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命皆貴也
秦蒙一席話,擲地有聲,聽者無不低頭。
陸恭賢憋了一會兒說道:“即便是故陳朝廷有失德行,那江南士子可曾有虧?這位大人,喝王綰於前,退楊文瀚於後,趾高氣昂,如喚小兒,如此。也是對待才俊之道?”
秦蒙冷笑道:“江南才俊者,有勵誌安邦定國之能,但更有隻識榮華富貴之輩。說你們這些讀書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你們可能不愛聽。那好,咱們就說點實的。你可知道,本官連破京口姑孰鍾山,傷亡多少手下麽?”
陸恭賢語結,呆了一下道:“不知。”
秦蒙環視眾人一眼,伸出兩根手指:“傷亡總計二百餘人。嗬嗬。京口姑孰,那可是建康外圍重鎮啊,城搞池深,重兵把守,奈何如此不堪一擊?各位學子,可曾讀過《孟子·告子下》?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你們是不是以為,那前線將士就因為幾口飯而忘記了守土抗敵的重任?扯特麽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那些將士自己吃不飽穿不暖不說,家裏親人尚不知何時餓死,你讓他們,為什麽拚命?”
說到這裏,秦蒙臉上浮出了一絲痛楚的表情。
“人有高低貴賤,命則是眾生皆貴。豈不聞聖人有言,民為貴,君為輕,社稷次之嗎?大隋一紙人人有田耕種,故陳各地鄉親父老莫不望風歸降。本官且問諸位,他們的要求,高麽?故陳上位者,自己極盡奢華還不滿足,兼並故陳百姓賴以生存的一點點農田,他們為了求生,倒向大隋,有錯麽?”
秦蒙見眾人無語,哼了一聲道:“平南元帥晉王殿下。為了彌補職司衙門人手不足,特設恩科取士,結果有人叫囂北人蠻夷,不配考核南人。嗬嗬,你們枉為讀書之人,這麽點伎倆都看不透麽?叫囂不與大隋合作的人是誰?他們為什麽這麽叫囂?因為開科取士,嚴重動搖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家大業大,幾乎有跟朝廷分庭抗禮的能力,再把持官場。則家族利益永固!哼,說到這個份上,你們若是還不明白,他們的利益是建立在壟斷基礎上的,你們的書,就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眾士子聽了。不覺竊竊私語起來,雖然大家並不是特別信服秦蒙的說辭,但他們對王楊兩家的作為,已經有所懷疑了。
秦蒙哼道:“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得其賢者陳列,則天下大治。集不賢者充斥朝堂,則必重蹈故陳亡國之故事。對於讀書人來說,出身寒門,終身寒門。國無道也。國有道,出身寒門,終身寒門。恥也!”
說完,秦蒙把眼睛重新盯到了陸恭賢身上:“可還有疑問?”
陸恭賢皺皺眉,拱手道:“學生服了。不過。恩科取士,必以文道厚重者主持,非此,隻怕天下讀書人也是不服啊。”
秦蒙冷笑道:“說來說去,還不是江南文人士子覺得,北人文采,不足考校南人也?既然你們這麽想,那就讓你們見識一下北人文采。來人,取紙筆過來。”
楊語在一旁一聽秦蒙要紙筆,立馬眼睛就亮了,她可是知道秦蒙詩詞功夫,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動筆。肯定又是非凡之品作啊。
不勞他人,楊語趕緊操起早就有的家夥事,給秦蒙準備妥當。
秦蒙提起筆來,揮毫潑墨,寫下的,正是後世唐寅的《桃花庵歌》。
一眾士子不知道秦蒙深淺。開始的時候,一看秦蒙那兩筆字,不覺都是搖頭苦笑,甚至,有人發出了嘲笑聲。
可是,隨著秦蒙一句句詩文寫出,嘲笑的人停止了嘲笑,搖頭苦笑的,變成了肅穆神情。
“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寫罷,秦蒙照例擲筆於地,高昂著頭說道:“將此詩傳抄,掛於建康各顯眼之處。並傳本官之令,倘有人詩文能蓋得過這篇詩文,本官願將恩科考吉司長侍之位雙手奉上。如不能,就老老實實參加恩科考試,以期寒門登科。”
說完,秦蒙沉吟一下道:“還有一樣,平南元帥晉王殿下有言,人才拔擢,非但不論門第,且不分男女。隻要有才,就算是婦人,大隋也錄取任用,等同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