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一)

  隨著時間的流逝,長歌從傅易之口中斷斷續續了解到,他和凡影的失蹤隻是個意外,有驚無險。慶幸的是,邊塞首領為了表臣服之心,將他和崔浩天相互通信的書信盡數交給了傅易之,借以換取信任與和平。


  於是,傅易之終於動了崔浩天。


  崔浩天和邊塞勾結的證據一應俱全,大理寺受案審理,他那些狐朋狗黨一見右相大勢已去,樹倒猢猻散,隻顧自保,哪裏還顧得上他。傅易之把這件事交由謝言去處理,但凡是牽連其中的,或者倚仗右相做了其他勾當的,都一律按罪論處。另外,提供證據者,戴罪立功,減輕刑責。


  一時間,朝堂上一片清明,群臣大呼皇上萬歲。


  亭廊之上,藤蔓纏繞,枝葉已泛黃,洋洋灑灑落在甬道之上,踏上去,有輕微的簌簌聲。


  傅易之攜著長歌在禦花園內閑遊,長歌忽然間想到什麽。


  “可是,你不是喝了曼羽的仙樂湯嗎,為什麽還能神智清醒的跟蹤荷霓找到我?”長歌自醒來,這個疑問一直存在。


  傅易之摟著長歌的腰停下。


  傅易之捧起長歌的臉,低頭在她唇上印上一吻,然後環住她,深情道:“以前在伏虎城的墓室,讓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要阻止大哥逼宮,奪回屬於我的太子之位。可是現在,能夠再見到你,和你相守一生一世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曼羽給的仙樂湯我確實喝了,可是我努力控製自己不被她迷惑,其實事後連我自己都難以置信,真的就這樣扛過來了,不過我高興的是,讓我扛過來的理由,是為了救你。”


  傅易之很少對長歌說情話,而這一次,是長歌所聽到的最動人的表白。


  “易之,謝謝你。”長歌緊緊依偎在傅易之懷中,心髒的位置被幸福溢滿。


  傅易之糾正:“不,是我要謝謝你。一路走來,似乎你都在為我奔波勞碌。而我,為你做的太少太少,還害你失去了我們的骨肉。”


  長歌隻是把頭埋在他的懷裏,聽著他說話時胸腔的震動,隻希望時間停留,把美好盡數留住。


  “你打算怎麽處置曼羽?”憋了半晌,長歌還是問出了口。


  傅易之反問她:“你希望我怎麽處置她?”


  長歌頓了頓:“如果略掉她的罪責,按照他父親的通敵叛國罪,她是否也會受株連?”


  傅易之歎口氣:“通敵叛國是株連九族的死罪,她逃不了。”


  長歌不說話了。


  對於一個失去一切的女人,長歌不想再落井下石。


  “荷霓也是個可憐人。”抬起頭看著傅易之,她不確定傅易之會不會給她這個權利。


  傅易之笑著摸了摸她的額頭,換上嚴肅的神情:“你是打算把想救的人都問一遍嗎?你宅心仁厚,肚量寬宏我不反對,可是有些人你縱容不得。”


  長歌重新把頭埋進他的胸膛,悶悶地說:“我就是問問,又不一定要放。”


  傅易之聽著她有些委屈的聲音笑了,拍著她的後背,語氣中帶著寵溺和無奈:“長歌,不是我心狠,他們都是罪有應得,你不用替他們感到惋惜,或是覺得可憐。你的悲憫之心一直都是我所喜歡和所害怕的。”


  “我害怕你因此受到傷害,自此一事之後,我恨不得你長在我心上,天天帶著你,即便這樣,我仍舊害怕別人趁我疏忽的時候傷害你。因為太在乎你,所以現在能威脅到你的哪怕一點兒火苗,我都要把它扼殺在搖籃裏。你明白嗎?”


  懷裏的長歌沒有說話,傅易之卻感覺胸口潤濕了一片,忙捧起她的臉,卻發現已是滿臉淚痕。


  “怎麽了,是我哪句話說錯了嗎?”傅易之有些慌了,伸手去擦長歌的淚水。


  長歌一把握住他的手,輕輕摩挲著自己的臉,聲音有些發顫:“你放心,為了你,我也要保護好自己。”


  “長歌……”傅易之目光灼灼。


  “嗯?”長歌抬頭看他。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要封你為後。”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長歌嫣然一笑:“好,我為你打理後宮,你專心處理朝政。大梁,何其有幸有你。”


  “不,是我何其有幸有你。”


  武同二十九年秋,十月五日,傅易之處斬罪臣崔浩天一家,除去崔曼羽其他成員共六十二人。


  十月十日,崔曼羽被削去皇後封號,打入冷宮。


  荷霓作為艾金同黨,刺殺淑妃未遂,於十月十二日處死。


  小李子軟禁李公公,為皇後監視皇上犯死罪本應處斬,但念其最終覺悟,並為皇上暗送消息,戴罪立功,降職處理。


  同年十月二十一日,傅易之封櫻長歌為後,坐穩東宮之位。


  自此,大梁一派祥和景象。


  傅易之本來也要加封無方,可是被他拒絕了。


  “皇上,臣有一請求,還請皇上恩準。”無方鄭重其事,倒是長歌在一旁看出端倪,因為出塵隨後也跪了下去。


  傅易之笑著,明知故問:“哦?說說看。”


  “既然大梁江山穩固,臣和出塵鬥膽請求皇上,讓我們出宮。”無方憋紅了臉,才說出完整的話。


  傅易之看向出塵:“這也是你的意思?”


  出塵點頭,羞紅了臉。


  長歌心中不舍,可也知道宮中不是兩人的棲息之地。


  “真的,不能再多陪本宮兩年嗎?”長歌也覺得自己這樣問出口有些自私,可是忍不住。


  出塵笑了,眼裏含著淚:“娘娘,奴婢恐怕不能遵從您的意願了。”


  離開之意已決。


  傅易之拍了拍長歌的手:“你留她,不是耽誤她嘛。”


  長歌點頭,淚光閃爍:“但憑皇上決斷。”


  傅易之攜著長歌走到兩人麵前,紛紛攙扶起他們。


  “需要朕做什麽,盡管開口,都是自家人,千萬別客氣。”傅易之看看無方,又看看出塵,問道。


  無方和出塵相視一笑,搖了搖頭。


  “謝皇上抬愛,我們什麽都不缺。”


  傅易之點點頭,拍了拍無方的肩膀:“好好照顧出塵,這算是你給朕的承諾,可以嗎?”


  忍了很久的淚終於垂落,盼了這麽久,為的不就是這一句含著暖意的話嗎?


  可如今他說了,她的心底珍藏的某一處徹底崩塌,隨著淚水的衝刷,拋到了時光的背後。


  長歌為出塵拭去淚水,像哄小孩似的顫聲道:“本來是好事,哭什麽。以後想我們了,就常回來看看。”


  兩人相擁,無聲淚流。


  傅易之和無方則如兄弟般碰了碰拳頭,傅易之忽然欺身到無方耳邊:“她的身份朕已經知道了,好好保護她。”


  無方愕然,卻在看向出塵的時候變換了平靜,看向傅易之用力點了點頭。


  出塵說不喜歡離別時的淚水,怕自己控製不住嚎啕大哭,所以讓長歌和傅易之站在城牆之上,目送兩人離開。


  望著越來越遠的兩個身影,長歌把頭輕輕靠在傅易之懷裏。


  “皇上是什麽知道出塵的身份的?”長歌問出口。


  聽這語氣,傅易之就知道她早已經淡然,索性也不隱瞞。


  “在墓室中的十年期間,夜間出去的時候,有一次碰見了她。當時她正被人追殺,我幫她解了圍,卻無意之間發現了她包裹中有前朝重臣的東西。她說那是她父親留給她的遺物,我就知道她是前朝臣子後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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