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小李唐酒莊
清晨,萬籟俱寂,東邊的地平線泛起的一絲絲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潤著淺藍色的天幕,新的一天從遠方漸漸地移了過來,微涼的風輕輕地敲打著門窗,門外,是淡白的天,是深秋的早晨。
遠在杭州東南,有一處年代十分久遠的酒莊,名為“小李唐酒莊”,莊子不大,莊內人丁十分稀少,酒莊所釀的酒,也隻夠一條街道的供給,雖然規模比不上北方的大型酒窖廠,但好歹傳百年老字號,又物美價廉,很符合老百姓的口味,因此小李唐酒莊在行業內算是頗有名氣,在此條街道上也是有些牌麵的莊院。
可是不知為何,小李唐酒莊已經三天沒有開業了,人們上門要酒,莊內也隻剩下一個枯瘦如柴的病老頭應付他們,問他掌櫃的、老板都去哪了?那老頭隻是咳嗽著用手指指南方表示回鄉探親去了;問他釀酒的師父和雜役哪裏去了?他厭惡的擺了擺手表示都打發走了;問他還賣不賣酒,老板啥時候回來?他隻是顫顫巍巍伸出三根手指頭,表示等吧,三年之後再開張。
小李唐酒莊突然停業,在這條街道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偌大的酒莊隻剩一個病老頭看家護院,這讓許多人打起了壞主意,有夜裏來偷酒偷地契的,有白天來逞凶找茬的,更有凶狠惡徒要殺人奪地的,但不知為何,全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盡皆消失不見,短短三天時間,小李唐酒莊就變成了人們口中談虎色變的鬼莊,而那個病懨懨的瘦老頭更是成了此條街道令人聞風喪膽的“病老鬼”。從此小李唐酒莊再也無人敢停留一時半刻,成了這條街道的一處世外桃源。
清晨的酒莊,還留著昨夜淡淡地酒香,在酒莊酒窖內,一張硬板床上,躺著一位麵容嬌媚的紅發女子,正是三天前被王禾抱走的嚴火兒。
整整三天,她終於從昏睡中醒了過來,一睜眼,便是黑乎乎的木板房頂,緊接著一陣濃鬱的酒香撲鼻而來,火兒聞著實在醉人,急忙支著手肘起身,卻被這硬木板硌得生疼,她感覺背上也沒有力氣,隻能小心翼翼的將棉被一寸一寸挪到床板上,這才借著手肘的力量翻身下了床。
火兒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勢,除了背部還稍微有些疼痛,體內還有不少淤血之外,其它的顱內出血、肋骨斷裂以及許許多多的擦傷,全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她心裏這才稍微舒了口氣,還好還好,沒有又丟掉一條命。
雖然命沒丟掉,但陸遊這個大腦袋,怎麽給我找了這麽個療養的地兒?
火兒心裏抱怨,嘴上忍不住低聲嘟囔:“這是哪家的大夫,醫館開在酒窖裏,病床也是個木板床,這也太窮了吧,雖然醫術高超,但這條件這麽差,能接到病人麽?”她一邊碎碎念,一邊四處瞅了一眼,發現沒人,趕緊端起了一壇酒,像隻偷腥的貓兒一樣美滋滋的聞了一口,拔開酒塞便要灌入嘴裏。
“你現在飲酒隻會加重傷情,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是誰?”
這突如其來低沉沉的聲音,嚇了火兒一大跳,她急忙將酒壇子放回原處,輕聲問了一句。
一排木架後,一個黑乎乎的人頭突然蹦了出來,這又讓驚魂未定的火兒尖叫了一聲,打眼一眼,仔細一瞧,原來是王禾,她這才拍了拍胸口,甩了他一個迷人大白眼。
“嗝……”王禾打了個熏人的酒嗝,倚在木架上開口道:“睡硬木板對你的背好,我這裏也不是醫館,你就將就一些吧。”
火兒皺了皺眉,繞到木架後瞄了他一眼,隻見他腳下,一個個空酒壇橫七豎八的擺了一堆,火兒大概數了數,得有二十多壇,這得多少人才能喝的了這麽多啊!
“你在這兒開了個酒會?”火兒捂著鼻子揮了揮撲麵而來的濃鬱酒香,酒再好喝好聞,過量了也就變成了刺鼻嗆喉的辛辣。
“沒有啊,是我一個人喝的。”王禾搖了搖手中的空酒壇,一把扔到了地上,微笑著向火兒走來,邊走還邊說道:“天生是個酒罐子,我又許多年沒喝了,實在沒忍住,不好意思,讓火兒姑娘見笑了。”
“這有什麽見笑的,我也經常喝,隻不過沒你那麽厲害。”火兒擺了擺手表示完全不介意,隨即又開口問道:“哦對了,陸師叔去哪了?你是陸師叔的朋友吧?”
火兒這一問自然有她的道理,那晚蘇堤大戰兩位先師,受傷後之所以還那般囂張,一是因為她真的不怕死,死對她來說隻是換一層新皮;二是因為她相信陸遊的支援速度;三就是因為王禾對她說過的三個字。
那晚,在鄧巍出現的一刹那,王禾也撲向了火兒,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一寸之間,王禾悄聲對火兒說了三個字:我偷襲。就是這三個字,讓火兒有恃無恐的譏諷鄧巍,因為她知道,王禾總會出手相助的。
火兒之所以那般相信王禾,還是因為那晚陸遊在製定群英會計劃的時候,曾告訴過她的訊息。
當天下午的比武場上,陸、王二人在煙塵還未散盡的時候,仿佛心有靈犀一般,互道一句:“兩敗俱傷。”兩人便紛紛倒地,同時嘔出了一口鮮血,之後陸遊準備去找王禾,但王禾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雖然他不認識王禾,但王禾見招拆招的熟練度以及對他惺惺相惜的態度,都讓他有些肯定王禾是自己曾經熟識的朋友,但到底是誰,他卻有些想不起來。再退一萬步講,即使不是朋友,也絕不會是敵人。陸遊甚至有想過王禾會不會是師父派來暗中幫助他的人,亦或者是師兄弟之類的,但也隻是他自己心中的猜測罷了,這一點並沒有告訴火兒。
陸遊這麽一說,火兒心裏有了底,第二天群英會還興致勃勃的與王禾打招呼,但王禾好像和她有深仇大恨一般,哼了她一聲根本懶得搭理她,這樣的態度讓火兒有些懷疑,陸遊的認識不代表她自己的理解,凡是可疑的人,她都保持了一份警覺。
之後王禾與她為敵助力裴飛鸞,讓她更是心生憤怒,不過為了照顧陸遊的麵子,以及保留最後一絲是友非敵的希望,讓她沒有戳穿王禾,王禾成功的潛伏進了鄭在勳團隊。
再之後蘇堤之上,火兒告訴了陸遊這件事,陸遊表示自己還是願意相信王禾,火兒也沒多說什麽,之後與他對敵,招數看上去花哨,實則沒有太強的進攻性,直到王禾與她說出那三個字,她才終於相信了王禾是自己人的身份。
那個時候,敵方以二對一,王禾完全沒有必要倒戈,既然能在那種情況下表明立場,那就說明他真的與陸遊有莫大的羈絆。
所以火兒才問出了這麽一句。
不過王禾的回答,顯然還是沒有暴露自己身份的打算,他隻是歎了口氣,輕聲道一句:“算是朋友吧。”也就沒有再講下去。
火兒也不打算追問,轉而換了個問題,“鄧巍、王敞死了嗎?他們有沒有暴露我的身份?”
王禾聽此一問,耐心的為其講述了一遍她昏迷後發生的事情,當時他心中忌憚王敞的開工硯,沒有十分的把握將其一招斃命,隻能等待機會,直到陸遊露麵的那一刻,吸引了王敞的注意力以及開工硯的出手,他這才偷襲成功。
火兒聽罷,心中暗暗有些慶幸,從李斌等弟子的表現來看,白鷺書院的兵器招式以及內功心法絕對大有文章,而王、鄧二人沒有兵器也就失去了八成功力,她完全不敢想象若是二人八件兵器俱在,會產生出什麽樣巨大的威力,這一下,還要感謝白鷺書院,若不是群英會,先師們的兵器都被收去當成了爭奪的對象,恐怕那晚就是另一個結局了。
饒是如此,她還是被一件開工硯偷襲成重傷,不得不說白鷺書院真的有些高深莫測。
其實那晚的成功,不隻是她所想的兵器的原因,還有就是王、鄧二人自己大意了,誰能想到一個小小學子顏如玉就是狐妖嚴火兒呢?
從敵方的角度來看,火兒不應該隻感到慶幸,還應該感謝姚霜,感謝他教給了自己如此高明的易容術,迷惑住了白鷺書院所有人。
那晚之事雖了,陸遊也可能清理的很幹淨,但白鷺書院絕不會善罷甘休,火兒想到此處,心中不禁為陸遊擔心起來。
“我陸師叔怎麽樣了,狀元詞大賽開始了嗎?現在外麵有什麽風聲啊?還有就是……”火兒如連珠炮彈一般一連串問了幾個問題,王禾不待她問完,直接開口打斷了她。
“停停停,你陸師叔怎麽樣我也不清楚,我在這酒窖裏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為你療傷,昨夜方停,我上哪裏打探消息去?”王禾心中有些煩躁,一屁股坐在床板上,腦袋枕著雙臂,沒有再說話。
“三天三夜?我竟然昏睡了這麽久?今天二十幾了?二十四?”火兒一臉驚訝的問了一句,王禾的話讓她有些不敢相信。
“二十五了。”王禾搖了搖頭有些沉悶的回答道,“你也不瞧瞧你的傷勢,若不是碰上了我,哪還有命在。哦對了,狀元詞大賽就在今天下午,開工硯我也幫你帶回來了,你去試試看能不能趕得上。”
“都三天了,交付時間早過了吧……”火兒撇了撇嘴白了王禾一眼,腦海中突然想起他剛才一句話,指著他的鼻子便嬌聲質問道:“你不是說你沒時間打探消息嘛,怎麽會知道狀元詞大賽的時間?吼……你騙我!”
“行行行,我告訴你,行了吧?”王禾實在受不了這討人厭的妖精,像是完成任務一般,極不情願的開口道:“我也是聽我家管家說的,前兩天還好,白鷺書院隻是派了一少部分人四處搜尋,昨夜情況就不妙了,厲天師的禁衛軍也全城戒嚴,幫忙搜尋咱們殺死的那幾人,你的陸師叔好像被張梁帶去問了話……”
“張梁?”
“他是禁衛軍第一廂軍廂主。”王禾解釋了一句繼續說道,“還好呼延斐讓驊詠出麵,保下了他,這兩天估計被禁足了,不過你的那兩位朋友就慘了,呼延斐似乎也忘了這茬……”
火兒聽此一言,急忙問道:“文若言和文時用?他倆咋了?”
“沒咋,就是被抓到了書院,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可惡!”火兒狠狠地捶了一拳,卻牽動了背後的傷,疼的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卻還是難以抑製心中怒火。
“狀元詞我要去,我要救他二人!”火兒下定了決心要救回這兩個可憐的朋友,畢竟他們是無辜的。
王禾卻是冷笑一聲道:“就你現在這傷勢,我看還是不要去送命的好!”
一說到傷勢,火兒又感覺胸口一陣沉悶,後背也變得愈發疼痛起來,王禾見她緊咬著牙關,知道她強忍著痛,急忙起身讓開了位置,扶著她緩緩地躺倒床上。
這一下硬木板的優勢就顯露出來了,火兒身材完美,躺下之後後背的傷口正好碰不到平整的木板,這個姿勢起碼比趴著舒服多了。
王禾扶火兒躺下之後,見其依舊麵露擔憂之色,便半開玩笑的轉移話題道:“你一個女兒家,身體被我這麽扶著托著,也不知羞啊!”
“啊?”火兒聽他這麽說,順嘴回應道:“你三天三夜為我療傷換藥,不是已經把我的身子看了個遍麽?再說了,你是醫者,我是傷者,治病救命,哪還有那許多規矩,是不是啊,唐姐姐。”
“嗯……也是……”王禾剛點了點頭表示讚同,卻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心中霎時間波濤洶湧猶如巨浪翻騰,他一臉驚訝的轉頭看向了火兒,卻見那個小妖精妖媚的小臉蛋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咯咯咯……”火兒嬌笑不止,指著“王禾”的鼻子說道:“我的身子,死也不會讓男人碰,就算是為了救我,我也要把他殺掉,不然姐姐你以為你能好好的活到現在麽?哈哈哈……笑死我了,唐姐姐,你剛才吃醋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哈哈哈……”
“王禾”看著大笑不止的火兒,萬分無奈的搖了搖頭,極其不情願的扯下了假臉皮假頭套,露出了一張清秀的絕美麵容。
她指了指火兒,無奈的歎了口氣,一臉苦笑道:“你這個小狐狸精,真的是,太狡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