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蕊曉帶著一顆緊張的心去見樓老夫人，一路上都在擔心。可以在見到病榻上的樓老夫人後，緊張全都變成了擔心。
原本氣色健康的一個人，頓時就像是老了十歲一般，憔悴異常。樓老夫人坐在床上，見蕊曉被人領進來後立刻就笑了一下：“過來，快讓我看看。”
若不是室內太安靜，樓老夫人有氣無力的這句話蕊曉絕對聽不到。蕊曉快步走到床邊，跪蹲在旁邊握住樓老夫人手。蕊曉心酸的說：“老夫人，您這是怎麽了？”
“好孩子，我還能再見著你。”
“老夫人您別這樣說，是蕊曉不對，不告而別。”
“我都已經聽樓忱說了，是他虧待了你。如今你回來了，可是樓忱卻出了事。”
“他沒有虧待我，老夫人您別擔心，他一定會沒事的。您為了小悲操心至此，那我們就是大不孝了。您現在安心養著，方遠一定會把樓忱救出來的。”
“不是我信不過方遠的本事，隻是陸明正這人我是知道的。”
“老夫人？”蕊曉聽出樓老夫人話中有別的意思。
“當年我很年輕的時候，差點就跟了陸明正。”聽到樓老夫人這樣說，蕊曉居然忘記了呼吸，老夫人說的“跟”是不是就是那個意思，還是她自己想多了，誰能想到幾十年前竟然還有過這種故事。樓老夫人繼續說，“我求他幫找洛川圖決，而他卻笑我是癡人說夢，因為洛川圖決雖然在江湖上風傳了那麽多年，但是根本沒有人見識過，自然有許多人都不相信它是真的。我既失望又傷心，便離開了他。後來遇到了樓忱的父親。我女扮男裝到處尋找洛川圖決，而他浪跡江湖，兩人結伴，他雖然也不相信真有洛川圖決，但是卻答應幫我尋找。後來他才說了實話，說早就知道我是姑娘家，表麵上是跟我一起找洛川圖決，其實是保護我。找了幾年，洛川圖決沒找到，我們倒是回到漠北成了親。成親時他對我發誓，隻要洛川圖決存在一日，他就會為我找一天。早知後麵發生的那些事，我當時就該放棄洛川圖決的。我們成親兩年後，陸明正也娶了妻子。後來榆城蘇神醫因緣際會得到了洛川圖決，樓忱他父親聽到這個消息後，就要去榆城。本來隻打算交涉而已，畢竟蘇神醫在江湖上向來有美名，洛川圖決本是我祖上的東西，我們隻是請蘇神醫還回來而已。臨行前，我還叮囑樓忱的父親，蘇神醫的妙手回春手在江湖上救了無數人。見著之後，必須要好言好語的勸人家，即便人家不答應歸還洛川圖決，也一定不能動武，不然傳出去就我們玄鷹堡欺負人了。可是等他們到了榆城之後，蘇神醫一家已經遇害，血還是熱的。樓忱父親不忍我失望，便追著消息到了縱城李家莊。李家莊被人下毒，沒人能解毒，已經死了不少人，李家的人一口咬定是玄鷹堡所為，而樓忱又打傷了李府的千金。這些事加在一起，樓忱他父親下令殺了李家剩下的人。每每想到此事我就後悔，若不是我執念太深，事情根本就不會到那種地步。樓忱他父親一輩子的清譽都毀在了這件事上。自那之後，玄鷹堡的名聲就變了，都說樓家心狠手辣，屠殺蘇、李兩家。樓忱父親返回玄鷹堡的路上，遇到伏擊，重傷。回到玄鷹堡後沒多久就過世了。臨終前他才告訴我是陸明正所為。當時樓忱年紀小，又衝動，我生怕莽撞行事，便沒有告訴他。如今也越來越說不出口，他是樓家的獨子，若是找陸明正報仇可是他有什麽三長兩短怎麽辦。陸明正當年並不相我，後來又為了洛川圖決害死了樓忱的父親。無論是因為洛川圖決還是我，我都內疚後悔。當年陸明正害死了我丈夫，如今又要害我兒子，全怪我年輕時識人不清。”
蕊曉沒想到裏麵竟然還有這些事，沒想到樓忱的父親竟然是陸明正害死的，可見這個老東西在年輕的時候就擅長伏擊別人了。可是樓忱並不知道陸明正是殺父仇人，而她竟然知道了，若是樓老夫人還是不打算告訴樓忱，那她該怎麽辦，她是向樓忱說實話，還是跟樓老夫人一樣瞞著樓忱。這些亂糟糟的想法在蕊曉的腦海中來來回回的盤旋著。還有另外一種感情，撕扯著蕊曉的理智。當樓老夫人聽到她的父母的實話，蕊曉有種衝動想要實話實說。樓老夫人甚至還用了一種尊敬惋惜的語氣。
“老夫人，其實，其實蘇輕笑就是我的父親。”蕊曉咬牙終於說了出來，她心中壓著石頭頓時就消失了。樓老夫人不置信的看著她：“你說什麽？”
“蘇輕笑是我父親。”
“可是樓忱他父親明明說他們到蘇家的時候，看到蘇家一家三口的屍首，其中還有一個小姑娘。”
“那其實是李家生病的女兒被帶到了榆城治病，而樓忱在李家打傷的小姑娘卻是我。”
“這可真是——”樓老夫人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蕊曉見她幾乎快要喘不上來氣了，連忙輕輕的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
等緩過這口氣後，樓老夫人連忙緊緊的拉住了蕊曉的手，蕊曉隻覺得手被她攥的很疼，但是隻能忍下。樓老夫人迫切的說：“那這一切樓忱知不知道？”
“他都知道。”
“所以他才絕對對不起你？”
蕊曉吃驚，心想樓忱什麽時候覺得對不起我了。 樓老夫人見她低頭沉默不語，便以為自己說中了，語氣更加急切的說：“當年蘇家的事情同玄鷹堡絕對沒有任何關係。雖然這麽多年有人傳一切都是玄鷹堡所為，但是我若是撒謊，便天打雷劈。而在李家樓忱用寒毒掌打傷你，這一切都該怪樓忱年輕氣盛。中了寒毒掌的人沒有能活下來的， 當年樓忱即便功力不到可連一個大人都扛不住，你是怎麽解毒的？”
“我從小吃藥，後來是樓忱為了徹底解了寒毒。”
“你可恨他？”
蕊曉連忙搖頭，現在她在心裏都開始憐惜樓忱跟自己差不多可憐了，她怎麽還能自己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雖然當年樓忱打傷我，但是他也幫我解了寒毒，況且他還救過我的命。無論怎麽算都算不清了。”
“你能這樣想，便是樓忱的福氣。既然你姓蘇，那蕊曉是不是你的本名？樓忱說你從小被揚州一戶富商收養，可是真的？”
“是，連蕊曉這個名字都是收養的人家起的，我的本名叫蘇朝陽，不過卻從來沒用過這個名字。因為我也是今年才知道這些事情的。”
“沒想到我竟然還能見到蘇神醫的後人，當年的事情我一直很後悔，若是樓忱的父親能早到一些，說不定就能救下蘇神醫了。”
蕊曉低頭不語， 反正當年的事情都快要爛進土裏了，再提這些有什麽用。
“這一切都是緣分，樓忱說虧欠你，果然沒錯。樓忱若是能歸來，必定要他補償你。”
“老夫人，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誰對誰錯尚且都說不清楚，更被提虧欠了。樓忱他一定會平安回來的，您現在隻要好好養病，免得樓忱回來後見到您這幅樣子又該擔憂愧疚了。”
“我今日至少能鬆了一口氣了。”樓老夫人深深的看著蕊曉。蕊曉不知為何被她看的有些心虛，便說：“老夫人，您歇著吧。”
“我要好好看看你。當年聽說你母親是榆城有名的美人，你長得肯定像她。”
“我不知道，沒人跟我提過，我隻知道我父親是有名的大夫，但是卻沒聽人提過我母親一句，所以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
“你母親可是你父親的賢內助，雖然這些事情都是聽說而來的，但是卻都是事實。我記得的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當年北方瘟疫肆虐的時候，你父親深入北方疫區治瘟，你母親竟然敢跟隨你父親一起去。這才是真正的夫唱婦隨。”
“當年我父親治瘟疫的事情我知道，不過我母親也去了這我倒是沒聽說過，不過難道我父親就真的敢讓她跟過去？”
“你母親就是跟著你父親一起進入疫區，至於怎麽讓你父親同意的，那就沒人知道了。可恨你父親過世的太早，那一手好醫術真是太可惜了。”樓老夫人的聲音變得有些低了，蕊曉便說：“您還是先歇一會兒吧，我就在這兒陪著您。”
“好，好。”樓老夫人又堅持了一會兒才睡著。她的手始終握住蕊曉的手，以至於蕊曉也不敢亂動，坐了好久直到確定她真是睡熟後才慢慢的掙開她的手。
“姑娘要走？不是說陪著老夫人的麽？”千棗在她耳邊低聲說，蕊曉則白了她一眼，然後對旁邊的老嬤嬤說：“我先走了，等晚上的時候再過來向老夫人問安。”
老嬤嬤點點頭，悄無聲息的送她們兩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