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火器之議,對話秦鋒
軍議之時,眾將各抒己見。
蘇摩率先發言道:“大人,火器雖好,但操作太過複雜,我覺得使用的話要因人而異,我軍中多是粗魯漢子,還是大刀闊斧習慣一些。”
郭臻聞言,並沒有立即點評,而是望向了龍雲,期待他有一些不同的回答。
龍雲察覺到郭臻的目光後,卻是不答反問:“大人,你聽說過薩爾滸之戰嗎?”
“知道!”郭臻點點頭,他時常看書,對本朝的曆史了如指掌。
“薩爾滸之戰,官軍之敗與用火器不無關係。”龍雲往前走了兩步,放低聲音道:“火器優勢明顯,劣勢也很明顯,尤其需要軍陣配合,如用長槍兵或者車陣阻斷騎兵衝擊,用步卒甲士防禦近處,操練非朝夕之功,像鄭守備這樣的銃兵,隻能用於守城。”
鄭秋的嘴巴微張又閉上,他心中不悅,但也不想與龍雲爭辯。
“軍中將士如果無血戰之勇,遲早會釀成大禍,此等銃兵遇見大霧或者雨天,皆不能用,薩爾滸之戰也是吃了這個虧,兩軍對戰時,卻是一點僥幸的念頭也不能起。”龍雲的聲音雖小,但已經足夠表達他的意思。
“火器雖好,野戰時隻可為錦上添花,短兵血戰才是根本!”蘇摩頻頻點頭。
“火銃兵會是大明軍隊的根本!”秦鋒眼見蘇摩和龍雲的說法不合自己的意思,忍不住插嘴道:“像我這樣練了幾十年弓箭的人才知道其中的難處,大明人、蒙古人和滿人比弓箭,純屬以短擊長。”
“我並非否認火器的優勢!”龍雲為自己辯白。
郭臻沉思片刻,說道:“我覺得龍遊擊言之有理!”
無論何種戰法,唯有勇氣最為重要,龍雲的練兵之法抓住的正是這一點。
兵無常勢,水無定形,火器是未來軍備的趨勢,斷然不可舍棄,但龍雲的說法也是立軍之本。
“如果要練銃兵,先練白刃!”龍雲的性格與鄭秋截然不同,兩人看問題的角度也不一樣。
郭臻沉吟不語,想了一會,說道:“訓練銃兵,勢在必行,請鄭守備與龍遊擊商議,擬一個規程給我!”
龍雲和鄭秋是郭臻軍中唯二的帥才,兩人各有所長,均有可取之處。
郭臻讓兩人商議,也是本著讓兩人私下裏有所交流的想法,大明軍隊裝備的火器不少,用於守城尚可一戰,但用於野戰還沒有成熟的戰法,常處於一片混亂中。
正如龍雲所說,一旦遇見雨天這種突發情況,多數軍隊從上到下都會亂了陣腳。
訓練場上是得不到一支強軍的,在這一點上,郭臻很讚同龍雲的說法。
練軍之法,在於未雨綢繆,眼下郭臻無兵可練,如果讓自己麾下成熟的騎兵變成銃兵,這才是舍本求末。
郭臻以軍中士卒傷亡為由,向總督府申請募兵,得徐弘基批複,允許招募七百士卒。
現在是招兵容易,招到郭臻滿意的士卒很難,每多一個士卒,他便要多養活一人,光一年軍餉就要二十四兩銀子,且要配備上兵器、夥食。
經過仔細斟酌,又與楊巍等人討論了未來商盟可能的收益後,郭臻暫時斷絕了擴軍的念頭,隻給各部兵馬補上傷亡的空缺。
鄭秋操練的五百火銃兵又重新帶回明寨,這些人留在塞外不屬於大明的官軍編製,隻需給他們吃飽飯,一個個便會感恩戴德。
在塞外,明部兵馬如同遊牧的蒙古人,軍餉有的時候皆大歡喜,戰亂時斷餉大家也都覺得理所當然。
成了大明的官兵後,養兵成本急劇上升,讓郭臻感覺到壓力。
得勝堡修築多年,是大同有名的要塞之一,這些年連續被滿清大軍攻破,又多加修繕,倒是不用郭臻多花心思。
堡中可駐軍三千人,各式商鋪皆有,堡外十裏連綿的群山中有些貧瘠的山田,歸軍屯所有,有些衛所輔兵在那裏耕種。
郭臻命楊震部和秦鋒部兩支輕騎兵駐守在得勝堡往草原的路口,龍雲所部駐紮堡外的矮山上,其餘兵馬駐守堡內。
堡內原有的商鋪多為本地衛所輔兵將官的親戚所開,郭臻將他們全部關閉,令商盟在此開設商鋪,隻許賣些日常用品,如酒水之類,隻有每月月初、月中、月末才可供應。
有了駐地,驍騎營將士不會再像之前駐紮方山那般艱苦,為保證軍中原有的風氣,郭臻不得不從嚴治軍。
郭臻對大明軍中的各種惡習畏之如虎,嶽父徐弘基命他駐守這般邊陲之地,正合郭臻心意,他一直認為兵馬不可駐紮離城市太近。
九月底,宣大鎮向朝廷報功的公文得到兵部的批複,驍騎營諸將中,秦鋒升為參將,鄭秋升為遊擊將軍,其餘人等職位不變,蘇摩、孟駿和楊震仍為協同守備。
秦鋒的這個參將是一半憑借軍功,一半憑借資格得到了,鄭秋升遊擊將軍是水到渠成,得勝堡又免不了一頓慶祝,有人歡喜有人愁。
此次郭臻升任大同鎮副總兵,沒有人比秦鋒更開心,若他說視自己這個參將如糞土,別人可能不信,但他真是如此認為,隻要不讓他在兄弟和大明之間抉擇,他便心滿意足。
秋日,風高氣爽,在蒙古人的草原上策馬狩獵,也是軍中一大快事,可操練騎兵戰術,可讓新兵熟練馬術,還能獲取一些野味。
每次狩獵,郭臻都會拉著秦鋒一同前往,倒不是因為他的箭術,是因為郭臻既將秦鋒當做得力手下,又當做軍中唯一的朋友,一個與他同生共死,相伴近十年的朋友。
“我說你也快到不惑之年,怎麽還不娶個妻子,難道真想孤苦伶仃過一輩子嗎?”這是郭臻對秦鋒最不解的地方。
其他如龍雲和孟駿都有家人當年一同出塞,雖然不能常日相處,但到底有個期盼。
“找個娘子有什麽好,怡紅院的頭牌又不會收我的錢!”秦鋒又露出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不想傳宗接代了?”郭臻又好氣又好笑。
“找個婆娘,我便要整天惦記著不能死在戰場,有了兒子,就要想著攢下銀子,哪有我現在這般自在。”秦鋒挽弓,朝天空射了一箭,利箭斜飛上四五十尺的高度墜落而下,插入對麵的草地:“我這輩子就像這支箭,落到哪裏算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