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製衡

  高熲倒是很滿意眼前的局麵，與其說是李剛退縮，倒不如說李剛是識相，知道當下的這個場合，該由誰說話。


  秦蒙偷瞄了一眼楊林，在老爺子麵前，可不同於他處，可不敢啥話都說。


  楊林淡淡道：“魏武有雲，居家為父子。用事是君臣。如今，你就是東宮太子少傅，國事於前。心裏怎麽想的，直說便是了。”


  秦蒙略略思索了一下，十分鄭重道：“高相，義父，以卑職之愚見，京畿衛戍新動。必以製衡為出發點方可。”


  “製衡？此為何意？說來聽聽。”高熲表麵上沒什麽異樣，可秦蒙敏銳嗅到了他其實是很關切這件事情的味道。


  “京畿衛戍，事關聖上京城安危，因此，必須要萬無一失的牢靠才行。然義父新退，京畿衛戍之變，也是不可避免的。聖上，心無疑乎？朝臣，重口皆調乎？凡此種種，就須京畿衛戍調整一事，不說符合方方麵麵的期待，也須顧及到方方麵麵的考量。”


  秦蒙可不是話匣子一打開，就什麽都不管的人，他一邊說著話，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看著高熲。


  高熲那是什麽人物？泰山崩於左而麵不改色，麋鹿興於右而目不暇視。他已經到了，能夠最大限度掩飾自己內心想法的境界了。


  想要從高熲臉上看出他的內心想法，是有點不太現實的。


  不過。秦蒙沒看出高熲對自己的話有何感受，但卻是能夠判斷出，高熲最起碼對自己的話沒感覺到厭煩。


  有了這個判斷，秦蒙接著往下說：“如無意外，京畿衛戍點檢使，應出自從龍柱國之臣。如此，京畿衛戍這個最重要的軍事力量，就掌握在最忠誠於陛下之人手裏了。不過，點檢使人選是沒問題的。關鍵是，新任點檢使，可沒有義父那樣的威望，可使人人盡服。朝堂中，各種建言必然此起彼伏，如此爭論，必無能說服所有人的結論。到最後，還是需要聖上出麵協調。”


  高熲聽到這裏，竟然微微點了一下頭。不過，他沒有說話，還是靜等秦蒙往下說。


  “朝中非議者，無非是某某將領誰誰背景，這根眾臣建言是一樣的，都想自己的主張被聖上采納。還是你爭我論，爭來爭去誰也不負誰。如此，莫若將京畿衛戍所有將領全部打亂機製，以聖意，舊任點檢使，新任點檢使為考核最後決定，參考各將領隻能，綜合朝廷眾臣意見，方方麵麵都顧慮到。形成一個新的京畿衛戍將領構成集團，這樣，必少爭論。而且，各方都有照顧，容易形成新的。容易被掌控的構架。”


  秦蒙說完，垂手而立，靜等高熲和楊林的意思。


  誰知道，秦蒙說完之後，在場所有人都不再言語，靜得可怕，就好似時間忽然凝固住了一般。


  好半天，楊林才說道：“高相，犬子頗有狂妄之處，言語不得當的地方，還望高相見諒。”


  按照常理，高熲這個時候應該趕緊來一句。哪裏哪裏，令郎說的不無道理。


  誰知道，高熲竟然看了楊林一眼，又盯了秦蒙一會兒，沉吟著，不發一言。


  楊林也不說話。看看秦蒙還在弓著腰等候他倆說話，便向秦蒙使個眼色，那意思是，堅持一下，這時候怎麽也得等下去。


  好半天，高熲才轉麵楊林說道：“老王爺，秦少傅所言，應該可以代表東宮了。既然東宮是這個意思，那咱們兩個，是不是可以麵見聖上，就這般向聖上建言？”


  楊林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畢竟，高熲能夠認同秦蒙的看法，可不是一般人的認可，你有話能讓高熲這個級別的人采納，那才是真正的試金石，說明你能入得了人家的法眼了。


  “嗯，高相向來持重，算無遺策，本王願意跟高相一道，去見聖上。”


  高熲臉色凝重，似乎對這件事情十分謹慎。


  想了一會兒，高熲道：“老王爺，秦少傅近日複職點檢校尉，考核京畿各部，也是職責所在啊。但東宮事巨，同樣離不開秦少傅，以後，秦少傅可就要非常忙碌了。”


  楊林笑道：“能為社稷操勞，那是他的福分。年紀輕輕的，總不能總靠小聰明立世吧？勤勤懇懇為國家效力，那才是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本。”


  說完，楊林一雙眼裏，帶著嚴厲，看向了秦蒙。


  秦蒙知道，這個時候，正是要他慷慨陳詞的機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