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井底之蛙
“久遠到‘井底之蛙’尚未出現，物質宇宙遠未成型之際，純粹的光明，便存乎於世了……”
在安格瑪平和的話語中，一幅創世畫卷徐徐展開。
“遍布原初宇宙的光明，超脫了時間與空間的桎梏，日益擴張，卻終究力有未逮。光明無法照見的地方，誕生了純粹的黑暗。它與光明緊密相連，不可分割，有如事物的兩麵。因本質的截然對立，兩者陷入了永無休止的對抗……
時光流轉，直至某一天，當兩者的對抗達到極點時，終於在原初宇宙中引發了一場驚天爆炸，那天起，瑰麗的物質宇宙誕生了……
光與暗不斷交織，構成了物質宇宙的根基六大本源力量，四大基本元素，具象為無窮無盡的星辰。光之界域，即為‘井底之蛙’所在的無垠止境。暗之界域，即為虛空。”
沒人能想象，仰望星空卡多雷有多渴望能夠洞悉世界的奧秘，探索蘊藏著無窮知識寶藏的無垠止境。
安格瑪僅用三言兩語，就為艾薩拉揭開了創世的神秘麵紗。以至於艾薩拉越聽越癡，不知不覺間，便已深深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於此，光暗分離，各據一方，遙遙對立。光試圖淨化黑暗，反之亦然，黑暗腐化無垠止境的嚐試，也從未間斷過……
兩者交界之處，從未斷絕的激烈對抗，催生了一個處於長久混亂的位麵，代表六大本源力量之一的終極混亂的所在，扭曲虛空。扭曲的邪能在其中具象為暴虐的惡魔，以殘害生命、破壞秩序為樂，乃這宇宙中最為恐怖的事物之一……”
安格瑪抿了口酒，看了一眼艾薩拉。
改變總要從頭做起，幫助艾薩拉建立對宇宙的認知，就是最基礎的一環。
“此外，無垠止境中還誕生了許許多多強大的生靈。被凡人視為神隻的泰坦，便是其中之最。他們脫胎於星球之中，自身代表了一個瑰麗的世界，擁有難以想象的龐然偉力……
第一位泰坦，名為‘阿曼蘇爾’。”
說到這裏，安格瑪頓了一下。
“不久前，女皇陛下贈予我的古代神器，便疑似這位泰坦的造物。”
艾薩拉想要發問，卻被安格瑪擺手製止了。
他繼續說道：“稍安勿躁，我稍後自會為女皇陛下解答泰坦與艾澤拉斯的關係……
總之，泰坦代表了極致的秩序，生性仁慈，凡人口中，一切用來描述美德的詞匯，都可以用來讚揚泰坦一族的高尚。
但這樣的存在太過稀少，遍尋億億星辰，也難尋一顆孕育著泰坦星魂的星球，阿曼蘇爾尋找了無盡歲月，也隻找到了寥寥數位同胞，組建了名為‘萬神殿’的超然組織。
他們抗衡邪惡，派遣最偉大的戰士，對抗從扭曲虛空中誕生的惡魔，嚴防物質宇宙受到荼毒與侵害。
他們雲遊宇宙，為一個個世界帶去秩序，塑造高山，挖掘深海，安撫創始時期暴怒的基本元素，播撒生命之種，寄希望於這樣的舉動，能夠促進泰坦星魂的誕生，最終令星球孕育出自己的同胞。
在建立完善的監管體係後，他們便會離去，繼續找尋同胞、播撒秩序與生命的旅途……
隻可惜，好景不長……”
聽到這裏，艾薩拉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問道：“後來怎麽了？”
安格瑪放下杯子，“如我所言，虛空從未停止過腐化無垠止境的嚐試。一種名為‘光暗感應性寄生共同體’的可怖生物被虛空勢力創造出來，用以突破光與暗的界限，腐化實體宇宙。
雖然遠不如泰坦強大，但這些如蔓延蠕動的血肉群山般可怕的事物，卻擁有無與倫比的腐化能力，所有的世界都難逃其魔爪……
最偉大的泰坦戰士薩格拉斯，便在對抗惡魔之時，被宇宙一角傳來的星球哀鳴吸引了過去。在那裏，他看到了讓自己一生難忘的景象。一顆孕育著同胞的星球，被那種可怕的生物腐蝕了。光暗感應性寄生共同體”的觸須深入星球內部。在暗影的包裹中，星魂已遭到無法逆轉的腐化……
通過拷打被其吸引過去的惡魔，薩格拉斯逼問出了虛空勢力的陰謀所在。他們抱著和泰坦同樣的目的，也在尋找孕育著泰坦星魂的星球。他們無法腐化泰坦，尚在繈褓中的星魂卻是最好的目標。之所以派出“光暗感應性寄生共同體”，就是為了腐化脆弱的星魂，令其誕生出受到虛空掌控的黑暗泰坦……
一旦此事成真，那麽整個無垠止境、物質宇宙，都將迎來滅頂之災。強如萬神殿，都注定無法與之對抗……”
艾薩拉感歎道：“這是一場怎樣的戰爭啊。後來呢？薩格拉斯淨化了那顆星球嗎？”
安格瑪微微一笑，搖頭道：“窮盡泰坦所能，都無法淨化如此恐怖的腐化。他親手將星球一斬兩段，徹底將其消滅，斷絕了黑暗泰坦誕生的可能。”
艾薩拉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了這樣的景象，一位遠比星球更為龐碩的太古巨人，手持窮盡凡人目力也無從丈量的巨劍，一劍劈開了一整顆星球……
太可怕了。
這是凡人永生永世也難以企及的神靈之力。
“女皇陛下覺得，薩格拉斯做的對嗎？”安格瑪問道。
艾薩拉眨了眨眼，“如果此前的一切盡皆成立，事已至此，恐怕隻能如此了。但他的同胞……或許會非常反對他的莽撞之舉吧？”
安格瑪點了點頭，“沒錯。薩格拉斯將消息帶給同胞後，引發了一場激烈的辯論。薩格拉斯早已因這次經曆，走上了偏執的道路，他認為唯有釜底抽薪，毀滅已知的物質世界，才能永遠斷絕虛空的企圖。這個提議，遭到了所有泰坦的嚴正反對。”
艾薩拉眉頭緊鎖：“尚未全麵了解敵人，僅憑一次遭遇的所見所聞，就萌生了如此偏激的念頭，這……這未免有些太過火了。”
安格瑪歎息道：“可女皇陛下又怎麽知道，薩格拉斯都看到了什麽呢？他是萬神殿最偉大的戰士，不論知識和力量都不輸於阿曼蘇爾。不過沒錯，固然他對於‘腐化無法逆轉’的認知是正確的，提議也確實太過偏執了。
總之，從那日起，薩格拉斯便因理念分歧而與同胞分道揚鑣了。他斥責同胞迂腐，同胞則把他的偏激當做誤入歧途。薩格拉斯孤身一人前往扭曲虛空，打破自己親手建立的，用意囚禁惡魔的監牢，強迫惡魔效忠自己，組建燃燒軍團，展開了以正義之名進行的滅世之旅……
我們這個世界，便是他的目標之一。”
艾薩拉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
安格瑪點頭道：“沒錯，因為我們生活的世界，孕育著泰坦星魂。而且……它已經遭到了‘光暗感應性寄生共同體’，也就是後世凡人口中的上古之神的腐化。”
“什麽？這怎麽會……這世界明明……”艾薩拉睜大了眼睛。
對方描述的上古之神太過可怕，要是艾澤拉斯已遭到它們的腐化，又怎會有如今的樣子？
她心中瞬間升起懷疑，再次質疑起了安格瑪的動機，本能地不願相信這所謂的創世故事。但卡多雷帝國保有的那些，蘊藏著無盡知識，非神靈無法打造的古代神器，就最好的證明。
一想到剛剛提及的，疑似為泰坦阿曼蘇爾親手打造的“阿曼蘇爾之眼”，艾薩拉心中升起了一個猜測，很快便將泰坦、古代神器、世界角落那些神秘的古代堡壘有機聯係到了一起，試探地問道：
“您的意思是……那些泰坦來過我們的世界，清除了上古之神的腐化？”
“女皇陛下果然才思敏捷。”安格瑪讚歎了一句，“是也不是。深受上古之神荼毒與腐化的艾澤拉斯，能有如今的秩序，確實是拜泰坦所賜。那汪湖水……”
安格瑪說著，指向了窗外的永恒之井。
“就是阿曼蘇爾親手殺死最強大的上古之神時，在星球表麵造成的傷痕。從裏麵噴湧出的魔力，實為艾澤拉斯星魂的生命本源，由極致秩序具象而成的奧術能量。
他們創造造物大軍，攻破了上古之神的黑暗帝國。但令人擔憂的是，正如薩格拉斯所說，腐化……確實無從清除。艾澤拉斯遭受的腐化程度太深，以至於上古之神早已與其結為一體，貿然清除之下，很可能脆弱的星魂造成無法治愈的傷勢。
所以那些泰坦隻得將其餘三位上古之神監禁在地下深處，於世界各地建立了戒備森嚴的堡壘，派遣強大的造物嚴密看管。女皇陛下所知的，位於大陸西南方與極北冰封大地的古代堡壘，便都是上古之神的牢籠。連素來被暗夜精靈視為智慧野獸的五色龍族，也各自承擔著泰坦賦予他們的，守護世界的重要職責。現在……”
安格瑪微微向前欠身，直視著艾薩拉金色的雙眼，輕聲問道：“女皇陛下知道什麽是‘井底之蛙’了嗎？”
艾薩拉啞口無言。
她頭一次發現，自己自視為世界主人的認知，是那麽的可笑。這世界，一點也不像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你們驕傲自大，自視甚高，自以為貴為群星之子，早已是艾澤拉斯當之無愧的主人，殊不知，你們隻是幸運的凡人罷了。”兩張椅子離的很近，說話間，安格瑪用雙臂扶住了艾薩拉的座椅，幾乎與其臉貼著臉。
“你們不僅對六大本源力量一無所知，更是連所生活星球的奧秘都遠未洞悉。五千年前，暗夜精靈誕生初期，若非剛剛腐化了一眾守護者的上古之神尚在暗中積蓄力量，說不定你們早就舉族淪為上古之神的腐化傀儡了……”
“你們自以為血脈高貴，視其他種族為粗鄙的野蠻人，殊不知……若不是恰好來到永恒之井附近定居，在泰坦星魂本源的影響下產生了進化，如今的你們，不會和自己一直都看不起的巨魔有任何差別……”
“可隨著幾千年的發展，僅有一些微不足道的成就，你們就把自己當成了世界的主人。你們不是井底之蛙，還能是誰呢？更何況，艾澤拉斯根本就不是‘井’！她孕育的星魂一旦降生，注定成為無垠止境中最為強大的泰坦……”
“薩拉，你，要看清自己，看清這個世界。”
艾薩拉低頭不語。
可緊接著，她突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段至關重要的信息，吃驚地問道：“您剛剛說，上古之神腐化了一眾守護者？這，這是什麽回事？”
安格瑪坐直身子，沉聲道：“沒錯。就在暗夜精靈誕生前，萬神殿的眾泰坦找到了薩格拉斯。雙方爆發了一場大戰，薩格拉斯殺死了所有同胞。泰坦們的靈魂殘片，借助與造物間的聯結，傳入了守護者的靈魂中，致其陷入了長久的恍惚。有人自我疑慮，有人消沉，總之，守護者體係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上古之神趁虛而入，從內部分化、瓦解了自己的看守者……如今，他們已經重獲自由了。”
“這是真的麽？”
艾薩拉騰的一下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在她看來，如若上古之神真的像先知說的那樣可怕，暗夜精靈將麵臨史無前例的威脅。作為卡多雷帝國的女皇，她當然不可能無動於衷。
安格瑪輕笑道：“如果不信，女皇陛下大可以派人到世界各地的‘古代堡壘’中探查。我相信，如果傾盡人手，總有幾個人能逃出來，帶回足以作證我言的情報。不過……這件事並不需要女皇陛下擔心。至少在一萬年內，他們還需積蓄力量，對付他們，是後人的事情。”
艾薩拉早已熟悉了安格瑪的說話方式，知道他一定還有後話。果不其然，安格瑪朝牆壁揚了揚下巴。
艾薩拉望了過去，那裏什麽都沒有。
“先知，您……”
話音未落，艾薩拉突然感知到，一股磅礴的空間之力從安格瑪所指的方向傳了過來。細細探查之下，來源正是哈維斯主導的空間魔法實驗所在的區域。
安格瑪適時說道：“女皇陛下需要擔心的，是墮落泰坦薩格拉斯。”
艾薩拉楞了一下，墮落泰坦薩格拉斯？可這又可空間波動又什麽關聯？
“這位墮落泰坦常以‘神靈’偽裝示人，許諾給凡人無法拒絕的利益，用謊言和欺騙達成自己的目的。數萬年前，一個名為‘艾瑞達’，魔法文明遠比卡多雷帝國輝煌百倍的種族，就因此走上了不歸路，淪為了燃燒軍團的成員。”
安格瑪站起身子，走到艾薩拉身前，認真地說道：“女皇陛下渴望權勢，渴望淨化艾澤拉斯的‘不完美’種族，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對麽？”
艾薩拉張了張嘴，她從前……確實是這麽想的，可眼下，麵對安格瑪逼問，她卻怎麽都覺得很不自在，不斷躲閃著安格瑪的目光。
安格瑪繼續說道：“薩格拉斯一定許諾，他會滿足你所有的渴望。薩拉，我毫不懷疑，對這位無所不能的墮落泰坦而言，完成自己的諾言輕而易舉。但想想我剛剛所說的一切，你覺得……他來到這個世界後，會做什麽呢？”
艾薩拉低聲答道：“他會毀滅這個世界。”
安格瑪點頭道：“是的。你隻是他的工具而已。薩拉，我毫不懷疑，這位墮落泰坦還有其他辦法滿足你的渴望……艾澤拉斯毀滅了，但對他來說，你的強大、你的勢力，都是不容忽視的。”
“在毀滅這個世界後，或許他會將你吸收進燃燒軍團，用邪能改變你的形體，讓你成為遠比如今更加強大的惡魔。”
“他會對你委以重任，因為你不論實力、智慧，都是燃燒軍團無數成員中的佼佼者。”
“你會成為高階惡魔統領。”
“你會統領一隻無可阻擋的大軍，主宰無數個被燃燒軍團攻陷的世界。”
“你的權勢將不僅僅拘泥於艾澤拉斯這方寸之地，放眼無垠止境，燃燒軍團所到之處，都必將擁有你的一席之地……”
“屆時……你會成為真正的女皇！”
安格瑪扶住了艾薩拉的肩膀，嗓音柔和道：“但……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艾薩拉陷入了沉默。
直至門聲響起，她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安格瑪離開了自己的臥房。
遙望窗外，皚皚月光中，永恒之井的水麵波光粼粼，首都辛·艾薩琳恢弘壯麗。
她幽幽歎了口氣。
“是啊，這真的……是我想要的嗎？”
……
與此同時，露台上……
空間裂隙前，哈維斯搖搖晃晃。
裂隙中，宇宙星辰美景千變萬化，盡頭處卻存在著一團熾烈燃燒著的翠綠魔焰。那裏麵傳出的莫名氣息，深深吸引著哈維斯的思緒，意識到自己該收回精神觸須，以免遭遇什麽意外時，突然有一股神靈一般的力量緊緊攥住了他。
哈維斯驚恐地發現，自己正在浩瀚無邊的宇宙空間中飛速穿行，無盡的星辰，飛速向兩旁逝去，最終，來到了那團魔焰前。
“我找你找了很久……”
“現在……”
“你來到我身邊了。”
綠色的魔焰裏睜開了一雙眼睛。
神靈的聲音響徹哈維斯的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