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篇銀樓夜宴上

  銀家不愧是長安第二大富戶。入夜，蘇生帶著荷生幾人駕車而至銀府，光是遠遠看著那大門的富麗堂皇便忍不住暗讚其宅邸的氣派了，隻是太過外露了些。她們也曾目睹過金府的光景，雖說金家是名符其實的長安城首富，可是金家向來崇尚內斂，故並不在此虛榮上花費太多心思。這銀家如此不知藏富，難怪會成為皇帝的第一個開刀對象。雖然這次僥幸逃脫了，卻難保下次不會馬失前蹄。


  蘇生剛對銀紫陽有了些許好感，還真有點不忍看其家道中落。那樣天生的貴公子，縱使看上去不像是在意物質享受的人，恐怕卻是更加無法適應清貧生活的吧。她拿定了主意，找個機會一定要對銀紫陽旁敲側擊一番，想來銀紫陽的性子也不會惱她多事，反而會記在心裏默默感激的。


  還未下車，已聞車外喧嘩陣陣，許是銀家人出來迎接了。果不其然，連銀家二老都親自出來了。銀紫陽緊跟其後，帶著眾多家仆，見蘇生下車都齊齊問好。


  蘇生猜想這銀家許是摸準了她的性子，是在加倍補償上午派下人請她的無禮呢。她倒說不上受用不受用，隻是這樣的排場還真有點不太適應。縱使來了古代，縱使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普通的現代少女，在古代這些日子以來她也一直都是低調的。默默地開著蓮館跟個別有緣相遇的世間人周旋，默默做著忘川河引渡人的地府工作。坦白說第一次像這樣子被眾星捧月似的，也讓她忽然有了點“啊，真的穿越了啊”的實感，怎麽說她先前的日子都不像正常穿越女該幹的嘛。


  她撞上了銀紫陽的視線，兩人似相識多年的老友似的互相笑了笑。蘇生心裏的腹黑因子突然跑出來作祟，她看著銀家豪華的宅邸，忽就想到按照穿越定律，她該不會跟銀紫陽發展出點什麽東西來，然後在這豪門大宅裏上演一番宅鬥吧？額頭冒冷汗地暗暗搖頭，默喊不會吧，如果她現在所經曆的一切故事也是什麽網絡作者杜撰出來的，那麽這麽狗血的穿越劇情她可不要，至少給個宮鬥什麽的還比較有意思也比較有賣點嘛！她不知道，自己預感的宅鬥雖然沒發生，可宮鬥好戲卻是馬上就要上演了。


  大家在門口互相客套了一番，蘇生幾人被銀家眾人簇擁在中央往宅子裏走去。根據銀家老爺的介紹，今日的夜宴就安排在銀家最出名的銀樓裏。所謂銀樓，顧名思義就是用純銀打造的閣樓，金銀銅鐵四家族每家都有自己的類似於象征物的東西，而銀家的象征物正是這座傳說中的銀樓。


  站在銀樓前，縱使向來愛裝淡定的蘇生也忍不住微微驚呼出一句“好一個銀壁生輝”來了。其實在以前蘇生對銀家這銀樓也是略有耳聞的，本以為不過是鍍了一層銀漆，而古人無知以訛傳訛才傳得神乎其神罷了，沒想到親眼一見還真是有夠震撼人心的。純銀打造的銀樓在月夜下閃爍著斑斕的光輝，最妙的是連窗欞等細節都沒有偷工減料，完全是用最精細的銀質精雕細琢出來的。蘇生不知道為什麽這樣具有藝術價值的建築物卻並沒有流芳百世，如果一直流傳到現代的話，將不知帶給世人怎樣的撼動呢。現代人總以為古人不如自己，實際上古人的智慧有時候反而是現代人無法比擬的呢。


  對於銀家使用這座傳說中隻用來招待最尊貴客人的銀樓來招待自己蘇生還是很滿意的，沒有人會不喜歡別人對自己以禮相待，當然蘇生也明白想要別人對自己以禮相待是需要實力的。銀家肯如此降低身價對她，恐怕絕對不隻是為了要酬謝她的救命之恩那麽簡單呢。蘇生猜測，這銀家八成是從金牡丹那裏聽說了自己的一些事情，因此才想要再拜托自己想辦法把銀家那流亡在外的小姐弄回長安吧。


  當然蘇生會這麽想也是有根據的，天下大部分的母親都會心疼自己的兒女，她早已眼尖地瞥到那銀家老婦人似是有點按耐不住了似的一直想要對她開口說些什麽，而那銀家老爺卻一直悄悄暗示她不要太過莽撞。也難怪，銀海棠從出生以來大概就沒受過這種一個人在外顛沛流離的苦楚，更何況還擔著一個逃犯的身份更是要過得提心吊膽了，想必這銀家老夫人早已是坐立不安極了。然而可惜，這次即便是求她也沒有用了。如果知道自己再過幾個時辰要對她家女兒做的事，不知道這老夫人還會不會把自己當做座上賓。


  蘇生腦中思緒飛轉，然而現實卻不過是一瞬爾爾。轉眼間一行人已經步到了銀樓的階下，銀樓的大門應人而開，兩溜打扮得幹淨俊俏的女婢分兩列一字排開，恭立在那裏歡迎他們。一瞬間，蘇生感覺自己仿若又到了天宮。


  “太奢侈了。”忍不住在內心這麽歎道。《紅樓夢》裏當日賈元春大觀園省親發出同樣感慨時的心情大概也同她現在差不多吧？蘇生恍惚間憶起當日穿越之際曾有緣驚鴻一瞥天宮的盛景，跟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相像。這銀家難道真的是到了頭了嗎？如此窮奢極盡實屬自取滅亡呐。


  歎歸歎，蘇生本性薄涼，說到底亡不亡都是別人家的事，她隻管把握住機會享受眼前便罷了。


  再三推讓之下，還是把主座讓給了銀家二老，自己則跟銀紫陽並肩坐在下手的位置，而荷生阿九並不入席，隻是隨侍一旁。雖說現代人並不十分在乎等級輩分，可她那做教師的父母思想還是挺傳統的，算得上是教女有方，所以蘇生對年長者還是十分尊重的。何況尊重長者本就不分古代現代，即便是現代人，隻要是一般有點素質的，像這樣起碼的禮儀還是會遵守的。


  無數佳肴美酒陸續上齊，正要開宴，夜宴上卻忽來了兩個不速之客。隻聽一串銀鈴似的笑聲伴隨著來人，蘇生抬頭，見是金牡丹，不過金牡丹身邊卻跟著個蘇生其實並不是太想見到的人——蘇千麵。


  “姑父姑母，請恕牡丹不請自來的無禮，姑父姑母不會怪罪牡丹吧？”金牡丹嘴上這麽說著，卻是笑嘻嘻地看著二老。


  銀家二老見是自家侄女金牡丹立即喜笑顏開，趕緊要人加了兩張席位，一邊還說著：“怎麽會怪罪，丹兒又不是外人！何況這次你海棠妹妹能得救，也多虧了你從中周旋啊！”一邊又問，“不知這位公子是誰？”


  其實見金牡丹身邊跟著個年輕俊美的少年銀家二老心裏是十分緊張的，因為金牡丹是他們早就看中的未來兒媳婦，如今要是被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搶了去，那可就賠大了。


  “這位是我前段日子拜的師父，蘇千麵。”金牡丹介紹著，帶著千麵入了席。


  銀家二老一聽鬆了口氣，也就放下心來熱情地招呼千麵。然而千麵隻是淡淡的，似乎注意力並不集中。金牡丹悄悄觀察了一眼，默默地歎了口氣，果然自家師父的注意力都在對麵那位蘇生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