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洛肯與尤格薩隆
其實……
提瑞斯法森林本不叫這個名字。
或者說，隻有那些緬懷提爾犧牲壯舉的血肉維庫人，才會這樣稱呼這片森林。
在阿曼尼巨魔那邊，由這片森林而始，東北至他們那宏偉的都城祖阿曼所在的古卡利姆多大陸東北沿海地區，東至後世以盛產獅鷲而聞名此時卻還不叫辛特蘭的那片群山，南至此時還沃土一片卻並未以“阿拉希高地”而廣為人知的高山曠野，全都屬於他們的領地。
而這片森林，就是他們領土裏偏遠到不能再偏遠的邊陲之地。
這裏什麽都有，卻唯獨沒有巨魔。
這倒不是因為這片森林物產不豐，正相反的是，這座森林太富饒了，甚至比阿曼尼部族的領地核心還要富饒許多，有野地裏可口的大南瓜，有即便竭澤而漁式的狩獵方式也打不幹淨的鹿群，還有隨處可見的甘甜野果；
也不是因為晚於血肉維庫人來這附近定居的巨魔發現這裏早就有主了，因而發了善心，把這麽一片怎麽看怎麽好的森林讓給了陌生的鄰居……
實際上，早在六千年前，當臨危組建的祖爾帝國眾誌成城，付出無數犧牲擊敗了黑暗帝國的餘孽亞基蟲人以後，從讚達拉群山遠遠遷徙到這裏，追殺克拉西斯大將，與紮卡茲平起平坐的基希克斯至此，同時收取讚達拉部族承諾的土地的阿曼尼部族，就和血肉維庫人打過照麵了。
彼時的血肉維庫人，退化的還不是那麽嚴重，肉體力量更強，體型更大，個體力量堪稱強橫無比，一個能頂三五個巨魔。
但他們才有多少人。
一開始，阿曼尼部族並沒有招惹這個鄰居。
因為他們的使命是追殺基希克斯，當他們終於將這名無比強大的克拉西斯無麵者殺死，並在後者的死亡之地建立了無比恢弘的都城祖阿曼，並繁衍生息了數十年以後，一場戰爭就不可避免了。
因為血肉維庫人，占據了讚達拉許諾給他們的領地裏最富饒的一塊土地，哪有不打的道理。
一方是定居此地近萬年，早已將這片林地視為家園與信仰支柱的血肉維庫人，一方是來擴張的巨魔阿曼尼部族，雙方都是出了名的善戰——事實上，阿曼尼部族太善戰了。他們是傳說，巨魔的傳說，人型種族的傳說！試問有哪個種族，能擊殺基希克斯這等強大的存在？縱使為此犧牲了無數生命，但他們就是做到了。連讚達拉部族也無法否認他們的豐功偉績，因為基希克斯不死，這場席卷整個世界的戰爭就不可能終止！
總而言之，雙方一上來就打的不可開交。
那場戰爭是血肉維庫人——也就是人類的祖先——有史以來與巨魔之間爆發的第一場戰爭。戰爭初期，血肉維庫人被占據數量優勢的阿曼尼巨魔打得節節敗退，可沒過多久，這場戰爭就以戲劇性的方式結束了。
巨魔離開了提瑞斯法地區，讓出了占據的土地，退的幹幹淨淨，此後幾千年中都再也沒有踏入過這片森林。
因為他們在這片土地下感知到了可怕的邪惡……沒錯，就和後世東渡以後最早來此定居，住了五百年卻最終選擇離開，繼續向北遷移的高等精靈是一樣的理由。
彼時的巨魔，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久前那場險些導致巨魔覆滅的戰爭是怎麽來的？
——基希克斯被提爾自爆重傷，逃遁到讚達拉群山挖個了坑，栽蔥一樣把自己埋了，一邊沉睡一邊恢複元氣，隻在地表上露出一片宛若崎嶇山地的腦瓜殼兒。
萬載光陰流逝，期間不管群山中湧現了多少自然之靈，湧現了多少洛阿，全都警告巨魔，那片“崎嶇山地”是禁地，下麵沉睡著古老的邪惡，千萬別喚醒它。
結果誰都沒想到，這世界上還存在著一個將靈魂寄托在自己的爪子上，化形為一把詭異的武器，唯恐世界不亂，好坐收漁利的第五位上古之神薩拉塔斯。
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她三位兄弟尤格薩隆、克蘇恩和恩佐斯實在是厲害，不僅腐化守護者，瓦解了艾澤拉斯防禦體係，還重獲自由了。眼見最終的勝利即將轉落他手，她哪能坐得住。
黑暗帝國之刃蠱惑了一個洛阿祭司，命令這個巨魔直接將自己插到了人家基希克斯的腦殼上。
基希克斯勃然大怒，一朝而醒。
醒來一看，原來世界已經變成這樣了，我的頂頭上司上古之神都擺脫牢獄桎梏了，隻是還未恢複元氣；守護者體係亦是土崩瓦解，昔日敗亡於造物大軍之手，因而隱藏到世界角落的亞基蟲人正在陰影中等候著主人的歸來。那我得做點什麽呀。
總之，不管這位忠於上古之神的克拉西斯無麵者，是被薩拉塔斯·黑暗帝國之刃控製了，還是出於對尤格薩隆之流的忠誠，總之他就是付諸行動了。
他喚醒了所有亞基蟲人，意欲再一次還艾澤拉斯一個郎朗黑暗帝國……
然後就發生了那場戰爭。具體經過不必細表，總之就是讚達拉部族承諾了遠方的土地，聯合達卡萊、阿曼尼、古拉巴什三大部族組建祖爾帝國，付出無數犧牲後，好歹是把亞基蟲人給戰勝了。
亞基蟲人同樣死傷慘重，再也無法恢複以往的實力。
借凡人之手剪除了兄弟們羽翼的薩拉塔斯，見正邪雙方的天平終於歸於平衡，也就功成身退，揮揮衣袖，帶沒帶走什麽雲彩也不知道，反正就再次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裏蟄伏起來，等待著下一次機會的到來……
這就是那場戰爭的由來。
巨魔不知道這麽多，隻知道是一個愚蠢的洛阿祭司喚醒了基希克斯，才導致了這場戰爭。那麽當真正見證了基希克斯恐怖的阿曼尼巨魔發現，在提瑞斯法林地下麵還隱藏著另外一位和基希克斯相似的古老邪惡時，選擇避之唯恐不及，就不奇怪了。
就算他們遲鈍，他們信仰的洛阿神靈，也就是那些強大的自然之靈可不遲鈍，又哪有在此棲身的道理。
所以……
在此後的六千年中，縱使阿曼尼部族人口飛漲，開疆擴土，逐漸將提瑞斯法地區周遭的土地納入掌控，哪怕最終將其環繞在內，導致這片森林成了領地範圍內唯一由異族占據的土地，也從未對這片森林動過任何心思。
時代來到近前，隨著暗夜精靈的崛起，隨著卡多雷帝國的大肆擴張，這兩個流淌著同樣血脈的龐大族群，終於在十幾年前不可避免地轟然相撞。
戰火又一次席卷了古代卡利姆多大陸，祖爾帝國全線敗退——如果說這個注定隻是在艾澤拉斯的曆史上曇花一現，短短數年後便名存實亡的帝國還能被稱之為帝國的話。自從阿曼尼部族、古拉巴什部族與達卡萊部族遠遷世界各地以後，就不再尊讚達拉部族為統治者，而僅僅將其看做精神領袖，轉而分別以“阿曼尼帝國”、“古拉巴什帝國”和“達卡萊帝國”自居，他們也確實有著配得上帝國之名的體量。
戰爭持續了十幾年，光耀群星永爍之地的卡多雷女皇，帶領英勇的暗夜精靈將士，把如日中天的巨魔，生生從疆域範圍涵蓋大半個世界的族群，打成了隻能龜縮邊緣角落負隅頑抗的可憐蟲。
其中與阿曼尼部族的決戰，就發生在提瑞斯法林地周邊。打到最後，暗夜精靈甚至派出三個精銳軍團，一路追擊到了祖阿曼，徹底消滅了阿曼尼巨魔的有生力量……
就在不久前，那三個精銳軍團還駐紮在提瑞斯法林地西南鎮守邊疆，隔著這片森林警惕來自東北方的攻擊呢。
隻不過眼下，隨著燃燒軍團的到來，那三個軍團都被抽調了回去。不久前，察覺到暗夜精靈軍隊動向的巨魔剛想出兵收複失地，緊接著就發現了南下的腐化大軍，二話不說就又退回了祖阿曼。
……
夏日已至，正午時分，當空的烈陽多少有些炙烤之意，但空中卻萬裏無雲，倒是多雨的夏季裏非常難得的好天氣。
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氣候，遠比後世宜人得多。天崩地裂直接把這片森林所在的土地“崩”到了東北方的大洋裏，令其更貼近北方，也更為寒冷。
可離奇的是，這片森林既沒有蟬鳴，也沒有鶯歌燕語，連平日裏流連其中的動物都不見一隻，顯得……
無比死寂，無比詭異。
提爾之墓所在的高峰西北數十公裏處，一支大軍正在浩浩蕩蕩地開進著，其方向赫然就是提爾之墓。岩石巨人、冰霜巨人、被腐化的土靈、機械侏儒，甚至於維庫人……大部分所能想到的泰坦造物，除了魔古人與托維爾人，基本都在這支軍隊裏了。
這些造物，便是來自奧杜爾的腐化大軍……
前排的大體型造物視十數人合抱的參天大樹如無物，展現出無窮的蠻力，接連將其連根拔起，甩落一旁，生生在密集的森林裏犁出了一條供給大軍通行的通道。
高空中，幾條黑龍紅龍遠遠觀望，似是在進行偵查，不過地麵上的腐化造物全都置之不理，好像完全不將其當回事。
他們也確實有這個資格。
就在進入這片森林以前，他們就曾與五色龍族的軍團交過手。結果當然是以大勝告終，十幾頭巨龍被機械侏儒操控的高射火炮射落，還有更多敢於衝進軍中作戰的巨龍被大體型造物撕成碎片，他們的頭領洛肯，更是險些殺死大地守護者耐薩裏奧的長子奈法利安，要不是關鍵之際被紅龍女王阿萊克斯塔薩的一口龍息噴中，以至於魔法失去了準頭，說不好奈法利安就橫死當場了。
在這支軍隊的最前方，有兩個數十米高的岩石巨人正在悠然行走，其舉止十分隨意，堪稱是信步前行，看上去完全把即將到來的戰鬥當做十拿九穩的事情。
“試探？”洛肯對身旁的岩石巨人說道。
走在他身旁的，正是他的一位被尤格薩隆腐化的同僚——由泰坦高戈奈斯創造，執掌著艾澤拉斯風暴之力的守護者托裏姆。
“沒錯，這場戰鬥僅僅隻是為了試探一下那個凡人的實力。”不過此時，托裏姆的雙眼卻是一片純黑，聲音也低沉得可怕，周身更是繚繞著濃鬱的暗影氣息，侵染了所過之處的一切植被。
這正是尤格薩隆通過托裏姆這一媒介，在和自己最“信任”的手下洛肯進行交談。
洛肯聞言冷笑了一聲，“你低估了我，也高估了那個凡人。一介凡人之軀，又如何駕馭泰坦的力量和亞煞極之心的虛空本源？所以他才不得不將其打造為一件神器——我聽說，那件神器叫‘救贖”？我必須承認，他能讓這兩種能量相輔相成，進而處於完美絕倫的平衡，確實讓我非常驚訝，但也僅僅如此了。為避免能量失衡，他勢必不能徹底激活神器的力量，而且這本就是效率最低的利用方式……就像我說的，凡人永遠隻是凡人。真正讓我想不通的，是我那位‘兄弟’的舉動，萊居然心甘情願地把力量交給了他……”
說話間，洛肯搖了搖頭，“太愚蠢了。”
“托裏姆”看了看洛肯，輕聲說道：“你在輕敵。那個凡人恐怕擁有與你相當的實力，不輸於守護者，不輸於守護巨龍，甚至……略勝一籌。”
“哈，”洛肯譏諷地笑了笑，“尤格薩隆，從擺脫牢獄以來，你越來越‘謹慎’了。你不是我等，注定無法理解秩序之力的殊勝，我說了，一個凡人，絕對無法將這等力量如臂驅使。此戰就算五大守護巨龍齊至，我也能複活紮卡茲……”
這一位墮落的守護者，一位被正被尤格薩隆操控著的守護者，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著。
令人不解的是，洛肯明明是尤格薩隆的仆從，是早已被逼瘋、被設計掌控的守護者，語氣裏卻多有譏諷和不滿，仿佛對尤格薩隆心懷難以抑製的仇恨，而且毫不掩飾這一點。而後者也明明清楚這一點，卻全然不當成一回事，還把許多涉及到與其餘幾位上古之神之間的明爭暗鬥這樣至關重要的事情都交給洛肯來做，非常古怪。
說著說著，也不知洛肯心裏的什麽禁忌被觸動了，登時勃然大怒，怒吼了起來。
“這是我的戰爭！從我被你蠱惑，親手殺死了西芙，親手將我的兄弟姐妹們一一推入火海以來，你就一直在遙控我！”
聽到洛肯的怒吼，“托裏姆”不急不怒，反而輕聲問道：“所以……你後悔嗎，‘智慧之王’？”
“追悔莫及！我恨不能將你撕碎，以魔法焚成灰燼，灑遍艾澤拉斯的沃野，讓那些醜陋的生物日日在你的遺骸上作樂！”洛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道，看向“托裏姆”的雙眼中幾乎有實質化的怒火噴薄而出。
但很快他就自嘲地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但我有回頭路嗎？沒有。我隻能寄希望於你真的能擊敗你那幾位兄弟，成為唯一與艾澤拉斯結合的上古之神。而如今……”
說罷他的麵目表情突然扭曲起來，眼中閃爍著的湛藍色魔法光芒突兀一變，竟然轉為詭異晦暗的暗影，看起來無比恐怖，與那位傳說中永遠理智，永遠溫和的智慧之王大相徑庭，就宛若是徹底喪失了神智一般。
“如今我隻是想徹底斷除所有的猶疑罷了！萊的失蹤，令我日日難安，不僅是他，還有奧丁！還有……海拉！助我將其困在英靈殿以後，那個名叫海拉的下等造物居然敢於觸犯我的權威，既然她不願幫我找尋英靈殿的所在，不願助我殺死奧丁，那我就隻有連她也一並滅除了！那個聰明的女巫隻會觀望態勢，如果那些正和凡人打得不可開交的惡魔占據了主導，她轉而選擇與其聯手，我也絲毫不會感到奇怪。唯獨可惜了她覺醒的天賦，她那個半位麵一般的死靈國度，以及其中無數維庫人的死靈罷了！”
“托裏姆”嘴角微微勾起，隨即神情轉而鄭重下來，“我之所以讓你不要輕敵，並不是擔心那個凡人。而是耐薩裏奧，和……”
“耐薩裏奧？那頭黑龍確實很強，但……”洛肯皺了皺眉，打斷了尤格薩隆的話，很快就想到了什麽，“難道你懷疑他已經被腐化了？”
短短幾分鍾的交談中，從信步前行，到仇怨沸騰、怒不可擋，時而自言自語，時而蠻橫自大、目空一切，這位昔日的智慧之王的性情顯然早已扭曲，儼然早就變成了瘋狂與理智的結合體。
“‘大地’守護者……封印著四位上古之神的‘大地’的守護者……恩佐斯最先擺脫牢籠，卻什麽也沒做。暗中腐化這位守護巨龍，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麽……克蘇恩如今蟄伏不動，恩佐斯也一直沒有動靜，我懷疑他另有什麽陰謀。”
洛肯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思索道：“我會多加留心的。但……隻要我們的大軍兵臨奧達曼，一切就必將結束。不管你的幾位兄弟在籌謀什麽，都注定失敗！”
被尤格薩隆控製著的托裏姆又說：“真正讓我擔心的，是薩拉塔斯。”
“哈，”洛肯冷笑一聲，“那個最弱小的上古之神？”
“別忘了，六千年前，她借助基希克斯與巨魔之手，重創了我的奴仆，”“托裏姆”麵無表情地說道，“這一次，她同樣不會甘於平淡。”
洛肯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