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 【神一般的戰士】
從蒼白的發色就可以看出這個獸人已經很老了，但卻老當益壯。
那身虯結隆起，布滿筋線的肌肉、一層蓋著一層的可怖疤痕，以及那雙閃爍著狡黠光芒的湛藍色雙眼，無不證明他是一位久經戰陣，經驗豐富的戰士。
哪怕他右腿有傷，拄著拐杖，也無疑是一位可怕的對手。
羅寧離獸人大約三十米，看似很遠，可羅寧知道，對於某些將技藝磨練到極致的戰士而言，這點距離就和近在咫尺沒什麽區別。這樣的戰士，往往是法師最大的敵人。
特別是，當這個法師處於虛弱狀態時。
“克拉蘇斯，安格瑪有沒有說過，一個獸人和我們一起被諾茲多姆送回了上古？”
羅寧一邊暗中準備防身的法術，一邊輕聲發問。
誰都知道，獸人不是艾澤拉斯原生種族，是在黑暗之門開啟後，從德拉諾星球過來的。在上古時期碰見一個獸人，這本身就很離奇。
可過了很久，克拉蘇斯都沒有回話。羅寧留意著獸人的舉動，飛快瞧了一眼身旁的克拉蘇斯。
古怪的是，他發現克拉蘇斯正目露疑惑地打量著那個獸人，神情痛苦至極，不時揉揉額角，仿佛又一次深受記憶錯亂導致的精神創傷所害。
“克拉蘇斯？”羅寧憂心忡忡地問了一句，但克拉蘇斯還是沒有回答。
難道這個獸人也是克拉蘇斯腦海中，上古回憶的一部分？否則他又怎麽會一見到這個獸人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羅寧心想。
看樣子克拉蘇斯一時半會是緩不過來了，保護兩人的重任，全部落到了自己肩上。
思緒紛呈間，對麵的獸人開口說話了：“法師……法術……停下。”
通用語？
羅寧一驚，對方剛剛使用的是人類通用語。這下他終於可以肯定，這個獸人確實是和自己來自同一條時間線了。
他明白，這是一個警告，警告自己馬上終止手邊這幾道正在編織的防身法術。對方明顯與法師對陣過，更是領略過對法術的威力。
但讓羅寧無比驚訝的是，自己的施法明明非常隱蔽，這獸人是怎麽看出來的？
雖然達拉然滅城一戰，羅寧和其他人被傳送事故拋到了破碎的德拉諾，回來以後，他不是沒聽說過霜狼氏族加入諸族聯軍，卡利姆多大陸的獸人也與暗夜精靈和吉安娜王女的軍隊結成盟友，共抗惡魔入侵。
但這不代表所有獸人就不與人類為敵了。在東大陸上，仍有大量獸人盤踞在黑石塔裏，還有那些曾奴役紅龍女王的龍喉氏族餘孽……
羅寧不知道幾十米外的這個老獸人是什麽身份，敵我不明之下，他不可能放棄僅有的防身手段。
“獸人，你來自哪裏？”
羅寧盡可能放慢語速，輕聲問道。
他相信對方聽得懂一定數量的人類通用語詞匯。說話時，他張開雙手向對方示意，表明自己的法術並非是攻擊性法術，僅僅隻是防身而已。
克拉蘇斯失去了戰鬥力，自己又如此虛弱，羅寧並不想徒增事端。
可一聽到“獸人”這個詞匯，白發老獸人卻突然睜大眼睛，旋即雙拳緊握，連表情變得猙獰了起來，就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屈辱，儼然一副憤怒不已的樣子。
羅寧見狀一愣，意識到問題所在後，一下子苦澀了起來。
在人類通用語語境中，“獸人”是帶有極大貶義的。他倒是把這事給忽略了。
“等等。”
羅寧攤開左手，示意自己即將施展的法術是無害的，為自己加持了一道獸人語通識法術。
獸人語通識法術的法術模型，是數年前的收容所時期，達拉然領袖在研究獸人嗜睡症成因時的附帶成果。
有了這道同時作用於聽覺器官及思維的法術，安東尼達斯就能聽懂一些因文化背景迥異，或是指向模糊、涵蓋太廣而難以理解的獸人語詞匯了，給研究帶來了極大幫助。
這位才華橫溢的大法師，還仿照這一法術的法術模型，開發出了“通用語通識”。
每當他與收容所裏的獸人交流時，都會給自己加持“獸人語”通識，並為對方施展“通用語通識”，這樣一來，即使雙方使用的都是本族語言，也能夠毫無阻礙的交流。
但問題在於，這兩個法術缺一不可，需要同時施加在雙方身上。
給自己加持“獸人語通識”後，對麵的那個獸人就已經非常緊張了，顯然以為羅寧在施展什麽危險的法術。
“停下，否則，死。”
老獸人用含糊不清的通用語威脅道。邊說邊把拐杖當成武器，擺出了作戰姿態。顯然他清楚，在一名法師麵前，哪怕拉開上百米的距離，也會被法術迎頭追上，逃跑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羅寧倍感頭疼，他知道自己很難給對方施加“通用語通識”了。但他也明白，自己必須試試。
雙方互不信任，互相忌憚，又互相猜疑，因語言不通，無法順利交流，因而產生了一條猜疑鏈。
這條猜疑鏈，必須通過順利的溝通予以擊破，否則一場戰鬥必將無可避免。
老獸人絕對吃過法術的虧，猜疑使然，把羅寧的所有法術都當成了發起攻擊的前兆。在這樣的境況中，讓一個沒有任何法術素養的人，明白攻擊法術和其他法術的區別，相信羅寧不會害他，顯然是不可能的。
究竟是如對方所言，放棄僅有的防身手段，還是冒著引發衝突的風險，給對方施加“通用語通識”，成了擺在羅寧眼前的艱難選擇。
感受了一下自身的虛弱，又看了一眼雙手抱頭，痛苦蜷縮在地的克拉蘇斯，羅寧打消了第一個念頭，心中飛速思索起來。他很想攙起克拉蘇斯就這樣離去，但這樣的舉動，十有八九會被對方當成先照顧好同伴，同時拉開距離順利施法攻擊的意圖。
必須要快……
做出決定後，羅寧狠狠一咬牙，捏著屏障法術，飛快地朝著對方丟了一個“通用語通識”，同時大聲喊道：“別衝動，我沒有任何惡意，這隻是一道……”
但這道法術，已經徹底激怒了老獸人，被當成了一次攻擊。
羅寧的話還沒有說完，感受到法術臨身的老獸人，就發出了一聲暴怒的大喝。
緊隨其後的變化，讓羅寧正受虛弱影響的思維速度都跟不上了。
戰吼響徹雲霄之際，在短短的半秒鍾內，老獸人綠色的皮膚上就流轉起了殷紅之色。
這並非導致受體狂暴無比的惡魔之血所致，否則他的雙眼不會保持原本的顏色，更不會一如往常地蘊含著智慧與狡黠。而是在戰士之道走到了至高層次的象征，羅寧對此並不陌生，聯盟曾湧現過許許多多相似的戰士，他們挖掘肉體的潛能，以怒火催生戰意，增幅搏殺能力……
一瞬間，羅寧明白，這老獸人至少也是一位傳奇等階的存在……
此後半秒，獸人仿佛完全恢複巔峰狀態，完全不受仍舊打著夾板的瘸腿所困，如一頭凶獸般發起了衝鋒。
在羅寧的瞳孔中，這道綠色身影越來越近……
林中被驚起的飛鳥，緩慢地拍打著翅膀。空中飛舞著崩裂脫落，又被衝鋒裹挾的狂風吹得淩空飄散的白色繃帶……
老獸人隻用了短短一秒，就跨越了三十米的漫長距離，頃刻臨近。羅寧甚至能看清那雙湛藍色眼睛裏噴薄著的無盡怒火，這時他才剛剛反應過來，直接激活了捏在手裏的屏障法術。
半圓的屏障立刻成型，護在了他的身前。
老獸人掄圓手裏的拐杖，橫掃在屏障上麵。拐杖根本不是合格的武器，又怎能與奧術能量構建的護體屏障對抗，頃刻間便寸寸崩裂。但讓羅寧震驚的是，屏障居然也於其一同土崩瓦解了！
這怎麽可能！
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老獸人餘力不減，原本持握拐杖的右手，借著殘餘的力道，把最後一片屏障一掌抓穿……
而後，這個比羅寧高一頭，體重至少有三百磅的老獸人，居然借助第一次攻擊的餘力，來了個靈巧的轉身！
對戰士而言至關重要的腳步技巧，早已被這老獸人掌握的出神入化。不僅如此，每一絲力氣，都完完全全沒有浪費，第二道攻擊完美銜接，不給敵人任何反擊的餘地，老獸人伸出比羅寧腰圍還粗的左手，拳頭緊握，使出了一記……
轉身後擺拳。
砰的一聲，羅寧的左臉和對方的左手手背發生了親密接觸，伴著幾顆帶血的後槽牙，整個人都被旋轉著抽飛了出去。
這一瞬間，要不是他急中生智，用不需念咒時間的瞬發奧術推力戲法穩住了自己的頸椎，他知道自己的頸椎百分百會斷掉，下巴也會粉碎性骨折……
聖光在上，這是怎樣的對手？
不說遇見了，羅寧一生中，連聽說都沒聽說過如此迅捷、如此富有技巧，如此可怕的戰士。
這一刻，他深刻領略到了那句話的含義。麵對技藝精湛的近戰者，不管是潛藏於陰影之中的盜賊潛行者，還是法師眼中粗魯野蠻的戰士，法師的生命都將飽受威脅。
但不管怎麽說，哪怕深受時間傳送後遺症困擾，羅寧都是貨真價實的傳奇法師。
落地以後，早年前曆經冒險與危險任務造就的出眾反應能力，讓他完全出於本能，朝著乘勝追擊的老獸人瞬發了一道威力極強的炎爆法術，根本不看法術效果，就直接發動了閃現咒語，出現在了十幾米外。
保持距離，重振旗鼓，永遠是與近戰者近距離接觸的不二法門。
老獸人體表合身一撞，熊熊燃燒著的炎爆火球四散爆裂，方圓數十米頓時淪為一片火海。
綠色的身影悍然衝出硝煙，他的須發被引燃，衣物也燃燒殆盡，隻剩腰間的一塊布頭，皮膚上大片大片都是灼傷，但這非但沒有阻礙他的步伐，反而讓他看起來如同無人能擋的戰神。
十幾米的距離，再度在間不容發之際失去應有的作用。但這一次羅寧有了準備，盡顯傳奇法師應有的風姿。他也被打出了火氣，一道道法術如潮水般湧去，種種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的名字的，全都作用在了衝鋒的老獸人身上。
禁錮行動的緩速咒語，完全失效。
地麵升起的冰層，一衝而裂。
從四麵八方匯聚而來的，像尖刀一樣銳利的奧術能量，連一道細小的劃痕都沒造成。
如潮水一般襲去的火球術，寒冰箭，更是比撓癢癢還沒威脅……
獸人的衝鋒，無可阻擋。
要是有旁人在此的話，僅看羅寧這邊就得瞠目結舌，在心裏問上一句，天啊，難道這就是傳奇法師嗎？但當他們看到以無敵之姿在漫天法術雨中絕命衝鋒的獸人，恐怕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羅寧就是這種情況。
他完全不敢相信發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幕，這還是凡人嗎？在獸人臨近的一刹那，他飛速激活了最後的保命手段，大片大片冰層浮現與無形，將他完全包裹在內。
寒冰屏障。
法師的絕對防禦。
由奧術能量重重加強的冰層，防禦力遠超精鋼，甚至連矮人用秘銀打造的盾牌也遠遠不及。
雖說在理論上，就和聖騎士、牧師的聖盾類法術一樣，遭到超過上限的攻擊就會破裂。但羅寧走南闖北這麽多年，以他的眼界，還從沒見過能打破自己寒冰屏障的存在，更何況對方再強，也沒有將其完美發揮的趁手兵刃在手。
結果……
獸人來勢不停，那雙大手直接抓進了屏障裏。羅寧震驚到無以複加，思維一片空白，要不是冰層碎裂時發出的密集“哢嚓哢嚓”之聲不絕於耳，他還以為，自己周身的是一層豆腐……
我的寒冰屏障，被……被破除了？
就仿佛在怒火勃發的獸人麵前，一切法術都是花裏胡哨的破玩意。他完全不講道理，兩手伸進寒冰屏障裏，抓住羅寧的胳膊，把羅寧從裏麵一把扯了出來。
法師口中，所謂的“絕對防禦”，就這樣成了一個笑話。
獸人的大手有如鐵箍，牢牢攥緊了羅寧的脖子，像拎小雞一樣把他舉到了半空中。還極富經驗地補了一拳，打在了羅寧的太陽穴上，錘得他七葷八素，不僅咒語念不出來了，腦子裏也一片漿糊，暈暈沉沉地失去了所有施法能力。
羅寧臉色醬紅，一口氣都順不下去，在空中無助地踢腿。
“克……拉蘇……斯，救……我……”看著不遠處仍蜷縮在地上的克拉蘇斯，羅寧極力呼救。
獸人也大口喘起了粗氣，仿佛怒火平息後，後遺症已緊隨而至，明明有暗傷在身，現在新傷加舊傷，連身子都佝僂了下去，都快站不穩了。
獸人順著羅寧的目光，瞧了一眼克拉蘇斯，說道：“人類法師，我不會殺手無寸鐵的人。但你……”
說著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等等，等等！你……你叫布洛克斯，布洛克斯希加，獸人大酋長薩爾的親兵，對嗎？我們不是你的敵人，我們是安格瑪的朋友！”
遠處的克拉蘇斯突然想起了什麽，強忍著疼痛大聲說道。
布洛克斯聞言皺了皺眉，放鬆了手上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