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破綻出現,主力返回
“殺!”
後列的後金步弓手咬牙拉開弓弦,從早晨至午後,雙臂已經酸麻,他們的心依舊冷靜,箭仍然精準,隻是再無法保持當初的頻率。
後金步弓手堅決的還擊,讓蒙古輕騎不敢肆意,本陣前進的速度加快了很多。
後金人固守的陣腳移動,像龜殼露出裂縫,額哲等候這麽久,終於找到了機會。
戰爭中防守一方比進攻一方更省力,尤其是對陣重盔重甲的後金人,甲士不動如山嶽一般穩固,蒙古人多數是輕騎兵,衝陣帶來的損失哪個部落也無法承受,但現在後金人動了,動了就會出現破綻。
“嗚嗚!嗚嗚!嗚嗚!”
牛角號聲悠揚,這是長生天在召喚成吉思汗的子孫,當年席卷天下的蒙古人如今也麵臨了滅國的危機。
“衝!”
額哲揮刀呼喊,彎刀上鑲嵌的寶石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成為蒙古最後的大汗,那他還有何麵目麵對黃金家族的祖先?
輕騎兵團團包圍住了後金大陣,四麵八方都是蒙古騎兵,土謝圖汗、紮薩克圖汗、察哈爾部五萬騎兵傾巢出動,他們要在此地全殲斷後的一萬後金大軍。
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無數鮮血,杜爾滾出擊的騎兵和本陣大軍,就像一對傾心相戀的愛人,彼此隻能在目光中相聚,觸手可及,遙距千裏。
“殺了他,封千戶!”額哲揮刀指向戰陣中白盔白甲醒目的杜爾滾。
殺的性起的汗帳騎兵赤膊上陣,古銅色的皮膚表麵汗水流淌,奮不顧身的衝擊下,終於有人逼近杜爾滾,彎刀劈中杜爾滾的右臂,金屬摩擦的聲音刺耳。
蒙古騎兵來不及收回自己的兵器,身邊一柄大錘擊中他的額頭,顱骨破裂擠壓,沉重的身軀失去了操縱者。
白甲兵努力將杜爾滾護在中間,幾波硬碰硬戰鬥後,察哈爾人終於被擊退。
杜爾滾的處境越危險,本陣的後金士卒就越著急,為救出危難中的旗主,後金士卒加速前行,緊密的隊列變得鬆散,堅固的大陣也露出間隙。
蒙古騎兵都是熟練的獵手,不會放過任何機會,努力擴大戰陣中的裂縫,隻要分解了後金人,那些都將是他們的獵物。
額哲的彎刀直刺向天,這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在空中曬了那麽久,刀柄微微有些發燙。
勝利的天平開始向蒙古人傾斜,額哲吸了一口熱浪,這草原終究還是蒙古人的!
“貝勒爺,突圍吧!”親兵在杜爾滾耳邊大聲呼喊。
“廢物!”杜爾滾轉臉怒視,目光讓人不寒而栗。
杜爾滾縱觀戰場形勢,自己身係千萬人安危,交戰雙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蒙古人不惜代價要狙殺他,主帥身處險境,後金士卒也無法安心迎敵。
“必須盡快殺回本陣!”杜爾滾活動右臂,並沒有因為剛才那一刀感到不適,後金能以萬人對抗蒙古五萬人,除將士勇猛外,倚仗最大的就是這身盔甲。
“殺!”
杜爾滾策馬上前,大刀劈翻對麵的蒙古騎兵,親自衝在前列以鼓舞士氣。
一切都是徒勞,看見勝利曙光的蒙古人比以往勇猛十倍,連紮薩克圖汗也不惜實力,堅決阻止兩支分隔開的後金隊列聚合。
已有大膽的蒙古騎兵衝入後金人的本陣,後金主力陣型被拉成長條形,時間每多拖延一分,蒙古人離勝利就會更近一步。
醜時,被分割的兩支後金大軍放棄聚攏,全心迎敵,再心有旁鶩,他們連自己的命運也無法保全。
當一心一意防守時,他們還真是難啃的骨頭,但額哲不著急,至此他已經勝券在握,剩下的時間他隻需去慢慢蠶食對方。
殺死杜爾滾,先逃走的兩萬西征軍也無路可走,車臣汗和俄木布汗隻需攔截一日,蒙古各部大軍共回歸化城,還怕不能消滅斷糧的殘兵敗將不成?
林丹汗畢生的追求,自己得來卻完全不費功夫,從垂死之局到眼前形勢一片大好,額哲忍不住有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之感。
包圍圈中,身穿重甲的後金人脫水嚴重,動作越來越遲緩,親兵不畏杜爾滾的責罰泣血相勸:“突圍吧!”
“閉嘴,再擾亂軍心,定斬不饒!”杜爾滾的語氣斬釘截鐵。
杜爾滾如果走了,這支殘軍也就沒有了主心骨,如果注定灑血草原,也要消耗更多的蒙古騎兵,蒙古和後金,草原上隻能有一個霸主。
杜爾滾抬頭看天,要突圍也不是現在,烈日下他們根本甩不掉蒙古輕騎的追擊。
後金士卒相互依靠,這身盔甲多次阻擋了死神降臨,也消耗了他們太多的體力,對戰的雙方似乎都已默認了戰局,蒙古人在一點點收割生命。
就在這時,從東方草原傳來尖銳的號角,那是後金人的衝鋒號。
額哲策馬奔上草坡,隻見二三十裏外,後金人的騎兵像密密麻麻的螞蟻一般,甲衣騎兵碎步前進,乘勢而來。
杜爾滾精神一震,旋爾臉上露出悲傷之色,前軍返回了。
前軍不願丟下旗主返回,暫時能拯救他們的命運,但今日可過,明日如何?軍中已無糧,吃盡戰馬,他們難道用雙腳走回遼東。
二三十裏路,騎兵馳騁一個時辰即可到達,額哲看向土謝圖汗與紮薩克圖汗,兩人都默默的將眼光離開。
和杜爾滾戰鬥了大半天,蒙古人也是疲軍,他們實在再沒有勇氣麵對近兩萬的後金人。
返回的後金騎兵一邊緊吹號角,一邊緩慢靠近戰場,半個時辰後,蒙古騎兵如退潮般離去。
杜爾滾下馬,摘下頭盔步行走回本陣,地麵上歪歪斜斜躺著眾多士卒張開舌頭在吐氣,盔甲被扒開扔到一邊。
“集合!”隨著杜爾滾一聲號令,後金士卒慌慌張張從地上爬起來,騎兵各歸其位。
杜爾滾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神態張狂。
無論此戰是勝是敗,杜爾滾永遠不會在親信部下麵前丟下自己的氣勢,弱冠之年就掌管了兩白旗的強兵悍將,他可不是僅僅依靠父汗。
斷後的一萬後金人馬餘下不足五千,死傷過半,戰場上蒙古人的屍體也不比後金人少,同樣數量的蒙古人換後金人,對杜爾滾來說,這一仗近乎慘敗。
衛兵狠心將插在鄂堪腦袋上的利箭拔下,鑲白旗的巴圖魯還在雙眼緊閉,神誌不清,嘴裏模糊不清的在吼叫些別人聽不懂的話語。
杜爾滾走近,俯視自己的愛將,嘴角抽動,半晌後一言不發離開。
算上被拋棄的大明人輜重營,西征大軍已經折損三成,可回歸之路卻依然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