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雨幕】

  辛·艾薩琳地區，一場大撤離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在地方治安武裝力量的疏導下，周邊村鎮、聚居點的民眾全都收拾好行李，拖家帶口地逃離世代生存的土地。


  從高空望去，偌大的首都平原上，出現了上百條由人潮匯聚而成的小溪，最終匯入從首都方向撤來的大部隊，浩浩蕩蕩地向著西南方向開去，景象壯觀至極。


  好在首都與西方的上層精靈都市埃雷薩拉斯之間，存在著一條寬闊的主幹道，以往一直是卡多雷帝國最重要的商路之一，還與幾條貫通古卡利姆多大陸南北的河運航線相交，沿線的發展水平極佳，堪稱繁榮至極。


  沿途靠路吃路的村落多如牛毛，原本服務往來商旅的旅舍也可供落腳。從首都地區撤離的難民隊伍，走的就是這條商路，至少食物與淡水補給的燃眉之急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緩解。


  隻不過一場如期而至的夏季大雨，給撤離帶來了很大困難。由石板鋪就的商路，完全不足以承載一次性數十萬民眾的通行，更多人隻得裹緊衣物，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道路兩旁的爛泥地裏。為了躲避窮追不舍的惡魔大軍，保證前行速度，他們被迫丟棄重物，隻攜帶必需的生存物資。


  大雨傾盆，隨處可見陷進泥裏的手推車，行李箱大開，各式衣物散落一地，被雨水一泡，前人一踩，不管多麽光鮮亮麗的錦緞華服，都不複以往的高貴……


  若是向後方望去，在漫天的雨幕中，遙遙可見首都方向的火光。整個首都周邊地區，卡多雷帝國最為繁華的所在，整個群星永爍之地的中心，但凡曾與暗夜精靈息息相關的事物，全部被惡魔的追擊部隊付之一炬。村鎮、聚居點、森林……其火勢之猛烈，就連大雨都無法熄滅，竟一連燃燒了兩天之久。


  這兩天時間裏，逃難隊伍前進了將近一百五十公裏，刨除必須的休息時間，一直維持著平均每小時五公裏的前行速度，還幾乎沒有掉隊者。要知道，這已經非常不可思議了，固然是因恐懼使然，也有小股部隊維持秩序的作用在，也足以彰顯暗夜精靈一族尤為出眾的身體素質了。


  但更主要的原因，還是要歸功於如磐石一般，在惡魔的進攻浪潮中屹立不倒的英勇士兵。


  在女皇及一眾軍方將領的居中統轄下，通過傳送網絡從帝國邊境趕回的小股精銳部隊，連同地方的常備武裝、治安巡邏隊，共同構成了一道堅韌的防線，給難民的撤離爭取時間。


  而女皇本人則親自坐鎮惡魔重點進攻的西部商路，帶領一萬名禁衛軍士兵且戰且退，護送人數最多的撤離隊伍一路朝著埃雷薩拉斯逃去。


  ……


  “北部林蔭鎮防線失守，守軍幾乎全軍覆沒，該區域的指揮官正帶領殘餘部隊向鄰近的星風森林轉移，準備與第三軍團的三支精銳部隊匯合，撤往北部山區……”


  “兩個小時前，努曼河渡口失守，深紅兵團全線潰敗，已無法重整部隊……友鄰的部隊曾試圖奪回渡口的控製權，但全部被惡魔設伏殲滅……”


  “從瓦斯琪爾領趕來的精銳部隊在今晚入夜抵達，目前正鎮守首都南側的七號傳送網絡節點……”


  草草搭建的前線指揮所裏，傳令兵往來不絕，法師們亦是利用遠程通訊法術，帶來了關於首都防禦圈的戰報，但大多都是噩耗。


  在簡易堆砌的沙盤周圍，將領與參謀們正緊急討論著防禦部署問題。


  隻是……縱使是身經百戰的卡多雷將領，也對眼下的狀況倍感能力不足。因為他們麵對的，是燃燒軍團最精銳的先頭部隊，不僅有以末日守衛和魔蝠為主的空軍部隊，還有能日行數百公裏的地獄犬組成的快速機動部隊，更可怕的是，暗夜精靈的法師根本就不是深諳戰陣法術的惡魔施法者的對手。


  燃燒軍團空地一體，緊密配合的進攻方式，完全打破了暗夜精靈對戰爭的認知。這不是一場公平的較量，比起燃燒軍團的科技水平、軍隊構成與紀律性，冠絕艾澤拉斯的卡多雷軍隊，就如同原始人一般落後。


  這是一支在曆時無數萬年的燃燒遠征中毀滅了無數顆星球，進而擁有可怕經驗，並深諳毀滅之道的軍隊。直到直麵燃燒軍團，艾澤拉斯的凡人，才終於意識到了惡魔的可怕。


  “諸位，這是一個小時前的偵查情報。惡魔正在往東部進軍，東部防線上隻有數千名二線部隊的士兵，如果得不到有效增援，失守恐怕隻是時間問題……”


  “首都東麵的傳送網絡節點不是還在運轉嗎？讓南部邊境的部隊，通過傳送網絡火速支援東部防線。這道防線一定不能失守，否則從首都到蘇拉瑪地區沿線，我們就再也無險可據了！”


  “惡魔利用永恒之井的魔力幹擾了魔網，那個傳送網絡節點已經癱瘓了……”


  “什麽？”


  “半天前的消息。”


  “半天前？半天前的戰報，為什麽現在才傳回指揮所！”


  “大人……惡魔幹擾了法師的偵查，有限的角鷹獸騎手也難以突破惡魔的封鎖……換句話說，惡魔幾乎封死了我們的偵查途徑，我們已經是半個瞎子了。”


  “該死……”


  充斥著潮氣黴味的帳篷裏甚是喧囂，滿地都是急匆匆而來、急匆匆而去的傳令兵身上淌落的雨水，即使經過法師的幹燥固化，此時也變得泥濘不堪。


  艾薩拉就站在帳篷門外，麵無表情地望著遠方。即使經曆了十幾場大戰，她身上的素白色長裙也還是一塵不染。隻是那雙金色雙眸中細密的血絲，以及眼神中流露出的疲憊，暴露了她令人堪憂的狀態。


  她已經兩天兩夜沒睡過覺了，每當惡魔發起衝擊，她便會出現在第一線，將無與倫比的法術傾瀉到惡魔頭上，確保防線的穩固……若不是這位強大女皇的存在，即使這條防線上的士兵，都是來自首都禁衛軍的精銳，恐怕也早就失守了。


  支起的門簾為她遮蔽了雨水，從防雨的浸油帆布上滴落的雨滴，在她眼前形成了一道細碎的雨幕。她已經保持同樣的姿勢很久了，往來進出前線指揮所的軍人早已習慣她的存在，匆匆行禮後，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陛下，您已經在這裏站很久了。惡魔短時間內不會發起襲擊，您最好趁著這會……休息一下。”一旁的宮廷法師達斯雷瑪輕聲勸解道。


  艾薩拉沒有回話。她就這樣望著遠方，視線仿佛穿越了上百公裏的遙遠距離，落在了朦朧之中，早已淪為一片廢墟的宏偉都城。


  達斯雷瑪深深歎了口氣，“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