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蕊曉根本就不知道柏叔會把他們帶到哪裏去，他們三人竊竊私語，也未曾見過柏叔離開過家中，他究竟去哪裏。這問題三個人琢磨了一會後，蕊曉忽然就意識到，他們奇怪的不是柏叔將他們帶到哪裏去，而是柏叔以前的經曆。
不過他們三人在家中都算是年輕的一輩，連蕊曉都算是三人中年紀最長的，沒有人知道太多。蕊曉知道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柏叔是同她差不多時間來的宋家，隻不過那段日子的記憶早就零零落落，她根本就沒有記住多少。家中的小一輩全都是稱呼一句“柏叔”，但是像吳媽這種年紀稍長的家人幾乎都是稱呼“柏先生”。蕊曉就覺得這個稱呼很奇怪，什麽人會被稱為先生，像是教書先生，賬房先生，甚至是大夫，這些人們會稱呼為先生，可是柏叔是做什麽的？蕊曉見他整天都是擺弄些花花草草，雖說裏麵有些是藥材，但依舊還是花花草草。
明茶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叫了一句：“我們這一行人，都是老幼婦孺，江湖險惡，萬一遇到了壞人怎麽辦？”
“老幼婦孺？”紫葡與蕊曉相互看了一眼。
明茶點點頭，抬手依次指向車外、自己，蕊曉，最後手指又指回到了自己身上：“老——幼——婦——孺！”
“那我呢？”沒被指到的紫葡。
“紫葡姐你自然也是‘婦’的那一類中的。”
“為什麽‘幼’是你‘孺’也是你？我們年紀比你也大不了多少呀。”三人中，年齡最大的蕊曉不滿的說。紫葡立刻點著頭附和：“沒錯，沒錯。”
明茶拍著手提示她們兩人注意錯了重點：“你們究竟在想什麽，我說的問題不是這個，而是我們四個人手無縛雞之力萬一遇到壞人怎麽辦？”
“會遇到什麽壞人？”蕊曉問。
“綠林大盜。”明茶肯定的說。
“那我們把錢財都給他們，他們隻為求財，應該不會傷人性命的。”
“萬一遇到窮凶極惡的怎麽辦？”
“我們怎麽就會這麽倒黴？”紫葡啐了他一口。
“那遇到的壞人是奪姑娘清白的采花賊？”明茶小聲的說。
“那我們就把你打扮成小姑娘白送給人家。”蕊曉飛快的說，同時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明茶，“絕對沒有人能看得出來。”
“還能遇到什麽樣的事情？”紫葡像是打算要看明茶出醜一樣，繼續往下問。
明茶仰著頭想了一會兒後，終於又想出一條：“萬一有武功高強的人來尋仇怎麽辦？”
蕊曉和紫葡立刻就用一種更加嫌棄的表情看著他。蕊曉伸出一隻白皙的手在明茶眼前晃了一圈，然後手指一敲，依次點明茶、紫葡以及自己，她挑著眉問：“我倒是要聽你說說，我們這些從來都沒有出過家門的人是怎麽招惹到仇家的？”
明茶又仰起頭來，不過他維持這個姿勢再久，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了。最後，他隻能頹然的低下頭，對蕊曉與紫葡說：“我隻是提醒一句我們應該處處小心，”他又重複了一遍那個詞，“江湖險惡。”
“什麽是江湖？”蕊曉問。
“有人有刀劍有紛爭有打打殺殺的地方。”明茶相當肯定的說。
蕊曉下意識的就想嘲笑明茶，可是她在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後，忽然就覺得其實明茶說的也挺像是那麽一回事的。江湖這兩個字，對於他們來說，隻不過存在於說書先生的那張嘴裏而已。
蕊曉感覺馬車停了下來，她連忙撲到車窗邊往外麵瞧，可是她並沒有看到美不勝收的風景，也沒有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入眼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城門。
“柏叔？”蕊曉趴在車窗外，使勁的探頭朝著柏叔的方向喊。
“天要快黑了，我們進城，把頭伸進去。”
蕊曉朝著柏叔笑了笑，她朝著抬頭看了一眼城樓，看見了“築城”這兩個大字。蕊曉不知道築城是哪裏，離揚州有多遠。她問明茶和紫葡，“築城在哪裏？”明茶搖頭，倒是紫葡說了一句：“築城不是在西南邊麽，柏叔把我們帶來這兒幹什麽？”
蕊曉搖搖頭，車簾被人掀開了，柏叔小聲的對他們三人說：“守城的人來檢查，你們三人老實一點。”
蕊曉立刻就對紫葡說：“要不要我裝病躺著？”
“為什麽？”
蕊曉露出一個苦惱的表情，仿佛自己也不知道原因，隻是這麽隨口一提。柏叔掀開簾子，蕊曉看到兩個人高馬大的黝黑男人的臉，她忍不住就往明茶的背後躲了躲。
“孩子怕生。”蕊曉聽到柏叔這樣說。
簾子放下後，蕊曉才有些不滿的說：“我才不是怕生，隻是那些人看著太嚇人了，一個個凶神惡煞似的。”
等了一會兒，馬車漸漸動了起來。蕊曉趴在車窗上往外瞅著，看見那兩個人站在城門邊，便像是故意跟那句“怕生”過不去似的，咧開嘴衝那兩人笑了起來。紫葡見她這樣，扭頭對明茶說了一句：“蕊曉姐又無聊了。”
過了城門之後，蕊曉鑽出車廂，坐在柏叔身邊問：“這兒離家遠不遠？”
“很遠。”
“這兒有什麽好玩的？”
“這我倒是不知道，不過也許你自己能找出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我們來這兒幹什麽？”
柏叔稍微沉默了片刻，然後說出幾個字：“路過而已。”
蕊曉不再問，她打量著周圍的建築。明茶與紫葡也出現在她的身邊，三個人依靠著坐在一起，新奇的看著四周。
“如果柏叔將我們扔在這裏的話，你說我們能不能靠著自己的本事回家去？”蕊曉問其餘兩人。
明茶和紫葡一起搖搖頭，蕊曉也肯定的說：“我也是這樣覺得的，所以，咱們三人一定要老老實實的聽話，不然若是被柏叔扔下了，那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紫葡同明茶心中想著，除了你以外，誰還敢惹柏叔，要是扔也是扔下你這個不聽話的孩子。
柏叔就坐在他們身邊駕車，聽著這三人煞有其事的討論，臉上全是好脾氣的笑容。
“柏叔，你是不是來過這兒？”蕊曉問。柏叔瞅了她一眼，聽她繼續說道：“你都沒有問過路，好像知道怎麽走似的。”
“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這裏幾乎未有什麽大變化。”柏叔感慨萬千的說。蕊曉立刻就用一種充滿敬仰的眼神瞅著柏叔：“除了這兒之外，柏叔您以前還去過什麽地方？”
“我去過的地方可多了。”柏叔含含糊糊的說，他笑著解釋，“蕊曉，你之前未曾離開過家，我要趁著這一次帶你將該看的都看上一遍。”
蕊曉露出一個羞赧的笑容，像是一個知道自己占據了大人大部分寵愛的孩子。隻不過，她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她望著柏叔：“真的有一個地方是我一直都很想去的。”
柏叔點著頭，用一種“你就是想要飛上天我都要讓你稱心”的自信語氣說：“哪兒，既然是你想去的，就是跑斷這條老腿也要帶你去。”
“縱城。”
蕊曉的答案讓其餘三人表情各異。明茶一開始根本就沒有弄明白其中的意思，眼珠子轉悠了兩圈，剛想開口問蕊曉為什麽要去縱城的時候，幸虧他瞥見了紫葡的臉色。他瞬間就想通了，然後臉色就變得和紫葡一樣難看了。按理說柏叔也應該很快是就能想明白這其中的含義，但是他竟然也是先一皺眉，隨後臉上的神色才變得僵硬。
蕊曉不想看到他們的表情，於是就低下頭盯著自己的手指。等了片刻，終於等到了柏叔的聲音。
“我年輕時，倒是真去過縱城幾次。放心，我是不會把你給帶丟的。”
蕊曉立刻就笑起來，討好般的對柏叔說：“柏叔現在依舊年輕著啊。”
“隻有這個時候你才是個嘴甜的好姑娘。”柏叔用手指輕輕的點了點蕊曉的頭頂。蕊曉抱著自己的頭問：“我們是不是要去住客棧？”
“不住客棧，難道你還想接著睡在這車子裏？”
“柏叔您別聽蕊曉姐的，我們要住客棧，一定要住客棧，我想睡在床上。”明茶撲在柏叔腿邊慘叫道。
“睡在車上也沒有什麽不好的，東西一樣也不少。”
“可那也不是床，我們要有枕頭有被褥，更重要的是有四條腿支撐著的床，而不是用四個輪子支撐著的。“紫葡也加入了明茶的一方，非常堅決的說。
“蕊曉，你一個人說話可沒用啊。”
“我並沒有說什麽，我也想睡舒舒服服的床，可是在外麵總覺得不舒服。”
“早知道蕊曉姐你認床，我們幹脆就把你的床也一起搬著來算了。”紫葡說完這話，蕊曉立刻就伸手去掐她的臉頰：“讓你胡說，讓你胡說。”本打算將兩人拉開的明茶也被迫卷入，最後成為了蕊曉和紫葡的標靶。
柏叔笑著看著嬉鬧中的蕊曉，眼中卻有一抹複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