碑,目光所向,卻是夜靈幾人頭頂悄然出現的黑色“靜”字!
幻音知道五毒山之戰到此為止了,那中年男子還好應付,壯年男子卻完全是另一個級別的強大存在,他若要死保李玉清,就算南伶軍團一起上也不是他對手!
幻音以手肘支撐著身體,眼神示意夜靈幾人停下,並讓手下收起兵刃。中年男子見對方停手,這才散去了“靜”字。
中年男子是孤身一人,持刀男子身邊卻不知何時圍攏了三人。一個壯年男子手持一柄鉤鐮大刀,抵在最前;一個少年懷抱一把九環刀,站在左端;一個中年男子立著一杆方天畫戟,站在右端,卻是朝持印男子咧嘴一笑,問了聲好。
“周院長,別來無恙啊。”
持印者,正是白鷺書院院長周周,懷中石碑乃是畢昇臨出海前親自為其打造的“五代印”。今時的他修煉《活字神功》已小有所成,使出上級字“靜”,也收獲了奇效,尤其克製音律攻擊。
此番前來,隻因他分析南北之戰,南軍難勝,因此一人輕裝快馬來五毒山,意圖阻止趁火打劫之輩偷襲惡魔軍團大後方。隻是路途實在遙遠,最終還是晚來了一步,僅僅救下了李玉清,沒能挽回昨夜的慘敗。
周周笑了笑,拱手道:“一別多年,少將軍風采依舊啊!”
這位“少將軍”正是當年參加白鷺文苑的李斐,火兒好友。
“誒……現在可不‘少’啦,已經是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啦。”李斐笑著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又指著行那位少年介紹道:“喏,我兄弟,他才是真正的少將軍嘞!”
周周聞言,細細打量了少年一會,問道:“他就是李飛雁少將軍?”周周知道李玉佛之子名叫李飛雁,卻沒見過他真人模樣。
“沒錯啦!”李斐點了點頭,又指著前麵男子介紹道:“李欒林,你認識的。”
李斐介紹罷,李欒林、李飛雁與周周點頭致意。周周看這三人呈三角站位,護衛的不是李飛雁,而是壯年男子,那此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了!
周周忙挺身站直,正了正衣冠,以江湖抱拳手勢十分恭敬地拜見道:“白鷺書院周周,見過飛騎大將軍!”
“飛騎大將軍?”夜靈疑惑。
“李玉佛?”孟德肅立。但他又感覺此人和官網上的照片不大一樣,心說不會是冒充的吧?
南伶軍團一眾人紛紛側目凝視,一個個不自覺挺直了腰杆,仿佛要接受首長檢閱似的,尤其緊張。
此時場中的焦點人物,半天沒說話的壯年男子終於開口了。
“你沒聽見周院長叫你住手嗎?”他問的是幻音,往後擺手示意周周不必多禮,眼光注視著的卻是昏昏沉沉的李玉清。
幻音聽其責問,皺眉不語。雖然壯年男子的模樣和官網李玉佛的照片大相徑庭,但看其爐火純青的刀法,應是《九天九環刀》無疑,再有李斐、李飛雁在側,可以肯定他是易了容的李玉佛了。麵對此等人物,沉默是最好的應答,不然解釋什麽都是錯的。
壯年男子果然撕去了假臉皮,露出刀削一般的堅毅臉龐,引起人群一陣轟動。
關於他在邊境戰場上的傲人戰績,官網上數不勝數,隻他身上掛了的彩,就足夠湊成十萬字寫一本傳奇演義了。印堂的深印,那是某一次追擊元兵,被敵將一箭射中留下的疤痕;左臉的刀疤,那是在沒有援兵的情況下,力戰元軍數十將掛的彩;脖子上深深的紅印,那是與元人西晉路大帥耶律諾生死搏鬥時,被其用匕首抹脖所致,雖然受了傷,但最終他用九環刀將耶律諾大卸八塊,獲得了勝利,震懾元廷一年未敢南侵!
大元三十六路元帥,死在大宋戰場上的,耶律諾還是第一個。李玉佛因此威名傳遍四海,元人聞之無不膽寒!當時元廷監國拖雷更傳出一句話,讓李玉佛徹底成為大宋邊軍中的神話人物。
“吾有龍子虎將,奈何大宋有尊佛啊!”
如今這尊玉佛就活生生的出現在五毒山,來保他的堂兄弟、堂侄兒,幻音如何再敢造次?
“你走吧,不要讓我再在五毒山看到你。”李玉佛輕描淡寫一句話,讓南伶軍團所有人都長出了一口氣。李斐更是個機靈鬼,仗著他爹在場狐假虎威,指著夜靈幾人威脅道:“聽到了沒,你你你……還有你,你們所有南伶的人敢再踏入五毒山一步,讓我聽到五毒教壞了一樣東西,定不叫你等好過!”
幻音根本不敢有任何遲疑,就連平日裏那頤指氣使的神色此時也變得恭順無比。
“幻音謝過大將軍不殺之恩,謹記少將軍教誨,絕不敢再入五毒山一步。”他說罷,第一個轉身快速離去,其餘獨孤一方、靜靜的頓河等人亦對李玉佛恭敬抱拳,帶領手下匆匆下山而去。
毒王峰頂一下子走得空蕩蕩,清晨的寒風吹來,讓沉浸在淒涼情緒中的李玉清三人清醒了許多。
李玉佛看李玉清稍有好轉,便回身與孟德、周周、長齋等人道:“李某雖身在邊關軍旅,但也喜愛結交江湖好漢。諸位一定不要下山,且稍等李某片刻,一會子同去大理豪飲一番!”他說著拍了拍周周的肩膀,又微笑道:“尤其是周院長,李某對你書院的《活字神功》很是好奇,一會酒桌上一定要好好探討探討啊!”
“哈哈……大將軍既有此雅興,孟德這便安排大理最好的酒席奉上!”孟德喜不自勝,他完全沒想到這尊“佛”竟如此平易近人。
“承蒙將軍厚愛,若能將我書院功法用之邊關,震懾元賊,就算傾囊相告又有何妨?周周相信先師他老人家也一定會大加讚同的!”周周此言確為肺腑之言,但李玉佛一代將星,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之人,又怎可能覬覦他的《活字神功》?說探討,就隻是探討而已。
“阿彌陀佛,那老衲也厚著臉皮喝將軍的兩杯素酒了。”長齋表示他也要參與參與。
餘者皆道同去,李玉佛一一點頭致意,隨後吩咐李斐:“與眾位英雄好好討教,不可耍你痞性,好歹也見見世麵。”李斐點頭答應。他又與眾人道失陪,和李飛雁往李玉清三人身邊走去。
此時李玉清三人已徹底清醒,李玉清認得堂兄畫像,更認得那柄九環刀,即起身行禮,道:“玉清見過大兄。”又招呼李西夏、向南城叩見伯父。李玉佛也讓李飛雁認叔父,修煉者禮節繁複,不提。
之後李玉佛讓三個小輩旁去玩耍,獨與李玉清詳談。孟德當時離得最近,隱隱約約能聽到一些內容,俱轉述給了龍清清。
李玉佛先是沉下臉,責問李玉清:“你好歹也是我李家子弟,怎地被一個幻音弄得如此狼狽不堪?”
“是小弟學藝不精,辱沒了……”李玉清本想說“辱沒了家族威風”,但一想自己哪裏還有家族?父親死後李家又何曾記起過他?也便沉悶悶的沒再言語。
“唉……”李玉佛歎了口氣,說道,“打小我看你們弟兄四個,隻有你擅長武道,說天才也不為過,隻可惜學了叔父的《霸天九環刀》,誤入歧途,威力不濟。今後你便跟著我重習《九天九環刀》,以你的天資,為時也不晚,定能有所成就,光耀門楣。”
李玉佛的話李玉清本來不太敢反駁,但他一聽到“光耀門楣”,終於聽下去了。
“大兄,我不明白你來找我幹什麽?是突然想起還有一個堂弟在外流浪,心生憐憫想帶回去認祖歸宗了嗎?那為什麽我父親死的時候你不來?還不是怕玷辱了你的名聲?堂堂玉佛大將軍竟然有一個叛國的叔叔,當然要躲得遠遠的了!哦,現在沒人記得李霸天了,終於回來認兄弟了。還有什麽意義嗎?我對嚴雲星的仇恨還有嗎?你讓我怎麽忍心離開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去投奔你光耀的李家門楣?”
李玉佛聽此一言,沉默良久。他意識到他們兄弟之間已經十分疏遠了,他更感覺到李玉清這半輩子活得很累,非常累。
當時李霸天暴斃,他為了避嫌確實沒管這事,更勸他弟弟李玉拂不要插手。但如今他也確實是來彌補的,李家除了他,也就李玉清是個修煉的好苗子,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李玉清落於平庸,這不僅是他的補償,也是他父親的囑咐。
“我父親大限將至,他想在臨終前見你一麵,讓我親自來找你,也讓我調查清楚玉遊他們的下落。”李玉佛遙望山崖林澗,悵然道,“派去東瀛的人說他倆失蹤了,當年曾一曾三也沒留下什麽線索,唯一活下來的李千陽業已失蹤,估計死在了亂軍之中。但青山寺的法善告訴我,他們……很可能死於……嚴雲星之手。”
“法善?”
“洛陽十三鷹的老七。”
“他能知道什麽?就算真是嚴雲星殺了他倆,你覺得我該如何報仇?殺了一直待我如兄弟的他,再自殺還恩嗎?”
“所以我讓你跟我回李家,忘掉這一切,不用再糾結、痛苦的活著。”
“我一點也不糾結,更不痛苦,我的仇敵是西夏,不是嚴雲星,我還要等著我的兄弟們回家!”
“嗬……自欺欺人。等他回家?交給他這麽一個爛攤子,是嗎?父親告訴我,南北之戰嚴雲星必敗無疑,他是有戰爭天賦,可他還是鬥不過趙家的人。等他戰敗歸來,你如何交代?以他多疑的性格必定會懷疑到你身上,到時你如何自處?”
李玉清沉默,他知道李玉佛說的一點都沒錯。
李玉佛又接著說道:“他那樣滴水不漏的人,這麽多年一定沒對你放下戒心,而你這麽多年或多或少也一直還有報仇的念頭,你們這樣的關係在五毒教一派繁榮時或許還能勉強維持下去,但一到山窮水盡時,必定相互傾軋。到時兄弟反目,血濺五步,這是你願意看到的結局嗎?”
李玉佛此言一針見血,直擊了李玉清靈魂。
他思考良久,終於點頭答應。
“我和你走,但還要帶南城一起,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我不放心。”
“完全可以。你手下的兄弟,我也會讓欒林帶他們逃出西南各自安家的。”
李玉佛說罷,便帶著李飛雁一眾小輩,招呼孟德、周周等人下山去了。
俄而風起,李玉清最後眺望了一眼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但見空空蕩蕩,滿目淒涼。
忽地一條花紅細蛇從旁竄出,衝著他嘶鳴了一聲,仿佛在與他送別。
他瞬間淚目,情難自抑。轉身,跌撞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