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一夜靜聽風吹雨(上)
方鐸醒過來的時候,周圍漆黑一片,他蜷縮著身子側躺在雪地上,耳邊是呼嘯著的狂風,夾雜著幾絲雨雪打在他的臉上。方鐸感覺自己現在的狀態簡直糟糕透頂,饑腸轆轆,喉嚨腫痛,整個人都有些昏昏沉沉的。他試著握了握拳,卻沒有一絲力氣,可能是因為在嚴寒的冷風下呆的久了,全身都凍僵了,一動都動不了。
迷迷糊糊中,他看到有兩個人影在向他慢慢走來,他張了張口,想要喊“救命”,可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隻能感覺到他們好像在他的身旁停了下來,隱隱約約聽到他們的對話聲。
“沒想到方家竟然還有人逃了出來……”
“我們該拿他怎麽辦?”
一陣沉默了後,那聲音說道:“不過還是個孩子,就先帶回去吧。”
之後,方鐸便再也堅持不住,昏死了過去。
方鐸感覺自己仿佛是無根的浮萍,在蒼茫的大海之中飄蕩,沒有終點。半昏半醒間,他聽到有人在他身旁說話,卻始終聽不清他們究竟在說些什麽,隻是感覺無比的疲憊,想要就這樣一直沉睡下去。
“怎麽樣了?”
“情況不太好,他受了驚嚇,又染了風寒,發起了高熱,可能挺不過去了。”
男子歎了口氣,語氣複雜的說道:“你盡力就是,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方鐸最終還是挺了過來,隻是卻忘記了一切,不認得人了。
而也是從這一天起,名震江湖的林家山莊的莊主林致遠大俠,收養了一位孤兒作為林家山莊的大公子,取名林遠楓。
十年光陰轉瞬即逝。
林遠楓作為林家山莊的大公子,也沒有墮了林家的威名,年紀輕輕,卻在武學的造詣上極高,甚至遠勝當年的林致遠。而其高風亮節,鋤強扶弱的作風,也是令江湖眾人讚歎不已,提起林家山莊的林遠楓,具是一片讚譽之聲。不過少年,就闖出了自己的一番名聲。
反倒是他名義上的弟弟,林致遠的親子,林家山莊的二少爺林安晨,都已經是十四歲的年紀,卻是喜歡遛狗逗鳥,終日玩鬧搗亂,令教書的夫子們頭疼不已。
而林安晨卻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妥,每次林致遠或是林遠楓教訓他時,他就嬉笑著答道“這不是有大哥在嗎,大哥這麽厲害,林家山莊就交給大哥了,我就負責幫大哥吃喝玩樂!”
雖說林遠楓天資聰穎,年少成名,不過這也有他自己勤學武藝,每日清晨便起床練劍的原因存在。即便他在閑暇之餘,總是會覺得這周遭的一切,有些虛幻。甚至林遠楓有時候隱隱約約的想起什麽,卻又在轉瞬間忘卻,隻覺得雲裏霧裏,不勝其煩……
不過更多的時候,林遠楓還是覺得,盡管自己不是林致遠的親生兒子,但父親卻對他極好,而他也是拿他當做親生父親來看待,一心想要將林家山莊發揚光大。
但這看似美好的一切,終究隻是鏡中花、水中月,這場持續了十年之久的夢境,還是在他十七歲的那一年,破滅了。
他收到了一封信,一封不知來處,突然出現在他書房中的信。
信上說他的親身父母都是被林致遠所害,而他卻認賊作父,枉為人子。
林遠楓對這封信的內容不屑一顧,並沒有將其放在心上,隻覺得是林家的敵人寫來挑撥離間的。可隨後幾天,每天都會有這樣的一封信出現在他的書桌上,他查過府內的仆從,卻找不到究竟是何人所為。而信上所書的內容,也越來越詳細,那些細節難以編造,令林遠楓不經心生不安……
一顆名為懷疑的種子,在他的心間悄然種下。
他也曾小心試探過父親此事,但卻並未試探出什麽,反而被父親疑惑的反問,隻能作罷。隻好自己私下去暗中調查,但還未等他調查出什麽東西,就無意間……撞破了那個秘密。
又是一日春光瀲灩的好天氣,林遠楓在園間練完劍,想起昨日出門收到的關於魔教黨羽的消息,便想要去找父親商量此事。他向管家詢問了父親的去向,隻知父親在書房招待客人,便直接向著書房走去。
但心下不免疑惑,為何父親不在廳堂招待客人,反而要去書房,莫不成是有什麽大事要商談,不方便被他人聽到?
而等到林遠楓走到書房外,聽著裏麵的談話聲,他也終於知道,這不能讓他人知道的“大事”究竟是什麽了……
他隻覺得,自己這一生是何其可笑,宛若他人手中棋子,愚昧無知。養育了自己十年的恩人,他視作親生父親的人,卻與他有著血海深仇。
他仿佛失了神智,就連書房內的人走了出來,也沒有發覺。他呆呆地看著書房中,那個男人慌亂的神情,苦澀一笑,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除了身上的這件衣物與他的配件外,他再沒有帶走林家的任何一樣東西。
林遠楓加入了魔教,在沒有了最初豪情萬丈,仗劍走天涯的灑脫,反而變成了一個冷漠無情,殺人不眨眼的魔頭。終日渾渾噩噩,做著殺人的買賣,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亡命之徒。
昔日的好友痛心於他的墮落,紛紛前來勸說他回頭是岸,不要執迷不悟,墜入魔道。
看著曾經的至交好友眼中的失望、不解……他心如止水。
林遠楓孑然一身,租了一間小屋,在一個魚龍混雜的巷尾中,,用作平常完成任務後的歇腳之處。這地方極亂、極差、極髒,與他曾經錦衣玉食的生活相差甚遠,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有時候他在出任務的途中受傷,勉力支撐到他回到這間小屋,卻因為身上的傷勢過重,一連就是幾天下不了床,甚至也沒法去尋些吃食果腹,也沒有多餘的錢財去購買傷藥。
等到傷勢痊愈,卻因為幾天沒有出任務,沒有錢財,連租房的費用都付不起,便隻能在野外湊活著過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