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知己相酬
長孫晟頓時來了精神,臉上滿是端肅之色,道:“願聞秦將軍教誨。”
稱呼的變化,說明了長孫晟對秦蒙的心理定位的變化,楊林一邊聽著,也是臉色舒坦起來。
秦蒙趕緊施禮:“上差莫要如此,折煞卑職也。突厥最強者,莫過於攝圖所懾之阿史那部。即便諸多小部並不依附,單其一部,亦可威脅我大隋北境。若能弱了阿史那部,則突厥戰力,最少減半。”
長孫晟連連點頭:“秦將軍此言甚是,不過,阿史那部為突厥正統,其祖上淵源傳說,為突厥大眾信服。王室之內,也都認可可汗統領,圖之,隻恐適得其反。秦將軍謹言慎行,想必是有高論,未知計安將出?”
秦蒙道:“當日卑職去馬鞍山水濺嶺。曾詐闖處羅侯大寨。為了賺取處羅侯信任,曾經一百五十把削鐵如泥戰刀贈予他。以處羅侯詭詐,不甘屈居人下之心性,必隱匿不報。我健騎營曾仗此刀,連破突厥鐵騎,攝圖肯定知曉厲害。若是攝圖知道其弟處羅侯藏了這麽多的神兵,該作何感想?隻要言語挑唆得當。則阿史那部兩虎心異,必為我所乘,運作得好,或能爭取到處羅侯為我所用。上差,卑職狂悖,誇誇其談,還望海涵。”
長孫晟撚著胡須,陷入到了沉思當中。
楊林神色肅穆,端坐在那裏,好像周圍的一切跟他無關一樣。
倒是秦蒙,心裏未免有些惴惴。
畢竟,長孫晟是研究突厥的專家級人物,就因為他太了解突厥了,秦蒙的建議。隻要有一點考慮欠佳,是別想逃過長孫晟的法眼的。
半晌,還是楊林打破了沉悶的氣氛:“季晟,秦蒙有些聰明,也打過幾場仗,但畢竟年幼,見識淺薄,不知道天高地厚,妄語之處,還要多原諒則個。”
長孫晟看看秦蒙,又看楊林說道:“妄語之處?哈哈哈,王爺,若是秦將軍為本差副使,出使突厥,必定功成。未知王爺,可肯割愛?”
楊林有些驚了,他是準備提攜秦蒙不假,為此,特意借著長孫晟順帶調查元鐸被殺一事,將秦蒙介紹出來,本以為先混個臉熟。
誰知道,秦蒙見識不凡,竟為長孫晟所賞識,直接要用!
沉吟一下,楊林轉麵秦蒙道:“為國家效力,大丈夫固所願也。季晟不以汝身低微,此伯樂之於千裏馬也。可隨使突厥,必不負汝一生所學也。”
秦蒙內心有些掙紮,跟隨了長孫晟,就意味著能抱上新的大腿。
洛陽長孫氏,可一點不比關隴元氏差,再加上有楊林故舊之交,縱是有關隴元氏這樣的大敵,也大可放心了。
秦蒙知道長孫晟出使的結果,也知道隋帝楊堅對他的寵信。
跟了這樣有能力講交情的上司,肯定會跟楊林一樣,加力提攜。
綜合考量下來,跟隨長孫晟,似乎是開掛一般的人生開始。
可是,秦蒙想到了達奚長儒,為了自己,搭錢搭人舉薦到楊林這裏。
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和發展,不違背良心道義,可以隨時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
但是,人,有些時候也應該像謝蘊一樣,認定了跟隨的人,蹈死無悔!
拚將一死酬知己,致令千秋仰義名。
秦蒙偷眼看看楊林,這位老人,帶著一種十分複雜,卻是夾雜著些許超然的目光看著他。
這樣的眼神,何異於當初的達奚長儒?不舍,但又像放飛自己的孩子一般,毅然決然。
秦蒙心頭一熱,低下頭,沉聲道:“上差,王爺,卑職還有狂悖之言,請容某說完。”
這話本來應該等楊林和長孫晟作出回應再說,可秦蒙沒等,直接侃侃而談。
“突厥之患。非一日能平也。分而化之,各個擊破,誠為良策,然非根除北患之本也。我大隋對突厥用事,並無所圖,實為其擾境。分而化之,固可削弱突厥實力,卻難阻其南下。所以,必以凶悍之兵,屢敗突厥,使之不敢南下,再輔以分化,才可成事。”
說到這裏,秦蒙輕輕歎了一聲:“卑職得上差垂青,何其幸也?縱粉骨碎身,亦難報此知遇之恩也。然北境刀兵頻起,正需熱血男兒枕戈待旦。上差身旁,配儒雅風流之副,方顯大隋風華,卑職太過草莽,為披堅執銳之士。縱馬拚殺,方稱吾意。”
長孫晟聽罷,不覺也歎了一聲,看著楊林笑道:“王爺,不想秦蒙中意兵馬,可惜之至也。”
楊林有點為難了,想要勸解秦蒙吧,心裏有點舍不得,也能看得出來,秦蒙確實是想要留下。
不勸吧,老頭子向來是以提攜後輩為己任的,總覺得浪費一個人才就是犯罪。
楊林還從來沒有這麽糾結過,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看到楊林這樣的表情。秦蒙心裏甚是寬慰。留在一個欣賞自己,愛護自己的人身邊,絕對是值得的。
“上差,王爺,卑職還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
級別相差很遠的下屬,不待上峰暗示,就先行找借口離去,這是非常失禮的行為,但是,楊林和長孫晟卻是沒有一個人覺得秦蒙無禮。反倒是囑咐幾句,便讓秦蒙告退了。
回到營中,秦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鐵匠隊那裏,全副武裝的士兵圍了一層。
這是什麽情況?這可是自己的地盤啊。
正懵著,齊遠看到秦蒙,馬上跑了過來,低聲道:“將軍,這邊差不多要動搶了。那蘇成大將軍,因外調回歸,聽說了咱們這裏的事情。也趕了過來。可所有兵器,早就全都被別的大將軍拿走了,他便派了親兵在這裏守著,揚言鐵匠隊再打造的的東西全都歸他,不然,就要鬧到王爺那裏。”
秦蒙點點頭:“好生伺候著就是了,告誡手下兄弟。別在意人家來搶,嗯,也不能說搶,借吧,就算是借吧。人家是出去打仗的,咱們打造的東西給自家兄弟殺敵,有什麽舍不得的?”
齊遠一咧嘴:“可是。那是咱們辛辛苦苦搭建起來的家底啊。不說我和周烈往京城裏跑了,就說您沒日沒夜在這裏熬,還得麵對一大堆債主,這不是……”
秦蒙一擺手,製止住了齊遠:“別說這些了,王爺這裏,有辛苦付出,就有格外獎勵。王爺已經說了,所有拿走之物,一律兩倍價格給咱們結算。你可仔細清點好了,屆時報給黃將軍就是了。”
齊遠聽得眼睛一亮:“啊?將軍,居然有這等好事!咱們發財了啊。”
秦蒙沒好氣道:“發個屁財?賺這樣的差價,跟發國難財有何區別?去跟弟兄們說清楚,可努力打造兵器,這一段時間,打造出來的兵器,按原來我承諾的兩倍結算,要是還能多打,再加倍獎勵。告誡你一點啊,可別光拿著錢忽悠兄弟們幹活,一定要講明白,多打兵器,那是為了兄弟們戰場殺敵助力,是為了國家百姓做事的。別一天到晚就錢錢錢的,隻認錢的人,本將軍這裏可容不得!”
齊遠滿臉笑意連連點頭,他認可秦蒙說的,不能什麽事情總講錢。但是。為國效力,還能多拿錢,這是最好的結果。
打發了齊遠,秦蒙悄悄轉到了健字二營那裏。
秦蒙發現,健字二營的官兵,普遍都不太興奮,一看就是一臉的鬱悶。
“謝蘊周烈,健字二營,可是本將軍精兵啊,交付汝二人之手,本將軍足夠信任吧?可看看你們帶的兵,怎生如此士氣低落?”
謝蘊看看周烈,周烈再看看謝蘊,半晌。周烈道:“將軍,咱們的利兵,除了謝蘊的斷霓刀,可都貢獻出去了。您不會不知道,一件好兵器對於戰士意味著什麽吧?被人拿走了,就好像是婆娘跟人跑了一樣,能高興得起來麽?”
秦蒙算是被噎了一下,周烈話糙理不糙,這麽個情況,確實是沒辦法提振士氣。
“將軍,您要說把新打造的兵器給人,也還好說。關鍵是,咱們手裏的家夥都給人了,賺了什麽好了?也就丁良大將軍給了咱們三匹馬,算是見到點回頭錢。”周烈嘟囔道。
“什什麽?周烈,你再說一遍。”秦蒙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有了點想法。
周烈還以為秦蒙要發火,畏畏縮縮道:“將軍,我是說,除了丁良大將軍給了咱們三匹馬,誰也沒給還咱們什麽東西,這不是白白送人了麽?”
秦蒙一拍大腿:“我說嘛,送出兵器我怎麽總覺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原本以為是自己小肚雞腸,心胸還是不算寬廣,原來,是忘了重要的事情啊。”
謝蘊周烈頓時來了精神,以為秦蒙能在兵器上有什麽新的舉措,討要回來一些,齊齊拱手,異口同聲:“將軍,忘了什麽事情?”
秦蒙一揚頭,胸脯一挺道:“備馬,謝蘊周烈,隨我一同到羅方大將軍那裏,提供兵器助袍澤兄弟殺敵,固是本分,但咱們也不能因此而蝕了老本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