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李家二子
深夜,一輪明月高懸,一盞盞燭火熄滅,奈良城的居民除去一天的勞累,皆已進入了夢鄉。
萬家燈火皆暗,一道漆黑人影卻在皎潔的月光下漸漸顯露出身形,隻見那人回頭張望了一眼,確定無人跟蹤,便從城牆頭一躍而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城牆拐角某個陰暗角落,幽然現出一道俏麗白影,在黑影消失的一瞬間,便緊緊的跟了上去。
一夜無話。
……
雞鳴三聲,太陽逐漸升起,奈良城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咚咚咚”幾聲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還沉浸在夢鄉中的嚴雲星,隻見他耷拉著眼皮,胡亂披掛了一件長袍,打著哈欠一步一挪的走向門口。
“吱呀”,嚴雲星推開門,眯著惺忪的睡眼,看了一眼來人,倚靠在門前又是一連幾個哈欠,慢條斯理的開口道:“冷鋒啊,這麽早是有什麽事?”
嚴冷鋒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略有些緊張的遞給了嚴雲星,小心翼翼的開口道:“蘇掌門與晉堂主不辭而別,屋內隻留下了這封書信。”
嚴雲星聽罷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臉,奮力搖了搖昏沉沉的腦袋,努力的讓自己清醒過來,一看信封,其筆鋒淩厲行雲流水,寫著“嚴雲星親啟”五個字。
拆開信封,是好幾頁泛黃信紙。
嚴雲星:
“我走了。千頭萬緒,也不知從何說起。”
“從老寒的死開始吧,我本不想是此結局,可是你偏執一詞,為了不讓你與冷色調產生仇隙,我親自動手結束了他的生命。起初我很憤怒,後來漸漸想明白了些,我知道,那是你吞食人肉後所變化的性格所致,這不怪你,要怪隻能怪他命不好,而且當時的情況殺掉他確實是最明智的選擇。”
“後來你從暗影堡歸來,我本想與你冰釋前嫌,但你出口便傷人……(你知道嗎?當時的我感到特別難過,從未有過的難過……)”此處塗改痕跡十分嚴重,但嚴雲星仔細辨認了十分鍾,還是看清了被她劃去的字,以她滴水不漏的性格出現這種差錯,可想而知當時提筆寫信的她確實心思雜亂,無所適從。
“……但你出口便傷人,讓我暫時放棄了這個打算,當時的我已隱約感覺到,你我之間已越走越遠,但是我不死心,也不想放棄,我想三年的時光,每日每夜的廝守……(我還記得你逗過我笑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甚至可以想象到你那可惡的嘴臉,但我還是淪陷其中……以前的你是那麽樂觀,那麽自信,那麽有魅力……你一直說黑暗給了我勇氣,可並不是,喜歡一個人隻需要一個理由就夠了,這個理由就是……)”此處塗改更為嚴重,完全一片漆黑,有些地方即使仔細辨認,也根本認不清,嚴雲星甚至能看到筆墨淡處,一絲微不可查的淡淡淚痕。
“……每日每夜的廝守,總還能讓你記得我們曾擁有過感情,我也在等著你回心轉意。”
“直到你殺掉李玉遊的那一天,我才明白,我們之間或許不再有可能,如果還能有一丁點的可能,我一定會做出最大的讓步,因為在我的眼裏,你是一個可憐的病人。我知道我很強勢,你可能覺得我阻止你殺李玉遊十分的不可理喻,(但李玉遊是萩陽門弟子,而萩陽門……)”之後足足有三四行皆被塗改成漆黑一片,完全辨認不出。這個理由嚴雲星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不可理喻,我想那天我也把原因說的很明白了,你甚至可以動我冷色調的人,也不想你與萩陽門、四伶門的人結仇。那天,我隻當是你第一次犯錯,我選擇了原諒你,我做出讓步,我想我們還有一丁點的可能,我便不想放棄。現實的世界,愛一個人很簡單,簡單到不敢去愛,愛一個人很隨便,隨便到不相信愛,但我知道,那不是愛情,與林傲天的娃娃親也同樣如此,我抗拒、我反抗、我掙紮,我想把我一輩子的年華都交給一個人,那便是你,可能你覺得我幼稚,但我就是這樣的人。我也不在乎你心裏有多少女人,從‘天外天’活著出來那天就不在乎了,宮曦月可以侮辱我,你心裏也可以有你的花天嬌,隻我對你的心,始終不變。
“可惜,我們最終還是不能走到一起,昨天彌生臨走時你的眼神出賣了你,夜裏,我親眼看著你焚燒著雙目,將彌生與無塵二人殺死在驛站,我本來可以阻止,但我沒有,阻止得了一次,阻止不了十次,阻止得住你的人,阻止不了你的心。”
“或許離開你,是我最好的選擇,或許你我本來性格不合,也或許是你病了,但請你不要再說黑暗給了你我勇氣,我隻相信我們彼此是在錯的時間,對的地點,遇到了彼此不能珍惜的人。”
“或許,這便是人們常說的有緣無分吧。”
“你放心,彌生件事,南華馨永遠也不會知道,李玉清同樣。東瀛的事,我不會忘,但也是時候畫一個句號了。”
“另,替我照顧好南宮瑾,也謝謝他的天火琴,我會妥善保管的。”
“再見時,希望你還是五年前的樣子。”
蘇冰雲。
……
“備馬!”嚴雲星霎時間血氣翻騰,嚴冷鋒急忙應了一聲道:“就在門外,不過……”
嚴雲星邊穿衣服邊問道:“不過什麽?”
“教主您也不知道蘇掌門她走的是哪個方向啊。”冷鋒停頓一會繼續道:“即使您知道,以蘇掌門滴水不漏的做事風格來看,她是不會讓您追上她的。”
嚴雲星看了一眼冷鋒,沒有反駁,隻是胡亂穿好了鞋子,趿拉著急匆匆的出門離去。
一連三四天的尋找,嚴雲星跑遍了奈良南港口,卻沒有半點蘇冰雲消息。正如冷鋒所說,蘇冰雲要想走,沒人能查到她的任何蛛絲馬跡,嚴雲星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去了東瀛西部港口,亦或者是長崎?但這些顯然就不得而知了。
幾番奔波尋找無果,嚴雲星也放棄了,以後總會有見麵的一天,更何況還是試煉者,天下裏見不到,現實中總還是能見到的,隻不過兩人之間,確實需要一點時間來沉澱沉澱或者緩衝緩衝。
至於蘇冰雲所說的自己病了,吞噬人肉什麽的所導致的極端性格變化,這些在嚴雲星冷靜下來或者下線之後是都有體會的,這些變化在他看來,都是勉強可以接受的,彌生必須死,因為他不會留一個威脅在遙遠的海外,等哪天突然之間帶著一群東瀛人殺回了天朝,那是他最不願見到的場麵,本來可以阻止卻任由其發展的不利情況。
盡管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太過殘忍,已經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已經成為了小說中最陰暗人設的那種惡人角色,以前的惡或許還有一絲絲底線,但五年後的自己,顯然已經拋棄了這所謂的最後的底線。
有什麽事是比你明知道自己已經黑化卻仍然要不斷黑化下去更讓人覺得矛盾的?“或許這真的是一種病吧,是腥紅鬼眼帶給我的病,這病讓我失去了蘇冰雲,但這不是我的錯。”嚴雲星這樣想道。
……
遠在東海,一艘中等規模的遠航船上,一位白衣女子俏立船頭,遙望著海天一色的湛藍遠方,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東瀛五年的時光,前三年為了尋琴,後兩年為了救人,愛的曲折離奇,愛的渾渾噩噩,愛到不辭而別,誰能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為了自己的目標,搭上了老寒、紫怨的性命,最可憐的是紫怨,她的生命隻有一次,是真真實實的鮮活生命,這一點,對於做為曾經BY公司金陵分部內部職員的她或者說背景更深的她來說,毫無疑問最有發言權,她知道,那不是一串串冰冷的數據。
正因為她知道這裏的每個人都是獨立而又鮮活的個體,所以她格外的尊重每一個生命,所以她在那一晚渾渾噩噩歸去奈良城的路上,勸解了一位想要進入奈良城的男子。
那一夜後半夜,奈良城外,一位渾身籠罩在黑影裏的中年男子,懷裏抱著一具早已冰涼的女性屍體。
“蘇冰雲大人。”男子嘶啞的聲音淡淡問候道。
隻一句,隻一眼,蘇冰雲便猜到了所有事情的結局。
“你還是帶她走吧,將她埋葬在通往高天原的櫻花樹下,這是她最好的歸宿。”蘇冰雲一如既往的冰冷。
“為何?”男子問道。
“他最不願見到的,便是她的屍體,他會崩潰的。”蘇冰雲道。
男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轉身便要離開。
蘇冰雲看了一眼遠處模糊的城牆暗影,清冷的眼神中充滿了離別的傷感、訣別的痛苦。
“你,最好不要再出現了,魔王容不得你,為中興三聖留下最後一絲血脈吧。”
男子頓了頓,隻道一句:“多謝蘇大人。”很快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夜微涼,女人蹲下了身子雙手緊緊的抱住了腦袋,“咕咕咕”忽而驚起幾隻夜行的夜梟,撲愣著翅膀,飛向了奈良如漩渦般巨大的暗影中……
……
天下十一年七月,天女皇昭告天下,自己將與天魔王、天仙女、天妖女以及紅黑二執事飛升高天原,並禪位於阪東秀人,東瀛結束殷商時代,正式進入阪東時代。
當天深夜,奈良城上空一聲巨響,紅雷翻滾,忽而一道血色閃電從天而降,人們在一瞬間的血色照耀下,隻看到幾個模糊的身影立於半空,霎時間,奈良城又恢複了一片黑暗。
人們皆長跪於地,虔心禱告,感念天女皇之恩德,結束了東瀛長久以來的亂世。
而在奈良城南部靠海一個罕無人煙的出海口,停著兩艘中型遠洋船,這是阪東秀人送給天女皇的臨別禮物。
所有人皆已經登上了船,阪東秀人佐竹秀義二人,皆是麵色莊重的單膝跪地,向船頭恭敬的行了最後一個禮,便起身離去。
不多時,遠處一個黑乎乎的人影騎著一匹快馬“吧嗒吧嗒”行至海邊,一個縱躍,輕鬆的跳上了船。
“教主,我們不用空手而歸了,你看這是什麽?”男子舉起了一把青色長琴,燈光下,依稀能看到一些古老的青色雕紋。
嚴雲星笑著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讚揚道:“姚堂主,你此去出雲,獨闖龍潭虎穴,隻身便退二十萬軍,還奪得天風琴,真乃當世之英傑也!我鬼穀縱橫家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教主過譽了。”姚霜恭敬道。
“誒……一點都不誇張,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你當得這個英傑稱號。”嚴雲星笑道,“之前你在信裏也說了,但不詳細,快進船艙,與我們詳細說一說,我們都很想聽呐!”
嚴雲星說著便拉起姚霜的手進入了船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