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安格瑪之死（下）
洛肯早就感知到了對方的到來，原本惱怒於追擊過程中製造了太大動靜，引來了威脅程度僅次於自己的一眾同僚，最不願麵對的五個對手之一，但不成想耐薩裏奧一現身就做出了讓自己大感意外的事情，竟二話不說，就要擊殺自己的獵物。
從耐薩裏奧現身，到一爪拍中安格瑪令其喪失行動能力，幾乎隻發生在一瞬間。
眼見對方就要殺死自己的獵物，洛肯根本沒時間細思，驟然脫離魔法靈體狀態，雙眼光輝一閃，安格瑪的身體居然直接化為金色的星芒，四散逃逸開來，躲過了這次致命攻擊。
耐薩裏奧咬了個空，一口在諾森德堅硬的永凍土層上啃出了一個大坑，抬起頭來，吐出滿嘴的泥土，雙目噴火，怒不可遏地看向了洛肯。
轟，轟，轟……
“把他交給我！”
炙熱的白氣，從大地守護者鼻孔中噴湧而出，融化了大片的積雪。邁步向墮落守護者走去的同時，黑龍的胸膛劇烈起伏，說話間，隱隱可以看到在他的喉嚨中匯聚的火光。
洛肯將漫天飛舞的金色星芒引導到自己手中，令其重新顯化為人事不省的安格瑪，頗為忌憚的打量了一眼遠方矗立的龍眠神殿，當即就要離去。
龍眠神殿所處的龍骨荒野是五色龍族勢力範圍的核心，他並不願多待。耐薩裏奧說的沒錯，雖然這頭守護巨龍的舉動讓人倍感不解，但要是再引來一頭守護巨龍，縱使不至於落敗，自己也討不了什麽好。
在守護者集體陷入消沉，上古之神即將卷土重來的如今，五大守護巨龍領導的五色龍族，是洛肯最為忌憚的勢力。
“你要這個凡人做什麽？”編織傳送法術的同時，洛肯發問道。
他怎能不認識這頭“野獸”？
他清楚地記得曾經發生在那五頭“野獸”與同僚們之間的故事……那真是一個美好的年代。
在萬神殿的泰坦們離去後，洛肯與守護者同僚精心監護著這個初生世界的穩定運行，嚴密看守著囚牢中的上古之神，警惕著來自星球外部的，虛空勢力的威脅。
但他們卻忽視了誕生自星球內部的威脅。
在上古之神的腐化下，一頭名為“迦拉克隆”的始祖龍，擁有了極為可怕的饕食本能。死靈能量在迦拉克隆的腹中孕育，任何被其獵食的生物，都會轉化為那崎嶇龍皮上的死靈衍生物，助其形體日複一日的增長……
提爾最先注意到這頭怪異的野獸，艾澤拉斯有序的自然，絕不該誕生這種反常的事物。
他建議同僚盡快圍剿迦拉克隆，徹查腐化之源，但守護者們都沒把他的警告放在心上。
直至在戰鬥中失去一條手臂的提爾帶回勝利的消息，把他們帶到戰鬥地點查看迦拉克隆亡靈化的屍體，守護者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確如提爾所說，有什麽黑暗存在操控了這頭野獸，這是一起陰謀。
若非提爾及時展開行動，迦拉克隆終將成長為無人能擋的恐怖存在，饕盡艾澤拉斯萬物，令這顆星球淪為亡靈的樂園。
提爾感於五頭助自己擊殺迦拉克隆的年輕始祖龍領袖的勇敢，認為他們擁有的高貴信念不亞於泰坦創造的守護者們，建議一眾同僚祈求萬神殿泰坦的力量賜福這些野獸，讓他們一同承擔守衛這個世界的崇高職責。
起初守護者們隻覺得不可思議，這些野獸安能承擔這份重任？
但在提爾的極力勸說下，守護者們觀察了這些野獸一段時間，終於做下了決定。
在龍眠神殿前，四位守護者借助自身與泰坦的聯結，賜福了這五頭業已證明自己的年輕始祖龍領袖。
洛肯祈求泰坦諾甘農降下賜福，改變了樂觀、聰穎的瑪裏苟斯及其族群的形體，令其化身擁有藍色鱗片的優美生物，承擔監護艾澤拉斯魔網的重職。
而他的同僚阿紮達斯，則引來泰坦卡茲格羅斯的力量，改變了耐薩裏奧所屬族群的形體，賦予他們守衛大地的職責……
這五頭守護巨龍體內的泰坦之力，不亞於守護者。其實力更是如此。
自此以後的無數個千年中，這五頭曾被守護者們視為粗鄙野獸的巨龍，很好地出任了自身角色，分擔了守護者們肩頭的重任，在守護者們維係上古之神監牢和大量泰坦研究設施穩定運轉的時候，保護著這個世界免受所有來自內部的威脅。
但……
如今早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
泰坦們的死亡記憶，順著與守護者的聯結，傳入他們的腦海，讓所有守護者都陷入種種負麵情緒難以自拔時，監牢中的上古之神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切。
等到守護者們發覺，原來上古之神早已在此前的漫長歲月中成功突破監牢封鎖，能夠順利地將腐化之力傳導而出，一切都為時已晚了。
想到這裏，洛肯已深受腐化的心境中，不免再一次泛起了波瀾。
他殺死了同僚的伴侶，在上古之神的引導下，渾然不覺地腐化了奧杜爾的起源熔爐，腐化了數位同僚，並最終導致了提爾的死亡……
洛肯自己，就是導致守護者淪亡的罪魁禍首。
如今，除了被困在英靈殿中的奧丁，在提爾的保護下向東南方逃竄的阿紮達斯與艾隆納亞，和不知所蹤的高階守護者萊登，已經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止上古之神了……
洛肯拋開心頭的雜念，讓自己保持專注。傳送法術編織完畢，隻待激發，他很快就能帶著自己的獵物，去向主人複命。
可他仍有疑問未獲解答，他相信，主人一定也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數十年前，尤格薩隆曾告知洛肯，他們正在腐化一位新的“盟友”。借助這位新“盟友”的力量，他們可以進一步瓦解艾澤拉斯的反抗勢力，隻可惜這個受害者的意誌過於強烈，短時間內並不會屈服，不過成功的是，他已經快要瘋了。
看到耐薩裏奧的一瞬間，洛肯就明白，主人口中的“受害者”正是這頭黑龍，這位守護巨龍無疑。因為在他身上，洛肯看到了瘋狂滋生的腐化。
這就是洛肯留在這裏的原因。
受到腐化，卻並未被徹底控製的耐薩裏奧，對主人的獵物展現出了反常的獲取欲。
洛肯很容易就聯想到了那個到奧杜爾麵見主人尤格薩隆的黑色身影——渾身籠罩著黑色流沙，穿行在時間線中的旅行者。
他不知道主人從那個目的不明的時間旅行者口中得到了什麽消息，才命令自己前來抓捕這個獨特的凡人，但此時他懷疑的是，那個時間旅行者，似乎也和眼前的耐薩裏奧達成了某種共識或交易。
不管主人的計劃是什麽，這都是莫大的紛擾因素。洛肯有必要獲取更多信息，搞清那個時間旅行者的動機。
……
“墮落守護者，我說了，把他交給我！否則即便是你，也休想走出龍骨荒野！”
作為警告，耐薩裏奧猛地張口吐出了一口龍息。
洛肯對此早有準備，登時召出一麵屏障，將火焰抵擋在身前。漫天火焰熄滅後，他冷哼道：
“你就不怕這裏的動靜引來其他守護巨龍嗎，要是他們察覺到你的墮落，你恐怕沒什麽好下場。”
“我，沒，有，墮，落！”
聽聞到“墮落”兩個字，耐薩裏奧一下子被激怒，遮天蔽日的雙翼猛地一扇，竟爆發出了與體型不符的速度，瞬間臨近洛肯，一口咬中了他握著安格瑪的左手。
“哈，不自量力！”
洛肯沒想到對方二話不說就率先發難，怒吼一聲，右手緊握成拳，如炮彈一般猛地擊中了耐薩裏奧柔軟的腹部。
“砰！”
相觸點有一圈衝擊波擴散開來，爆炸一般的巨大聲響緊隨其後，鱗片激射，龍血四濺，耐薩裏奧被這一擊打的倒飛出去，在半空中忽閃兩下翅膀才穩住身形，再度衝向洛肯。
洛肯故技重施，將安格瑪變成奧術靈體，懸浮在了身後的安全地帶，而後全神貫注地迎向了耐薩裏奧。在他的召喚下，海量魔力從廣闊的天地間蜂擁而至，地底魔網也給予了強烈的回應，一道道毀天滅地的魔法接連呈現，全然不顧動靜會引來其他龍族成員，全力攻擊飛撲而來的耐薩裏奧。
但耐薩裏奧堅韌的龍皮黑光一閃，大半魔法都沒造成什麽傷害，他一舉衝破洛肯布下的重重防護，與其轟然相撞。
洛肯直接被撲倒在地，大地轟然劇震，在遠處的群山中引發了浩大的雪崩。
洛肯幾次想要起身，卻都被耐薩裏奧壓製，這頭黑龍全然不顧腹部弱點完全暴露在對方的打擊下，再度噴出一口龍息，在墮落守護者的岩石體膚上留下了焦黑的印痕。
在一望無垠的雪原上，兩個代表了艾澤拉斯最強實力的龐然大物，就這樣你一拳我一腳，你一口龍息，我一道法術的貼身肉搏了起來。一時間劇震不斷，狂風四起……
成功將洛肯按進地裏後，耐薩裏奧騰空而起，直奔遠處的安格瑪。洛肯雙手虛握，魔力席卷而來，直抓住黑龍的四肢，猛地摔向一旁的山峰。
山石轟然炸裂，耐薩裏奧被掩埋其中，可很快就渾然無礙地從中爬起，瘋狂地撲向了洛肯。
“‘他’許諾給了你什麽！”
洛肯閃身躲過最初的撲擊，靈巧地拗住耐薩裏奧的脖頸，踏裂大地，直將其摜到了地上。雙手高抬，掌心有火焰凝聚，正要向下砸去，耐薩裏奧粗壯的四肢就猛地一蹬，直接把他踹飛了出去，攔腰撞斷了又一座山峰。
“原來那個人也找上了你，找上了你背後的主子。”耐薩裏奧盯著被起身的洛肯保護在身後的安格瑪，開口說道。
兩“人”各站一方，都感知到了被戰鬥聲勢吸引而來的巨龍，洛肯忌憚於其他守護巨龍，此前一直隱藏自己墮落一麵的耐薩裏奧，也擔心於被其他龍族看出什麽，就此休戰。
這場短暫卻無比激烈的戰鬥中，誰也沒能占據上風。硬要區分的話，其實還是耐薩裏奧更勝一籌，因為洛肯的魔法沒給他造成任何傷害，卻受了不輕的傷勢。
洛肯神情凝重地伸手撫向胸膛的傷口，手掌魔法靈光乍現，片刻後傷痕便不見蹤影。
“我們做了個交易……”
耐薩裏奧笑了起來，眼中的瘋狂之色愈發濃鬱，“我殺死那個凡人，他則以我夢寐以求的物品作為回報——一件我構思許多年，卻還沒有機會展開計劃的物品！來自另一條時間線，既不需要我費力圖謀，也沒有任何瑕疵……能讓我達成所有宏偉願景的最終成品！”
聽到身後傳來的扇翅聲，耐薩裏奧臉上的異常神情頃刻收斂，變回了那個寬厚堅毅，穩若磐石的大地守護者，義正言辭地對洛肯高聲說道：
“守護者，不管你與龍族之間有著怎樣的過往，如今你都已墮落。不要試圖在龍族的領地挑戰守護巨龍的權威，放開那個凡人，束手就擒吧！”
瘋了，徹底瘋了……洛肯搖了搖頭，他不明白主人們要借助這頭已陷入瘋狂的守護巨龍達成什麽目的。但至關於那個身籠黑沙的時間旅行者，洛肯有了新的情報……
主人的計劃，洛肯不該問。但他又是找主人，又是找耐薩裏奧，一切都是為了那個獨特的凡人，他究竟要做些什麽？這個凡人身上，又到底隱藏著什麽秘密？
洛肯突然發現，耐薩裏奧望向自己身後的雙眼猛地瞪大了一分，隨即感知到，在被自己轉化為魔法靈體的安格瑪身邊，竟出現了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什麽人？洛肯驚駭地回頭望去。
隻見一個模糊不清，宛若由死靈能量組成的女性身影，滿目怨恨地低頭打量著雙目緊閉的安格瑪，嘴角還掛著陰險邪惡的笑容，手中那把造型極為詭異，散發出強烈不詳與腐化氣息的短刃，離安格瑪的胸膛不過幾寸的距離。
“你們不覺得，自己的廢話太多了嗎？”她頭也不抬地譏諷道。
“海拉？”
洛肯驚呼。
海拉……曾經的一位天賦卓絕的泰坦造物，是奧丁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但因奧丁強行將自己轉化為首位瓦格裏的舉動而心生怨恨，在守護者內亂時，與洛肯合謀，利用法術將奧丁所在的英靈殿升空鎖絕。
這個墮落的女人不願接受洛肯的招攬，共同效命於新的主人，遠遁到世界盡頭，自此以後再不出現在別人的視野裏。
洛肯就要上前，但海拉搖了搖手中的詭異短刃，讓他不得不停在原地。同樣對安格瑪抱有目的的耐薩裏奧，看清海拉手中的短刃後，非但沒有驚慌，反而徹底放下心來，舉止尤為怪異。
海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安格瑪臉上，眼中的仇恨凝若實質。“洛肯，你的主人應該認得這把短刃，偶然獲得它的巨魔，稱它為薩拉塔斯·黑暗帝國之刃。它喚醒了基希克斯，掀起了巨魔與古神仆從亞基蟲人之間的戰爭。它是你那主人們意誌的延伸，但在我手中，卻可以徹底殺死這個煩人的家夥……不管他的靈魂有多麽強大。”
洛肯的臉色陰沉了下去，“那個凡人是我主人的目標，想清楚你在與誰為底，海拉。”
海拉看著安格瑪，輕蔑道：“看來我們的目標驚人的一致……不過，你們恐怕不知道，那個讓你們殺死這個凡人的家夥，就是他自己。噢，親愛的安格瑪，原來你早就醒了，不是嗎？可你被法術封印住了，嗬，正好，你可以在這種狀態下好好嚐嚐死亡的味道。就像……你曾經對我做過的那樣。”
安格瑪確實早就清醒了過來，能感知到身邊發生的一切，卻動彈不得。通過洛肯與耐薩裏奧的對話，他明白過來，原來墮落者以取自另一條時間線的“惡魔之魂”為交易，讓耐薩裏奧前來擊殺自己。
現在更是又來了個海拉……她在說什麽？我對她做過什麽？
這個驚人的消息，讓洛肯不由皺起了眉頭，“那個時間旅行者也和你達成了交易？海拉，我的主人可以賜予你遠比這件神器更難得的力量，把那個凡人交給我，我不想再警告你第二遍。”
“交易？”海拉抬頭搖頭輕笑道，“不不不，並不存在什麽交易。這件神器確實誘人，但我肯現身的唯一理由就是……這是為數不多的，能徹底殺死此人的武器。”
說罷，在耐薩裏奧早有預料的目光中，在洛肯驚怒交加的目光中，海拉握住薩拉塔斯·黑暗帝國之刃，猛地刺了下去。
不祥之刃透體而過，安格瑪的雙眼猛地瞪大。
腐化之力瞬間侵徹了他的身體，黑暗低語響徹腦海……
耳邊傳來海拉宛若破鑼的尖利狂笑，在撕裂靈魂的痛苦中，安格瑪恍惚發現，刺穿自己胸膛的同時，薩拉塔斯·黑暗帝國之刃也令封鎖自己行動能力的魔法失效了。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伸手摸向腰間，將那枚諾茲多姆臨死前凝聚而成的鱗片攥在手裏，狠狠一握……
鱗片登時爆碎，變成了流淌的黑色流沙，飛速擴展為一道傳送門，將安格瑪和他胸口上的黑暗帝國之刃一同吞噬了進去。
傳送門倏然而逝。
海拉呆呆地看著安格瑪消失的地方，半晌後發出了無比淒厲的惱怒嘶吼：“不——！”
……
安格瑪看到了蔓延的血肉群山，看到了上古之神的蠕動觸須，看到了黑暗帝國的崛起，和不可一世，終將腐化無垠止境的，必然實現的未來……
可他非但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反而對這一幕滿懷憧憬。那蠕動的血肉，瘋狂滋長的肉芽，仿佛都變成了天底下最美好的事物……
有人讓他清醒了過來。
安格瑪睜開雙眼，看到了插在自己胸口上，正不斷汲取自己的生命力，以暗影取而代之的薩拉塔斯·黑暗帝國之刃，看到了被隱約存在的屏障隔絕在外的時間亂流，看到了不斷呈現的艾澤拉斯時間線片段，看到了……
在未知的時間交匯點，他看到了墮落者瑪格安。
墮落者的神情……
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