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當你問我為什麽要這麽做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相信了這一切都是真的了。”蘇重柏平靜的說。蕊曉竟然啞口無言，這種說法也許沒錯，但是聽到蘇重柏這樣說，感覺就像是揭穿了什麽。
蕊曉不知道是該往前還是後退，她鼓起勇氣，抬眼看著蘇重柏說：“我隻是想聽你告訴我實話，樓忱說的究竟是不是真的？”
“如果我說那些全都是他編排出來誣陷我，讓你同我反目成仇的話，，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他？”|蘇重柏反問。
蕊曉一時語塞，不等盡快的做出反應，蘇重柏已經開口：“果然，你其實根本一點兒都沒有偏向於我。”
蕊曉看著他臉上的那種笑容，仿佛是自己背叛了他一樣，讓她有種為自己辯解的衝動。可是，還沒等她說出“絕對沒有這回事“的時候，蘇重柏繼續說：“你倒是不需要用這幅的對不起我的表情，因為樓忱即便不是為了隻是讓你知道真相而告訴你，但是他也沒有平白無故的誣陷我。沒錯，是我害死了我自己的大哥和大嫂。”
“為什麽？”聽到他承認仿佛也便沒有那麽困難，尤其是她還能順利的問出來。
蘇重柏沒想到蕊曉的反應居然是這個，他以為她會忽然失控。
“為什麽？我也不知道，我當時肯定是鬼迷心竅了。洛川圖訣在江湖上被人傳的神乎其神，仿佛是天下第一的寶貝，得到了它就能得到一切似的。我自然心動了，想讓你父親把那個寶貝給我，至少不該這樣白白給送出去。你不知道你父親是個什麽性子的人……全怪我，讓你小小年紀就失去了父母，讓你根本就沒機會知道你父親，也讓我大哥失去了看著他獨女初長成的機會。你父親自然是不同意，還訓斥我，說我怎麽能起這種心思。等訓完了，又好言好語的勸我不要再打洛川圖訣的主意，因為這種東西隻會帶來危險。我當時若是肯聽了他的話，也不會發展到如今這一步了。我非但沒有聽你父親的話，反而覺得是他太膽小。江湖上既然人人都敢名正言順的爭奪洛川圖訣，為何都白送到他手中了，他還嫌燙手不敢拿。不過，他不敢可是我敢，我想看看靠著洛川圖訣究竟能找到什麽寶貝，是不是就會讓我一飛衝天了……”
蕊曉靜靜的聽著，奇怪是，她仿佛能想象得到，一個浮誇年少的青年不聽兄長的勸阻，然後，毫無意外的犯下大錯。蘇重柏慢慢的說著，仿佛他一邊說一邊在回憶，從記憶深處將這麽多年錢的事情挖出來。
“既然你父親不給我，我就打算偷出來。你父親一般都會把東西放在書房裏，而我又知道他會把貴重的東西藏在哪裏，從他眼皮底下拿東西，對我來說簡直易如反掌。可是沒想到你母親竟然發現了我，我當時一時心慌，又是在黑漆漆的房中，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明明隻是想要掙開你母親的，結果卻用裝著洛川圖訣的木盒砸中了她的頭。你父親聽到動靜後趕來。當時我已經嚇傻了，你母親癱倒在地，血流了一地。當發覺你母親已經救不回來的時候，你父親看著我，什麽都沒有說，隻是讓我帶著洛川圖訣走，然後再將李家的那個孩子送回李家。我當時抱著那個害死你母親的盒子，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直到你父親厲聲重複了一遍後，我才聽了他的話往外走。當時我的腦袋裏一片空白，完全是照著你父親的話做。我在離開那件房間前，你父親忽然又開口，說讓我好好照顧你。當時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耳朵聽到的話都是什麽意思了。我到了李家那個孩子的房間，抱著還在睡覺的她就走。當時我一手抱著她，一手夾著那個盒子，直挺挺的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忽然反應了過來，轉身就往回跑。可是等我回去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你父親已經自盡了。他把書房弄的一片狼藉，椅子被踢到，書架上的書被抽出來扔的到處都是，仿佛書房被幾個人洗劫了一樣。他是用一把從來都沒有用上僅僅是掛在牆上的劍自盡，但是看起來就像是被人殺害了一樣。”
蘇重柏停了下來，蕊曉還算冷靜，還是繼續在流淚，但是也不至於聲嘶力竭。
“那李家小姐呢？”
“你覺得是我殺了她？我帶她去李家，打算將她與你換回來，至少我答應過你父親要好好照顧你，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可是當我趕到李家的時候，沒想到陸明正也在。當年我若是會看人的話，至少還有人活著。我本想將洛川圖訣交給李家的，陸明正雖然有好名聲，但是你父親最信任的人卻是李莊主。沒想到就是因為這個，居然給李家帶來了殺身之禍。陸明正派人去徹查，發現了紕漏，加上我嘴漏，讓他知曉了真相。他要李家交出洛川圖訣，可是李莊主覺得洛川圖訣是大哥拚死也要交給朝廷的，既然大哥交給了他，他自然不能辜負這番信任。李莊主自然不從，沒想到陸明正竟然會下毒手。他佯裝離開李家莊，暗地裏卻派人綁了李小姐。李家不知是誰，但是也絕對不願意交出洛川圖訣。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會下手，殺了李小姐後又把屍體帶回了榆城，布置成是在榆城遇害的模樣。陸明正在李家的水源中下毒，逼李莊主交出洛川圖訣。李莊主倒是有骨氣，誓死不從。陸明正便讓我去李家，要麽把洛川圖訣交到他手中，要麽就把我害死大哥大嫂打算事情傳的人盡皆知。我隻好就範，去李家借我洛川圖訣救我一命。我並沒有同李莊主說實話，隻說我若是不把洛川圖訣交出去，到時候我就小命不保。沒想到李莊主說既然我大哥敢為天下太平而舍得一條命，他李家莊上下百口也敢不惜命，為何我卻不能如此。我聽了這話羞愧難當，洛川圖訣我自然沒有帶回去，陸明正跟剛準備有所行動，玄鷹堡的人卻出現，誤打誤撞李家莊的人將玄鷹堡的人當做綁架下毒的黑手，兩方相爭，自然是李家莊敗了。玄鷹堡的人也就成了殺害蘇家與李家的凶手。玄鷹堡的人不知道洛川圖訣在李家莊，但是陸明正知道，事後他以搜查凶手為由將李家莊翻了一遍找到了洛川圖訣。我帶你逃出李家，在南方碰到宋清涯的父親，早些年的時候，你父親救過他一命，於他算是有恩。於是我們就這樣在宋家安定了下來。”
“你不告訴我就算了，反正我也永遠不會知道，隻要我們在宋家安安穩穩的就好。可是為什麽你還要帶我到這些地方，讓我也攙和進這些事情。本來你可以抽身的，當年的事情不會重提不會影響到現在的。”蕊曉語帶怨恨的說。
“可是不是我想忽視就能忽視得了的，當年的事情我甚至根本不敢想。每次當你追問你父母是誰的時候，我都想告訴你真相。在揚州的時候，你居然救了樓忱，洛川圖訣的鑰匙一直在樓家，陸明正這麽多年都沒得到鑰匙早就急紅了眼。他就用當年的事情逼我幫他得到鑰匙。”
“怎麽幫？”蕊曉越聽越心涼。
蘇重柏看著蕊曉，眼睛直直的看進她靈魂的最深處。他換了一副溫和的語氣，根本就不像是他在這種處境中該用的語氣，而是像蕊曉小時候在遇到驚嚇前他給的安慰與提醒一樣：“蕊曉，你不是非要聽這些不可的。”
“事到如今，你難道還想讓我像一個傻子？這裏麵究竟還有什麽是我的不知道的，你告訴我。”蕊曉咬牙說，她的眼淚始終停止不了，因為不斷有真相讓她哭出來。
“為何是你救了樓忱？事情真的會有這麽巧？”蘇重柏低聲反問。
蕊曉無言以對，隻等著他給出答案：“陸明正有盒子沒鑰匙，樓忱有鑰匙沒盒子，其實兩人都是急紅眼了。當年的事情，其實隻要仔細梳理一遍，就會發現不少問題。樓忱既然出現在南方，說明他肯定發現了什麽。蕊曉，至少我是不相信世上真的會有這種巧合。”
蘇重柏的話到這裏就停下來了，雖然話並沒有說得很明白，但是蕊曉已經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了。蕊曉點點頭，她慢慢的走近蘇重柏，蹲在他麵前哭道：“是你養大了我，我們是一家人，你是我的親叔叔。”
“一切錯都是由我而起，像是陸明正拿你威脅樓忱的時候，我也猶豫了，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寧願你死也不想讓你知道真相。”
“我寧願死了也不想知道這些。”蕊曉大哭。
“別傻了，什麽樣的因得到什麽樣的果，我隻恨自己一錯在錯。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你就該做些自己該做的，別逃避。我即便死了，也是死不足惜。”
“父親都沒有怪你，不然也不會做出被人謀殺的樣子來。”
“錯了什麽錯了，他已經死了，所以不會再怪我，可是若是他還活著，早就恨死我了。蕊曉，我先害死了你母親，然後間接害死了你父親，然後又把你卷入這種生活中，你不能連恨都不敢恨。”
“我恨啊，可是又分不清是哪一種，我恨你但不希望你死。”
蘇重柏用一種擔心的眼神看著她：“走吧，別再見我了，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