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有礙觀瞻
浣玉臉色陰沉了一下,旋即掛上非常端莊的笑意說道:“這位貴客莫不是開玩笑?大隋這裏,怎麽會有江南那種淫靡之音?堂堂正正的,聽些熱血報國曲子,怎的就不和了胃口?”
秦蒙心中感覺好笑,隋初時的文風,受兩晉以來的駢體文束縛,多是堆積華麗辭藻,美文洋洋灑灑千言。卻無一言言物。
甚至有偏激者斷言,兩晉至隋唐,三百年間。隻有謝靈運和陶潛兩位,算得上是文學大家,其餘的,都不值一提。
這話卻是有失偏頗,但也從側麵體現出,隋之前的詩詞。基本上就是慘不忍睹。
浣玉這說辭,明顯是對秦蒙有了戒心,故意說得堂堂正正的。
翻翻兩晉至隋初的詩詞,哪一個不是駢四儷六,睜著眼瞎寫的?
《玉樹後庭花》,雖然也是辭藻華麗,但畢竟是很有文學功底,比那些瞎寫的,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當個詞人真絕代,可惜薄命作君王,可不僅僅是形容南唐李煜的,放陳叔寶身上也合適。
“那玉溪坊,比較拿得出手的,是什麽曲子?”秦蒙問道。
“除了淫靡之音,隻要貴客想聽的,就沒有玉溪坊不會的。”浣玉傲然道。
秦蒙一挑眉毛道:“哦?好大口氣。拿紙筆來,待我寫一首,看看你玉溪坊可有會唱的。”
浣玉上上下下打量秦蒙一番。點點頭哼了一聲,轉身找人準備東西了。
高勳一旁小聲道:“秦將軍,您這是什麽意思?”
秦蒙冷冷道:“兵部下發新的宵禁令,這才開始第一天,就有人公然違抗。可想而知,這玉溪坊,背後的根子可不是一般的深。不深入了解,怎知其幕後如何?不鬧將起來,幕後的靠山怎會露麵?嗬嗬。高右丞,還有一種可能,可別是咱們兵部的職司小吏,沒把宵禁令送到這裏吧?”
高勳趕緊擺手:“絕無可能!隻能是玉溪坊明知故犯,兵部的司職幹吏,還是很能幹,而且非常負責的。”
說話間,浣玉帶著兩個年少婦人,走進了房間。
浣玉帶的人。一個抱著琵琶,另外一個,則是拿著筆墨紙硯,在秦蒙麵前鋪開。
秦蒙無比瀟灑拿起筆來,一落筆,除了謝蘊以外。其他人麵色都變了。
高勳甚至以袖遮麵,感覺自己的臉都火辣辣的。
不是秦蒙寫的字好看,而是實在是有礙觀瞻了。
你字寫得難看些還說得過去,關鍵是,你寫的字大的大小的小,字的個頭都沒控製好,臉皮得厚到什麽程度,才有這樣洋洋灑灑揮毫潑墨的自信心啊?
然而,過了一會兒。高勳聽到了浣玉三女的齊聲驚呼。
怎麽回事?這驚呼可不像是譏諷嘲笑,而是發自由衷的讚歎和驚訝啊。
高勳趕緊把袖子放下,定睛向秦蒙的“墨寶”看去。
字。還是一如既往的慘不忍睹,隻不過,勉強還能辨別出是哪一個。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高勳嘴巴頓時張大,半天也合不攏了。
這是唐初剛建派詩人代表陳子昂的詩句,這位老兄,還得七十多年後才生出來,他可是一掃齊梁綺靡文風的領軍人物。
秦蒙管不了七十多年後的古人了,為了鎮住玉溪坊這場子,隻能拿出這樣的詩句。
浣玉皺緊眉頭,對旁邊抱琵琶女子說道:“你來試試,看能不能唱唱這曲兒。”
那女子張張嘴,手指搭向琴弦。卻是沒有彈奏。
“奴婢實在汗顏,這曲子意境太高,且充滿雄渾悲壯之烈,唱不出。”
浣玉不以為忤,凝重看看秦蒙的塗鴉,半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這位將軍……這位公子大才。如此佳句,必是傳世之作……玉溪坊……奏不得這神品之作,奴家,奴家大言了。”
“哈哈哈……”秦蒙朗聲笑道:“浣玉姑娘,識得詩句神韻而不強唱,此所謂知難而退也。問這世間,芸芸眾生中,又有幾人識得知難而退?姑娘乃妙人,切不可妄自菲薄,來來,且坐下喝上幾杯如何?”
浣玉微一沉吟,小步走到秦蒙身邊跪坐下,輕聲道:“喚明綺過來,告誡其他姐妹,莫要到這裏,免得玷汙了高士。”
那兩個小姑娘答應一聲,轉身退了出去。
高勳這時看秦蒙的眼神,已經不似從前若看鄉巴佬一般,而是充滿了複雜的神情,就是不知道,秦蒙會在玉溪坊幹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