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錨
經過與凡一的一番交流。
肖邦發現，凡一對於死亡並非特別抗拒，這是肖邦無法理解的生命觀。
在肖邦看來，但凡有一丁點希望，是都要活下去的，因為一個人身上不止寄託了自己的重量，還有父母、親友，所有關心你和愛你的人，即便是在這樣註定無親無故的未來，肖邦心中卻永遠記得父母不時常給他說得一句話：
「你要好好的。」
這是父母在肖邦冬眠前，常與肖邦說的一句話。
那已經是不知多久前的事了。
或者可以稱之為『前世』。
當時肖邦在大城市打拚，父母已無法提供他們自認有義務的幫助，所有關懷與擔憂，最終都會化成一句話，你要好好的。
好好的吃飯。好好的睡覺。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肖邦一向認為，自己不單單是為自己而活。
由此面對凡一那種『放棄生命也無所謂』『反正都是歸於神秘』的態度，特別不滿。
不過，在之後的交流中，肖邦也逐漸了解到了一些，凡一這種世界觀形成的原因。
首先是神秘種。
凡一如此說，「她肯定是想要吃掉我們的，由此獲得晉陞。神秘種也是主的部分意志體現，我歸於她，亦或是她歸於我，最終將歸於主。」
在肖邦聽來，就是神秘種們，主要食譜，就是類似凡一樣的超凡者，而吃掉超凡者后，神秘種竟然也會升級，也就是說，吃掉了凡一，說不定桃兒姐就會晉陞為秘侍三階的神秘種了。
怪不得稱呼它們為『神秘種』的同時，超凡者們也有另外一個稱呼，『超越種』。
而神秘種與超越種之間，似乎存在著某種必然的聯繫。
凡一在大腦供血不足的迷糊狀態中，並沒有說得太多，只是那種對死亡的漠視，卻是從始至終的。
從凡一的角度而言，再一次歸於神秘，也不過是生命旅途中的一次波瀾而已。
無論是神秘種，還是超越種，最終都會歸於『主』。
肖邦現在特別想了解，『主』究竟是個什麼玩意，怎麼這麼牛叉。
第二是關於靈媒路徑二階『中介』的桃兒姐。
沒錯，『萬物皆可交易』的靈媒路徑，一階是『小販』，二階為『中介』，這些知識，再一次填補了肖邦對於神秘知識的空白，也讓他彷彿與遙遠的前世，距離更近了。
靈媒路徑二階『中介』的能力，是以物易物，並且可以同時保存兩個『交易』存在。
就是說，桃兒姐可以一邊把自己的位階，交易給其他神秘種；一邊維持著與凡一之間，『用石頭換心臟』的交易。
只要桃兒姐放棄與凡一之間的交易，同時凡一拿回心臟，就可以拯救凡一。
而且，凡一透露，她之前用鞭撻擊中桃兒姐的那一下，絕對是讓其重傷了，如果桃兒姐不放棄這兩場交易中的一個，發起新的交易，維持自己的生命，那她可能死得比凡一還早。
但是，肖邦瞧瞧書店外晃悠的肉色女人。
這肉色女人，該是桃兒姐與沙縣老闆發起的『交易一』，沙縣老闆雖死，但人死帳在，交易沒有中止。
而凡一胸膛中失去的心臟，則是桃兒姐懷凡一發起的『交易二』，同樣沒有中止。
所以桃兒姐是在與凡一比拼誰活得更長么？
又或者，她不肯放棄肉色女人，是因為她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可以御使的戰力了。
如果這樣的話，重傷的凡一，還有肖邦，也並非是處於絕對劣勢。
他們手中的牌，還不少呢，第一張是這個桃兒姐無法踏足的書店，第二張是凡一即將歸於神秘、突變為六階的可能性，第三張則是桃兒姐想要吃掉凡一，以獲得晉陞的慾望……
主動權，其實在我們手裡啊。
想到這，肖邦忽得露出一個微笑，得做個計劃才行。
這時，距離他們進入書店，已有兩個小時。
時間大概是晚上八點左右。
外面天色已經全黑了。
書店內卻保持著奇妙的微微瑩光，隨著夜色漸黑，書店內的神秘化氛圍，變得更加明顯。
每一本書，每一座書架，書店的每一個角落，彷彿都在泛起輕盈而奇妙的活力感。
肖邦稍一走神，就彷彿瞧見了一個安靜但是溫暖的書店，這裡到處都是默默翻書的讀者，正是記憶中一間書店該有的模樣，還有溫和的老闆，端著兩杯茶走到他們面前：「喝杯茶吧？」
正在打瞌睡的凡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清醒，此刻微笑著接過茶，嘆了一聲『好香』，就準備喝下。
肖邦莫名知道，只要喝下這茶，凡一就將歸於神秘，被書店這個六階奇物所佔據軀殼，但他卻無法阻止。
因為，有人已經替他回答了。
「滾。」
雖然在回答，可這句回答不是由肖邦發出的。
視線猛得剝離，肖邦一下子像是被驅逐出自己的身體，從第三者的角度，瞧著『自己』與『書店老闆』的交流。
那個『自己』，雙目呈現一體渾黑的顏色，沒有瞳孔，沒有白色眼仁，當他自己望向溫和的書店老闆時，書店老闆剎那間變得枯乾腐朽，從一米八零的個頭，乾癟縮水，變成了一個身高不到一米四的枯乾老頭，像是一具風乾的大號娃娃。
下個剎那，書店老闆卻從書架上的另外一本書中，走了出來，他的長像已經迥異，性別也轉換了，原本是男，現在是女，並且其模樣，儼然就是一個穿著黑色魔法袍的金髮女孩……
這不是赫敏么！肖邦瞧著這一幕，訝然辨認出，雖然模樣是赫敏，但肖邦卻意識到，不論是『他』或者『她』，仍然都是書店老闆。
這種詭異的重複與出現，讓肖邦心中發涼，如果是他和凡一，該怎麼應付這層出不窮的詭異存在？
下一秒，這個書店老闆，再被『那個肖邦』，用黑色眼眸，風乾枯腐。
這一幕被重複了很多遍。
直到雙目漆黑沒有瞳孔的『肖邦自己』，厭惡了這種漫長而重複的交手，他第一次有動作，這動作只不過是伸出一隻右手，指向書店老闆，說了一聲：「錨。」
書店老闆的脫殼轉生之旅，忽得中止了。
之前他可以無限次的，從書店中的任何一本書中走出，因為整個書店，所有書中的人物，都是他可以借之重生的軀殼，但此刻，他被『錨』定在了眼前的軀殼中。
「主……」書店老闆驚呼一聲，隨即風乾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