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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楚王駕崩

  「不行!」李環還沒說完李園就打斷了她的話,敲了一下她的腦門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怎麼就不開竅呢?這事你說可以,我說不行!

  你侍奉春申君這麼久難道還看不出他是什麼樣的人?

  春申君看似賢明,實則小肚雞湯睚眥必報,哪怕是對最信任的人也防備重重,他最討厭事情超出他的掌控,手下脫出他的控制,一旦對他陰奉陽違被他察覺,他就會毫不留情的將之扼殺。

  若是我說,他一定會認為我賊心不死想撇開他單幹。你若為後,我便是外戚,楚王越是重視我,他反而會越忌憚。越忌憚就越想除掉我,除掉了我,你即使進宮成為王后,在朝中沒有依憑還不是任他拿捏?

  如果是你說情況就又不一樣了。你是他的侍妾,懷著他的孩子,你們已經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開口為孩子著想,他春申君便說不出半個不字來!」

  李環蜷首沉思了一會兒,慢慢理清了其中的關係鄭重的點了點頭。

  兄妹二人又在細節上推敲了一番,李園便告辭離去。

  異日春申君上朝歸來,飲酒時李環作陪。

  春申君見李環愁眉苦臉,不禁有些奇怪。問道:「你已有身孕,將初為人母卻為何憂心忡忡?」

  李環俯首道:「正因將為人母,難免為子嗣計多想了一些,這才憂心忡忡。」

  母親為子女考慮天經地義,春申君來了興緻笑道:「哦~說來聽聽。」

  李環道:「我跟著哥哥遊走列國,聽聞不少故事。似主君這般位高權重者列國皆有,但卻很少有人能夠善終。秦國白起自刎而死,魏國信陵君飲鴆而死,我大楚早年有吳起萬箭穿身而死···他們皆有功於社稷而不得善終,皆因手握實權遭到君王猜忌。如今主君也和他們一樣功高權重,這叫我如何不擔心?

  我思來想去還是覺著的是因為主君不是楚王,是以君臣有別!

  開始的時候楚王敬重於主君寵信於主君,即使是兄弟也有所不如。如今,主君已經任楚國宰相二十多年,可是大王無子!異日楚王大行之後改立兄弟,那麼新君即位就會用他們自己所親信的人,主君又怎麼可能長久地得到寵信?

  不僅如此,主君身處尊位執掌政事多年,欲效仿吳卿變法圖強,對楚國宗室難免有許多失禮之處,楚王兄弟果真立為國君,難不保前日信陵君之禍今日就成為主君之禍,又怎麼能保住得相印保得住江東封地呢?」

  李環說著說著,春申君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連李環都能想到,春申君又怎麼可能想不到!

  若非如此,楚王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有子嗣。實在是為身家性命,不能讓楚王有子。否則楚王借外戚之力削弱自己的權柄,自己又有何辦法!

  其實從六國伐秦以後,楚王已經對自己有所不滿,到自己請賜封地於吳,君臣隔閡就很深了!之所以彼此相安無事,也是因為彼此都忌憚對方不敢輕動罷了!

  可這不是辦法,楚王遲早會死,那時又該如何?

  學田氏篡齊嗎?那也要看項氏一族答應不答應!

  春申君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道:「此局無解,除非···魚死網破!」

  環起身往前一步半跪在地,依在春申君的身上輕聲道:「妾賴君享有富貴,不許說什麼魚死網破的話。此題並非無解。」

  「有解?」春申君詫異的看向李環,李環接著道:「現在妾懷有身孕,可是別人誰也不知道。妾得君寵幸時間不長,如果把妾進獻給楚王,並且楚王能夠寵幸於妾,賴上天之福能夠生個兒子,就是夫君的兒子做了楚王。

  那個時候,楚國不就是為君所有嗎?這與受到君王猜忌而身遭殃禍相比哪樣好呢?」

  春申君一下愣住了,那樣更好還用得著比較嗎?細細思索了一下,春申君覺得此事現在完全可行。

  接下來,春申君就開始暗中布置。事關重大,春申君可謂是不吝所出。因為和楚王有隙,春申君沒有自己推薦李環入宮,而是許以重諾買通了楚王的親信將李環送入宮中。李環本就懷有身孕,在加上楚王親信的暗中使力,不久,李環就獲得寵幸,並生下一子熊悍。因此貴為王后得以常伴君王。

  李園的計劃成功實施,

  現在楚王也將行就木,只等春申君扶熊悍上位。

  李環的心漸漸變得火熱。只要兒子上位,再想辦法幹掉春申君,自己就能像華陽夫人和趙姬那樣富享於內名享於外!聽到春申君要商談要事,李環知道自己等待的時機終於來臨,強行壓抑住心頭的激動向左右看了看到:「楚王體寒,你們先下去再找點火盆來,此處有我照料就足夠了!」

  李環的話漏洞百出,宮女內侍卻無人反駁,都乖巧的退出寢宮。

  令尹和王后商談要事,有自知之明的下人自當要退出去,知道的太多有時候並不是好事。

  很多時候人之所以會死,就是因為知道的太多了!這個道理宮女侍衛們混跡宮中多年還是懂得!

  宮女內侍退了出去,李環只等春申君說太子繼位之事。

  春申君卻欺身向前一把摟住李環。

  李環身上的馨香刺激的春申君難以自持,囈語般的呻吟道:「美人兒,可想死我了!」

  春申君憋著一股火氣難以忍耐,李環卻驚怒交加!

  楚王還在一旁,他怎麼敢!

  李環使勁將春申君往外推,邊推邊道:「楚王還在旁邊,咱們先說悍兒繼位的事兒!」

  春申君此時箭在弦上哪裡還管得了這麼多,只顧使勁將李環拉住。二人你推我拉,急切間滾到了楚王塌上。

  李環被壓著靠到了楚王身上,眼角余光中,只見楚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來,怒目圓睜看著二人。

  春申君腆著臉就要去親李環,卻見李環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道:「楚楚,楚,楚王···」

  至於嚇成這樣嗎?李環越是這樣,春申君越是迫不及待。

  正在此刻,一聲沙啞而壓抑的男音在在春申君耳邊響起:「你,你們···」

  這個時候怎麼會有男人的聲音?春申君猛然扭頭,眼中是一隻發抖的手指向自己!

  那是楚王的手指!

  春申君的瞳孔劇烈的一縮,楚王醒了!他肯定知道了一切!

  春申君如同被雷霆擊中,瞬間呆若木雞。滿心的火熱就像被寒潮撲滅一般眨眼間消退的一乾二淨!

  不過呼吸之間,春申君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春申君猛的一個激靈,一個念頭湧上心頭——殺了楚王,否則大家都要死!

  現在春申君已然明白過來,定是剛才翻滾不小心觸碰到楚王,將楚王喚醒了。楚王病重,加之剛剛醒來見到二人的動作,被氣的心神混亂才沒有叫出聲來。一旦楚王恢復力氣,第一時間怕不是喚人前來,一旦來人事情曝光···那後果春申君不敢想象。

  春申君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手上猛然用力,一把揪出楚王頭下的枕頭使勁壓在楚王的口鼻之上。

  楚王大病之中,沒有力氣掙扎。瞪大雙眼,似乎還不敢相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

  李環的雙手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一雙美目睜的溜圓,生怕自己尖叫出聲!

  眼前的申春君完全沒有了平時的樣子,血紅的雙眼彷彿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扭曲的面龐顯得陰森而恐怖。

  他的雙手緊緊的壓著枕頭,附身湊到楚王耳邊壓著聲音說道:「大王,放心的去吧!楚國和王后我一定會好好的代你照看!活了這麼長時間又坐擁江山美人,你也不虧了!要知道若不是我,你焉能回到楚國···」

  楚王本就病重,哪裡經得住這麼折騰。春申君的話還沒說完,楚王就一命嗚呼,軟軟的不再掙扎,只有雙眼還睜的老大,兀自不肯合上。

  感受到楚王已經沒了動靜,春申君坐了起來。扶起楚王的腦袋將枕頭重新塞到下面,又整了整楚王的衣襟,雙手拂了拂楚王的臉將他的眼皮合上。陰鷙的雙眼再次看向了李環。

  難道他要連我也一起殺?一股深深的恐懼感不由自主的從李環心底升起。李環嚇的心臟猛然收縮,張嘴就要尖叫。

  眼見大事不好,春申君急忙捂住李環的嘴。壓抑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在李環耳邊喝道:「這種時候你還敢叫,你想死嗎?哭!使勁兒哭!」

  春申君的意思李環明白了,哭這報喪,楚王之死就是醫者的責任。但李環的口被春申君捂著不能說話,嗚嗚的點著頭,驚懼的雙眼中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春申君先鬆了力,見李環沒有掙扎這才放下手來。

  李環這才能順利的呼吸,長長的吸了口氣,李環撲到楚王的身上,悲切的喊道:「大王啊,你怎麼忽然走了,你讓我和悍兒怎麼辦啊···」

  春申君走到旁邊,跪在地上俯首觸地,一聲凄厲的喊聲刺破長空:「楚王殯天啦!」

  「咚,咚,咚···」

  楚宮內喪鐘長鳴,又是一股龍氣散盡。天空之上的大星似乎又快了幾分。

  聽到鐘聲,茯苓與鍾離眛大驚失色!

  楚王的狀態再沒人比茯苓更加清楚,眼看楚王就要好轉起來,為什麼又會忽然暴斃!不用說其中必有隱情,但無論如何,楚王是在茯苓治療期間死亡,作為醫者實在難辭其咎,更何況,現在還有比自己更合適的背鍋人選嗎?

  鍾離眛與茯苓對視一眼,彼此雖然沒有說話,卻心有靈犀一般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必須立刻逃走,否則性命休矣!

  要命的時刻來了!現在楚王剛剛大行,春申君和李園還顧不上一個小小的醫者,一旦對方騰出手來,很快就會殺人滅口。

  有道是神仙打架犯人遭殃,春申君,李園,李環,這幾個人都是跺跺腳楚國都會搖一搖的大人物,他們互相算計,似醫者這種小人物卷進去連渣也不會剩下。

  茯苓心中焦急萬分,怎麼辦?鍾離眛雙眉緊皺,怎麼辦?

  「有了!」鍾離眛腦子急轉想了一條妙計,問道:「你是醫者,有沒有見血封喉的毒藥?」

  茯苓道:「毒殺大王怎麼能沒有毒藥?我雖然沒用,卻怕李園看出來,藥材中當然會準備幾樣見血封喉的毒藥以備不時之需!」

  「那就成了!」

  「大王已經死了,有毒藥又如何?難道我們還能再殺他一次?」

  鍾離眛道:「當然不行,但我們可以殺死看管我們的內侍,然後換了他們的衣服逃出王宮!」

  茯苓撫掌大讚:「妙!」

  茯苓借著煎藥熬了一壺湯,從懷中摸出一包藥粉,趁著內侍不注意倒入湯中。

  過了一會兒,茯苓笑臉盈盈的對內侍勸道:「天寒地凍,小民見幾位大人在宮裡勞累,真是過意不去。只是進宮太急連幾枚金貝都沒帶,小民心中有愧,特意泡了一壺水為大人解渴。還望大人不要怪罪才好!」

  「奴可不是大人,太醫不要亂叫,被人聽去就不好了!」內侍說著是這樣,心裡卻極為受用。兩人沒有客氣各自喝了一杯。

  鍾離眛茯苓瞅著內侍喝下毒藥不動聲色的湊在一邊。

  少傾,內侍肚中傳來一陣絞痛,臉色忽然一變就要叫出聲來。

  鍾離眛茯苓不等內侍喊出聲,一邊一個上前箍住內侍,用力捂住內侍的口鼻。毒藥見血封喉,掙扎了片刻兩名內侍就軟到在地雙雙斃命。

  鍾離眛茯苓將內侍拉到內室,換上他們的衣服,將屍體藏到床上用被子蓋住,出宮而去。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行至宮門,二人被宮門值守攔住。

  鍾離眛臉色一沉,將內侍工牌握在手中晃了一下上前喝道:「吾等奉令尹之命出宮辦事,誰敢阻攔?耽誤了令尹大君的事你們擔待的起嗎?還不給我滾開!」

  春申君把持國政聲隆正旺,人的名樹的影,加上鍾離眛氣勢蠻橫,值守心中嘀咕卻不敢阻攔放開門禁。

  鍾離眛與茯苓出了宮門,已是一身冷汗。回頭瞧瞧沒人跟著,二人拔腳便跑,一直跑到江邊才停下腳步。

  茯苓喘了會兒氣,向著鍾離眛一稽道:「謝壯士救命之恩!」

  鍾離眛急忙側身讓開,也做了一個揖道:「要不是先生先救了我一命,我恐怕早就變成路邊的屍體。要救也是先生自救。」

  茯苓任有些歉意道:「我們雖然逃了出來,但此事事關重大,春申君和李園一定不會放過我們。楚都不能呆了,我準備到恩客那裡躲避些時日,若你沒有去處,便和我一起吧!」

  「謝老丈關愛,我有去處就不和您老一道了。咱們後會有期!」鍾離眛搖頭拒絕了茯苓的好意,和茯苓在一起保不準什麼時候就被一鍋端了。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這點鐘離眛還是懂的!

  辭別了茯苓,鍾離眛脫掉內侍的衣服丟在草叢中,在肥水大壩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鍾離眛在楚都人生地不熟,哪裡有什麼可去的地方?如果再都城亂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李園抓住抽筋扒皮。想來想去,鍾離眛發現自己還真沒地方藏身。想了想自己也就會點兒匠人的技藝,不知道能往哪裡藏身。難不成還得回到秦國驪山服役?

  等等!鍾離眛靈光一閃:秦都在修造,楚王都也在修造啊!

  王都原名是壽春,現在已經改名為郢都。有淮水和肥水環繞,群山為屏沃野千里。三年前楚王才接受春申君的建議從陳縣遷都於此,新都比不過經過幾十代經營的老都城。到現在新都依然還在建設之中。

  從肥水大壩遠遠望去,視力可及的地方就有施工的場所。民夫們在寒冷的天氣中肩挑手拿將條石堆到岸邊,待岸邊平整之後築壩。混進徭役之中,還有比這更合適的藏身之處嗎?原本在驪山就是為製造王陵,挖土造渠我也是個熟手啊!

  想到這裡,鍾離眛眼中一亮。

  在春申君和李園眼中,自己還是茯苓的兒子,又怎麼能查到自己頭上?

  有了去處,鍾離眛一路往民夫營而去。

  民夫營,差役問明鍾離眛的來意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滿是嘲諷!

  都被當做死人放掉了,還自己找回來,這不是腦子有坑嗎?病好之後跑掉多好!天地如此之大,還怕沒有去處?

  鍾離眛憨笑道:「這不是擔心老鄉嗎?就是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差役自然來者不拒,問明在哪隊服役后領著鍾離眛去營地找里正。

  到了營地,鍾離眛才算是對這裡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身為底層的賤民,完全沒有人權。沒有完成任務,犯了錯誤,頂撞上官···都會遭到懲罰。在營地前面的旗杆上,現在還掛著被懲罰完死掉的民夫。這點無論是驪山還是楚國都一樣!

  鍾離眛稟然,忽然明白了差役為何會鄙夷自己。說白了服役不僅勞累還會的隨時丟掉性命,自己巴巴的找過來那不是找虐嗎?可事已至此,鍾離眛不得不硬著頭皮適應這份新工作。

  鍾離眛熟悉民夫營生活的時候,春申君看著地上擺著的兩具屍體臉色鐵青!

  事情很快就調查清楚了。在春申君和百官為楚王大行忙碌時,醫者茯苓和『兒子』毒殺了內侍騙過宮門禁衛跑路了!

  春申君惱怒萬分,楚王之死的黑鍋剛扣在醫者茯苓頭上,茯苓就背著鍋飛走。春申君已經很久沒有體會到被人戲弄的感覺,彷彿看到世人眼中都含著濃濃的嘲笑,將門禁杖斃也無法消除春申君心頭的怒火。

  「查,我就不信他們能長了翅膀飛走!關閉城門一定要找到他們!」

  「諾!」

  李園躬身應命,立刻安排人手關閉城門,在王都大肆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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