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當機立斷
齊遠拱手遵令,開始按照秦蒙的要求甄別人選。
挑選出符合條件的人之後,確實還有超出的人數,齊遠就弄了些建議的簽子,讓這些士卒抽。
秦蒙,謝蘊以及周烈這些,自然是不參與的。
可在抽簽的過程中,還是出現了小插曲。
有的士卒,不想留下,抽中了留下的簽,當即表示,自己願意追隨將軍死戰,可以跟別人交換一下。
這樣一鬧,所有的抽中的人,都做了這樣的表態,甚至,那些符合留父留兄條件的,也都想要跟著秦蒙,一起上陣殺敵。
秦蒙讓這些人單獨集合起來,挨個拍拍他們的肩頭。
“兄弟們,我知道你們也是熱血男兒,都不屑得之不易的活下來的機會。但是,傷員兄弟們需要人照顧,而且。犬牙寨的香火,不能斷了。我會給上峰留下信件,說明你們是奉我將令留下。”
說到這裏,秦蒙的眼裏,閃爍出動情的光芒。
“我以功勳奏上,懇請容你們可以脫下軍裝,回歸故裏。好好活著,娶個婆娘。生一大堆孩子,告訴他們,曾經有犬牙寨三千官兵,為國為民,血染沙場。你們,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這是大隋兒郎最高的榮耀!如此,則犬牙寨將士功績,代代流傳,犬牙寨將士鐵血精神,永世不滅!”
撲通撲通,所有留下來的人,紛紛跪在了秦蒙麵前,放聲大哭。
秦蒙暗自歎息,對齊遠說道:“你代筆,給薛將軍寫封信。”
齊遠也是涕淚縱橫。取過紙筆,那眼淚,滴答滴答滴落在紙上。
“犬牙寨守備秦蒙,率犬牙寨全體將士,拜大將軍薛麾下:霧隱嶺接敵,我部損失慘重,折卻人手,三停之一。自秦蒙以下,各個帶傷,人人力疲,幾無力再戰。然國家危難之際,大軍死戰之時,身為大隋一卒,豈能惜命避戰?全體犬牙寨將士,死國決心已定,但有使命,萬死不辭。唯此前一戰,傷重存者百餘,此皆忠勇壯烈之士也,彼實不能再戰,故秦蒙鬥膽,留百餘人照料,戰後懇請大將軍念及犬牙寨勇烈,全此存者榮歸故裏,如此,戰隕之犬牙寨將士英靈,感念大將軍恩德。秦蒙再拜。”
齊遠寫完,他哽咽著將沾滿斑斑淚痕的書信,遞給了秦蒙。
秦蒙拿過筆來,略看一下,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吹幹疊好,遞給了周烈。
“周烈,馬上著精幹之人送與薛將軍。謝蘊,率隊出工事,把所有進出通道都封上。”秦蒙這樣做,就是為了斷了所有人的念想,工事外的,進不來,工事內的,也出不去了。
周烈大聲下令,犬牙寨將士默默行動起來,將戰者,看看受傷的兄弟,然後跟留下的兄弟依依惜別,表達了美好的祝福,井然有序出了簡易工事。
“謝蘊,周烈。傳我將令,所有人等,人不卸甲,馬不卸鞍,於山腳下安宿,隨時準備迎敵。騎兵,安排於步兵左右兩翼,步兵,枕戈待旦。所有探馬斥候,全部不間歇偵查,我要每隔半個時辰,聽一次最新戰報。”
秦蒙的安排,等於是把自己這一部人,完全擺在了非常危險的地方。
從霧隱嶺下來,就直接麵對正北的開闊地,一旦有大軍經此路過,其側翼完全被秦蒙所部盯上,不管是誰,也不能任由這樣一部,在威脅自己的側翼的地方待著啊。
不等探馬回來稟報戰情,薛亮接到秦蒙信件,親筆回書,快馬送至。
果如秦蒙所料,隋軍大部隊。和突厥主力,進行了難以想象的大規模交戰。
羅方那裏,單方超過一萬以上的集團規模交戰,就已經進行了三次。
薛亮西線,打得更是慘烈。
因為涉及到撤退路線,突厥人在正麵戰場上倒是沒太發力,但在雞鳴山一線上,卻是投入眾多精銳,一改之前小規模襲擾驅散,而是進行集團式衝鋒,本著見著隋軍就就地消滅的原則。
薛亮更是坦言,非獨犬牙寨將士死國決心已定,全體西線戰場的將士,都是如此。他已經將秦蒙的信件,以及自己寫給上峰的信件,通通轉到楊林那裏。
為了打好這一仗,沒人會吝惜自己的生命。
當前,正麵戰場上,羅方大將軍已經有所斬獲,戰果不俗。
也因此,側翼戰場上的爭奪,進入到了白熱化的狀態。
能否在正麵戰場繼續擴大戰果,全看側翼戰場上,能否牽製住。隻要側翼始終能給突厥主力壓力。那麽,就會給羅方中軍主力贏得充分的時間。
秦蒙歎息不已,將信件上的內容,轉達給了所有人。
犬牙寨的官兵,至此也全想開了,這場仗,不是大隋挑起來的,而是突厥人犯境。大隋這邊,是應戰,是保家衛國。
既然是保家衛國的戰爭,既然是不可避免的死人,為什麽死的一定是別人,而不是自己呢?
秦蒙已經預知到突厥人的戰略意圖了,在西線側翼,突厥人要采取滅絕策略,見到的人一律殺光。不單是保護側翼安全問題,更是有震懾的味道。
那樣的話,像之前的五六千人的相對小規模的肅清,不會再有了。
再來的敵眾,最起碼是超過萬人的。
秦蒙命令,除保留少量偵查人員,對必要方向偵查,探馬斥候大數回撤。
沒想到,就在空氣中都彌散著緊張味道的時候,一斥候,居然帶來了兩個人。
是郝萌,以及帶著他遠離戰場的那個士卒!
秦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郝萌渾身上下刮得青一道紫一道,很顯然是穿林子被枝丫刮的。
再看那個士卒,半邊臉腫得老高,渾身上下,比郝萌還慘,幾乎衣無寸縷了。
“怎麽回事?”秦蒙怒道。
郝萌一擦鼻涕,憨笑道:“哥哥,這人好壞,騙我走那麽遠,就是讓我離開哥哥,我發覺了,就揍他。他還是帶我來見哥哥了。怎麽樣?我是不是很能幹?終於又找到哥哥了。”
秦蒙氣得真想一巴掌呼出去,但看看郝萌那純純的,還有些洋洋自得的小眼神,這手還沒抬起,就已經氣消了。
再看看那士卒,想必是用盡了渾身的解數,不斷哄騙,結果郝萌認準了死理。就是要找自己,肯定是吃了不少苦頭。
“哥哥給你道將令,帶著他,到山上去。”秦蒙很愛惜這個傻小子,但這時,又不得不虎著臉下命令。
“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郝萌希冀的目光中,慢慢有了失望的神情。那小綠豆眼裏,又泛出了淚花。
太有殺傷力了,秦蒙經曆了無數血戰,不說鐵石心腸吧,也夠殺伐果斷的了。但在郝萌的眼神前,卻是怎麽也硬不起來。
“郝萌,你也算是我犬牙寨一員了,難道,你不聽本將軍命令麽?”秦蒙不忍看郝萌,卻是給謝蘊一個眼神。
謝蘊冷哼一聲,拿起自己的弓,輕輕拉了一下弓弦。
那弓弦攤開的聲音並不大,但對郝萌來說,卻是非常恐懼的。
謝蘊那精準一箭射裂了肩膀,給郝萌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還不快走!”謝蘊知道秦蒙心疼這個傻小子,便殺氣騰騰喝道。
郝萌看看秦蒙,再看看謝蘊,終於吧嗒吧嗒掉下眼淚,低著頭,帶著那更加狼狽的士卒,向霧隱嶺上已經被封閉的工事走去。
“報——”伴隨著一聲長長的拖音,被派出的一個斥候飛身跑到了秦蒙麵前:“稟將軍,有大量突厥人馬靠近,數量,估計怎麽也在一萬開外。”
所有人的眼睛,全都落在了秦蒙身上。
人人都知道,這一仗凶多吉少,更知道不可避免。
現在,就看秦蒙這位領軍將領,如何去打了。
“謝蘊周烈,汝二人引騎兵縱二橫百於前列陣,緩步前行。與後方步兵方陣保持十丈距離,待我命令,無命,不得衝鋒。步兵兄弟,擺三角陣列,緊隨騎兵之後。此戰,隻許向前,不許退後,戰至一兵一卒,也要衝鋒。各部,執行命令!”
秦蒙當機立斷,一聲令下,犬牙寨官兵迅速動員起來。
謝蘊和周烈,帶領騎兵在前,擺了兩個橫排百餘的騎兵陣線,等秦蒙率眾擺好步兵三角形陣列。整個隊伍,在秦蒙的命令下,轟然向前。
“報秦將軍,前方目視距離內,已發現突厥人。對方也看到了我們,正在調整陣型,準備攻擊!”前排騎兵,跑過來向秦蒙匯報。
秦蒙一揮手,示意那人回去,扭頭對步兵陣列的人說道:“馬上就要衝鋒了,可跟緊了騎兵。”
說罷,秦蒙催馬到了騎兵陣列中。
犬牙寨官兵,依舊是緩步前行,遠處的突厥人,也正接近。
突厥人前方陣線還在調整,騎兵的衝鋒,可不是像影視上那樣,管他什麽樣,衝就完了。
一窩蜂衝上來,也不是沒有,但那是烏合之眾。
真正的精銳,是要考慮到集團的衝鋒效果,有了約束性的陣列衝鋒,那才是橫掃的鐵騎。
秦蒙的注意力,全在敵方陣線調整上。
此次騎兵列前,實際上是為了緩衝後方步兵陣列壓力,通過騎兵的延緩,把敵人的速度降下來,這樣,步兵才可能接敵,不然,一個衝鋒,步兵就有可能全完了。
就在突厥人發動衝鋒,秦蒙想要命令自己的騎兵發起衝鋒的時候,秦蒙猛然間聽到了叫喊聲:“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