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艱難取勝,分道揚鑣
十幾裏外的草原,土默特騎兵在遠遠觀望,格日圖的腦袋都快炸了,明部騎兵伏擊了後金人讓他無所適從。
俄木布汗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和後金人議和,土默特人無力抵擋杜爾滾的大軍,但明部是為了救援他才伏擊後金人的,至少他心裏是這樣認為的。
“衝過去吧!”身邊的親兵知之甚少,焦急催促,他跟在格日圖身邊和大明人打了好幾年的交道,感覺很好。
鄂堪回援後,戰局膠著,明部騎兵的優勢逐漸被蠶食。
“救援明部!”格日圖終於下定決心,如果他呆立此地眼看明部騎兵被後金人擊潰,那到死他也不會原諒自己。
如果俄木布汗要責罰,就由他吧!
格日圖從汗帳騎兵的統領到今天有自己的部眾,離不開俄木布汗的寵信,但也少不了大明人的幫忙。
一千三百土默特輕騎奔向戰場,他們麵對的方向正是明部無法包圍的北邊,唯一的缺口被彌補上。
戰場被分割成兩個部分,前一段是郭臻搖搖欲墜的防線在抵擋鄂堪的衝擊,後一段是明蒙聯軍在收割後金人的性命。
兩軍相逢勇者勝,親身衝入血腥的戰場後,郭臻的緊張反而消失不見,他像個普通士卒一樣撕心裂肺的揮刀呼喊,眼珠子仿佛都要迸出眼眶。
人所有的情感來自於思考,正如龍雲當日練軍所說,戰場上最機械的士卒才是最勇猛的士卒,沒有思維就沒有恐懼。
郭臻隻要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不能讓眼前的士卒崩潰,他要以身表率,給自己的部下注入勇氣。
鄂堪的厚刀終於和郭臻的戰刀相撞,在空中迸閃出火花,強弩之末不能穿魯縞,郭臻的戰刀並沒有像鄂堪想象那樣脫手,鄂堪終於疲倦了,厚刀的刃早已經卷起。
興奮的明部騎兵湧上來,將主將郭臻護在中央,讓主帥親自迎敵是他們的恥辱,很多人為自己剛才的驚慌感到羞愧。
鄂堪拖著厚刀,看見眼前騎兵人頭攢動,他知道自己敗了:“突圍!”
真不愧是身經百戰的巴圖魯,戰場上每一步決策毫不拖泥帶水,大黑馬歡呼雀躍,帶著郭臻緊追不舍。
奔走的輕騎耳邊風聲呼呼,秦鋒雙腿夾緊馬鐙,右手拉開樺木弓弦,鬆手的瞬間一支短箭流星趕月般正中五十步外落荒而逃的後金騎兵。
離戰場已有五六十裏地,大隊騎兵被遠遠的甩在身後,秦鋒與格日圖還在催促輕騎緊追不舍。
草原是輕騎的樂園,鄂堪隻盼天再黑的快些,追兵稀疏的弓箭不停,不時有人墜馬落地。
鄂堪眼見追兵主力尚遠,如此下去損失太大,大吼道:“你們先走,我來斷後。”
這一仗打的太憋屈了,三千精銳衝出重圍者不足千人,那些人都是兩白旗的精銳,前鋒營隨他東侵朝鮮西入大明,察哈爾人和關寧鐵騎都是手下敗軍,沒想到在陰溝裏翻了船。
格日圖目睹狼狽的後金人調頭準備死拚,勒住戰馬舉手示意土默特人停止追擊,逼退後金人後他心生退意。
貿然出手之後,格日圖處境尷尬,如果最終俄木布汗和後金人議和成功,他的命運難測。
秦鋒似乎有無窮的精力,不顧停滯的蒙古人,輕騎時而突進,時而轉向,指揮馬賊如臂使指,盤旋在後金人左右。
遠處傳來撤退的號角聲,秦鋒意猶未盡射出最後一箭,然後率部回頭。
戰場邊緣,明部騎兵集結整齊,雖然大勝了一場,但沒有歡聲笑語。
自進入草原被挑選出來後,這些人幾年的草原生活隻有枯燥的訓練,農夫變成了悍卒,但還從未經曆過如此慘烈的大戰。
戰後的場景堪比地獄,殘肢、斷臂、頭顱、破開的腸肚,痛苦的呼喊,絕望的吼叫,還有沉默的士卒。
郭臻坐在草地上,最後階段狀若瘋虎般的衝擊耗費了他所有的體力,等後金退遠了他才感覺到疲倦。
鄭秋靜靜站在郭臻身後,表情沉靜。
環視戰場,郭臻下令道:“將所有後金人的頭顱都割下來帶走,屍體就埋在這裏。”
鄭秋小聲提醒道:“還有些受傷的俘虜!”
郭臻又下令道:“重傷的給他們個痛快,輕傷的都綁縛起來押回明寨!”
鄭秋傳令而去,龍雲和蘇摩指揮打掃戰場,明部戰士的動作很快,打了勝仗總是讓人精神愉悅。
小半個時辰後,追擊的秦鋒和格日圖率部返回,格日圖能來幫忙,既在郭臻意料之中又在讓他意外,他當然希望在戰鬥中能多得一份助力,但如此一來格日圖的命運將陷入險地。
俄木布汗除了投靠後金再無別路,明部曾對圖格日部馬賊下手,他是嶽拓的眼中釘,作為談判的籌碼再無挽回的餘地,所以才借此機會伏擊後金想給大明送上一份投名狀。
但格日圖不一樣,在這場戰鬥之前,他本可以保住自己的部眾和財富。
天色慢慢黯淡下來,如血的夕陽也墜落入地平線之下,格日圖在郭臻三百步外下馬,大踏步走過來,臉上表情凝重。
郭臻從草地爬起來,兩人各伸右手相碰,一切皆在不言中。
“你準備怎麽辦?”
“聽候大汗發落!”格日圖沒有一絲猶豫。
“後金人不會放過你的!”
格日圖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不要說我了,你們準備怎麽辦?”
“明寨和老鴉山的人正在收拾行囊,大汗決計投奔後金後,明部無法再留在草原,我們準備今夜就奔向殺胡口。”郭臻指向戰場:“所以我才打這一仗。”
格日圖再次伸手和郭臻緊握,苦澀一笑道:“兄弟,祝你好運!”
土默特和大明人融合多年,但大明人在草原的地位低,再加上出塞的多是商人,名聲並不好,蒙古人多認為大明人狡詐、貪婪和膽小。
郭臻投入土默特後,所作所為讓很多土默特人感激不盡,在那個讓察哈爾人崩潰的幹旱中,是這個大明人保住了他們的性命。
“想盡辦法活下來,真要無路可走,可以過來找我們!”郭臻拍了拍格日圖的肩膀。
“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或許我真會來找你!”格日圖也拍了拍郭臻的肩膀。
兩部人馬在模糊的黑暗中啟程,傷員平躺在馬拖車上,仰視空中如血的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