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酒宴 門路 同行
田鑫乙連酒樓的招牌都沒看,就跟著對方進了雅間。
雖然從浙江到福建的航程並不算遠,但他畢竟不熟悉海況,一路上暈船加虛脫,其實早就已經疲憊不堪。
下船之後雖然經過了短暫的休整,但她顯然沒有恢複到最佳的狀態,去福建這邊還是讓他有些水土不服,因此他也是勉強的自己在這裏繼續工作。
所以有些細節他也不像平時那樣在意。
有時候他還自己安慰自己,這正好像一個平頭百姓的生活。
既然是出來談買賣,他自然不會穿著一身錦衣衛的官服。
便裝就要有個變便裝的樣子,正是他們錦衣衛一向所強調的。
隻是以前他們都需要精心的裝扮,調整自己的狀態。
但這一次,如今看來是不用了。
田頊也能看得出來,這位本家的臉色並不太好看。
但他也知道,經常跑海的人難免就會出現這樣那樣的毛病。
臉色不好看,那屬於輕的。
因此他全然沒有在意你這一點,入席之後便客套道:
“小子冒失,想著既然是本家,便鬥膽稱呼您一聲叔叔……”
“好說好說。”田百戶沒有想到,最先開口的竟然是這個少年,可見此人在此家族當中是頗有一些與眾不同的,不過他現在暈暈乎乎,也來不及想那麽多,稀裏糊塗的就舉起酒杯來,下意識的想要去敬酒。“來,賢侄。”
田頊這個年紀,當然是不能喝酒的。
他看向一旁的族兄,那個已經快50的中年人立刻拿去酒杯,為她擋駕。
田鑫乙這才覺得有所不妥,慌忙轉動胳膊,然後用一個一飲而盡,應付過了剛才的尷尬。
不過,有些想明白了的他也忍不住好奇:“賢侄這麽小的年紀,怎麽就出來經商了?”
“他哪是出來經商啊?他是出來看熱鬧的,你可是從北邊來的貴客,咱們這邊雖然也不少,可我們家生意做的有些小,得三五年才遇到一回呢?”
“哦,是嗎?”田鑫乙就是再糊,塗也聽得出來對方的含蓄背後,充滿了隱藏的意味。
他忍不住嗬嗬地笑了起來,隻是沒有忙著去戳穿對方。
不過既然是相互了解那麽多,問幾個問題應該也是無妨的吧。
“那你們平時都做些什麽生意啊?”
那位老族兄見他沒有在這方麵糾纏不清,因此便繼續與他攀談。
“我們家啊,主要做些瓷器、絲綢的小買賣,你買的那些木材,我們家也是能提供一些的,但不多,不過我們也可以為您牽線搭橋,找那些有貨的人家……就是不能保證給您討到便宜。”
“哦。原來是這樣啊。”
田鑫乙畢竟不是個商人。他沒有注意到對方,再三言五句之間就將自己最重要的賣點之一介紹出來了,海貨固然是極其貴重,但是在商業當中最重要的,還是人脈啊。
因此他接下來的幾句話,都有些被帶著節奏的感覺。
“那我以後來福建,恐怕就要叨擾田掌櫃了。”
“這等小事何足掛齒,咱們是本家,要是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開口就是,”
“那小弟再敬你一杯。”
說著他又是一飲而盡。
但這次,他開始覺得腦子嗡嗡作響了。
田掌櫃自然聽不到他腦子裏的聲音,反而繼續說道:“我家其實也做些造紙、繪畫裝裱之類的買賣,這些東西有時也販賣到倭國之類的地方。我看您選購瓷器的時候,並不在意那些大食人喜歡的類型,不知您是想要去朝鮮呢,還是倭國?”
田鑫乙其實才剛剛知道,大食人,無論是波斯還是那個什麽魯密國,都喜歡那些帶著經文的瓷器,至於中國傳統的色彩,他們是不怎麽喜歡的。
可是倭國人喜歡啊,畢竟他們如今也以小中華自詡了。
雖然在場的幾個姓田的都對此冷眼相看,但如果對方給錢的話,他們的這筆買賣還是要做一做的。
老天家固然有生存的壓力,即便他們當中有許多讀書人,一貫堅持著聖人之學,頗看不起海外的**夷狄。
可是夷狄的錢又不是不能花,再者說了,讀書不好的人才會幫著家裏做這些事情。如果他們膽敢過早一句,你怎麽不考個進士出來,就足夠讓他們自慚形穢了。
考進士對於家族來說,其實是頗費錢糧的事情。
至於田百戶這邊,固然有看不慣我扣的一些地方,畢竟沿海早就已經有了他們騷擾的身影。
但大規模的倭寇洗澡還沒有爆發,同時,小中華所折射出來的一些異議,也緩解了他們對倭國的厭惡。
倭國之所以是以小中華自居。主要是因為元朝竊取神州之後,引起了那群日本倭奴的鄙夷。
可是推翻元朝的大明,難道就不鄙夷元朝了?
到現在他們還是一口一個騷韃子的叫著呢。
更何況兩國的官方往來當中,日本對於大明,至少在禮儀上還是比較尊重的。
他們仰慕中華之文化,甚至把自己改造成了小中華,這對華夏來說難道不是個小小的成就嗎?
至少他田百戶是很驕傲的。
驕傲的都有些輕敵了。
這也是大明人大概普遍存在的心態。
當然許多大明人是不太了解海外形勢的。
也隻有福建、廣東、浙江之類的地方才會如此的注意。
甚至他們都不會在飯桌上談起。
但福佬們在這方麵總是不一樣的,
即便不是做海商買賣的人,也經常會談到類似的話題。
田百戶既然來到了這個地方,自然不能讓自己顯得是個門外漢。
因此他想都不想的就回答說:“我們少東家,想讓這條船在返航之後接著跑一趟倭國。”
“噢,那太好了,我們也想著去一趟倭國呢。不如我們同路吧,這樣也好有個照應。”
田百戶原來還想答應,畢竟他自己是沒有跑過那麽遠的地方的,而且其實大部分水手也很少跑那條線,但他旋即就想起了老皇帝的各種叮囑,其中不外乎一條,那就是要保守秘密。
他可是當過監工,知道那些造船的技術都有些與眾不同,旁人可能看不出差異來,但跑海路的人怎會看不出。
他不想讓自家的秘密外泄,因此便有些支支吾吾。
田掌櫃知道他有難處,當下便佯裝大笑說:“您要是為難的話,那就當我沒說過這段話。不過,您既然這般照顧我們的生意,小號便送你幾條有用的賺錢門路。”
田百戶心想這世間哪裏有這麽好的事情。
但他自頭暈之後又喝了幾杯酒,此時腦子已經有些不太清楚了。
又因為聽到賺錢這兩個字,知道新登基的皇帝如今最看重的就是海外的財路,因此便有些利令智昏,問道:“不知是哪些門路呢?”
“這個,就讓我這位族弟來說吧,當年我們也是靠著他在書中看到的一些……哦,那個聖賢文章……才知道還有這些門路的。”
聖賢文章這幾個字把田百戶給逗笑了,他的腦子也終於因此而清醒了一些。
不過他仍舊是不介意聽一聽對方怎麽說的。趨利避害的小念頭,在他的心裏就轉了起來。
田頊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麽一個表現的機會,當下便笑道:“其實叔父有所不知,我國境內是有很多銀礦銅礦的,這些都是我大明急需的東西。而且我國的銅是比較便宜的,雖然他們有禁令,但其國內如今戰亂不堪,恐怕是沒有人會理會這個的。”
“呃……可是自犯銅錢在我大明也是有許多忌諱的。”
“可是,我們不是還有越南嗎?那樣的銅錢就能換來許多糧食。這糧食買賣,在我大明可就沒有那麽多忌諱了,要是碰上個不好的年景,說不定還是一番功德呢。”
“聽起來這是筆不錯的買賣。”
田百戶有些小興奮,如果把這個小算盤告訴太子殿下的話,說不得還能撈個小小的賞賜。
就算不能直接得到晉升,太子殿下應該也會麵對自己的好吧。
噢,不對,話說這樣的小算盤,那些所謂的穿越者不應該早就想到了。
他們不是說自己有多麽廣博的見識……就連大明最優秀的……
等等,為什麽自己會想到穿越者呢?
噢,是因為他們最近在這方麵出了很多主意啊。
還是不對,為什麽自己才想到穿越者呢?
他眯起微微有些困倦的眼睛,打量著對麵那個10歲的少年。
“賢侄,這怕不是什麽聖賢文章吧,就算是恐怕也是管子的。”
“嘿嘿,微管仲,吾披發左衽矣!”
這句聖人教誨在大名,當然不可能沒人知道。
“小小年紀,知道這個可不容易!”
“叔父真是客氣了!”
“不不,若是我家少東家見到你,恐怕要以為自己呢。他最近也在琢磨這方麵的東西,隻可惜連他自己都說是有些不夠上進的。這一年雖然沒少折騰這方麵的事情,但卻一直沒有取得什麽進展。反而是不如賢侄你……噢,對了……”
他像是剛剛萌生的一個重要想法似的說道:“不如你隨我去趟杭州,見一見我那位少東家吧。”
“這……”田頊有些遲疑。
但是田百戶知道如何打動他。
“你家的貨船,也可以與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