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傳送誤差】
一絲若有若無的腐臭傳入安格瑪的鼻間，他悠悠轉醒，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快散架了。
爬起來環視一周，入目是枯萎腐敗的病木森林，木質的腐朽氣味濃鬱，聞起來就像空氣久未流通的老宅子。
腳下的地麵呈詭異的暗紫色，隱隱透著一股病態的翠綠，土質稀鬆柔軟，就像趴在一層軟趴趴的蟲屍上麵。
他頭皮發麻，飛快地跳了起來，因為渾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表達遠離地麵的強烈欲望。
安格瑪並未發現任何同行的人。於是他知道，自己碰上了萬分之一概率的傳送誤差。太陽之井爆炸引起的魔網紊亂不可能影響到起點位於達拉然的傳送法術，這就是純粹的傳送誤差，施法水平再高的法師也沒法杜絕的小概率事件。
“真走運。”他苦笑起來，準備立刻施法傳送回去。現在整個洛丹倫都亡靈密布，野外危險無比，一分一秒都不能多呆。
但傳送咒語剛念誦一半，安格瑪就察覺到法術受到了輕微的幹擾，急忙止住了施法。
此地魔網不穩定。
“傳送法術必須在無幹擾的環境中施放”是每一名法師在學習傳送術之前就爛熟於胸的。受幹擾時強行傳送的後果可大可小，輕則施法失敗或是誤差嚴重，重則把自己撕成兩半，一半在原地，另一半在目的地。
安格瑪不敢冒險，隻得思索起對策來。
很快他就明白過來，自己碰上的傳送誤差恐怕有點大，因為太陽之井爆炸引發的魔網紊亂，不可能影響到聯盟最高統帥部所在的西瘟疫之地南方地帶。這意味他離目的地有點遠。
結合傳送法術的誤差上限和太陽之井爆炸的大致影響範圍，他很快就得出結論，自己距離目的地的直線距離，應該在五十到五百公裏之間。
這就有點麻煩了。
不過沒關係，隻要走出魔網紊亂的範圍，就可以使用傳送術了。眼下的問題隻剩下一個，辨別方向，然後朝著正確的方向走下去。
這完全難不倒一名法師，因為定位法術多得是。
安格瑪輕輕打了個響指，指尖爆發出絢麗的奧術光輝，然後“噗”的一聲啞火了。
好吧，看來法術不太頂用。
沒關係，沒了法術還活不了了？知識是無窮無盡的，定位的方法太多了，通過太陽定位就是最簡單可行的一個。
樹木倒是很頑強，即便已經遭受腐化，樹蔭仍然遮天蔽日。安格瑪強忍著跳腳的衝動，走了很久才找到一片凹凸不平的林間空地，手搭涼棚，抬頭望天。
陰天。
“……”
安格瑪長出一口氣，索性擼起袖子，挑了一棵相對幹淨的病木爬了上去，被枯朽的樹枝紮了一溜夠之後，終於破樹冠而出。隻要能看到大山，他就能判斷自己的大概位置。
大霧。
“……”
好吧，安格瑪覺得自己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不輕易氣餒，否則早就被蘭娜瑟爾折磨的痛不欲生了。從樹上下來以後，他幹脆從附魔空間袋裏掏出了自己的法杖。
既然所有辦法都行不通，那就隻能“玄學定位”了。
走你！
法杖被高高拋起，兩秒後筆直地插進了地麵。
“￥%……”安格瑪一臉黑線，他剛準備拔起法杖，卻驚然發現法杖居然自己動了兩下——土裏有東西！
果不其然，一隻幹枯的手臂破土而出，被法杖貫穿的頭顱緊隨其後，猛然抬起頭來，張開血盆大口發出無聲的咆哮。那空蕩蕩的眼窩裏，還有蛆蟲不斷墜下，觸目驚心。
【複生的屍體】
【等級：普通3階】
【屬性：力量13，敏捷5，體質8，魔力0，精神0】
安格瑪反應迅速，不等亡靈把身子拔出來，就搶先抽出法杖，搗蒜一般狠狠戳了起來。樣子雖然不太雅觀，但卻行之有效。十幾杵下去，亡靈的腦袋、胳膊就都搬了家，脆弱的軀體七零八落，趴在土坑裏一動不動了，係統也適時報出了經驗值獎勵。
【成功擊殺“複生的屍體”，獲得30點經驗值。】
“乖乖，這都能插出一隻亡靈來，要不要這麽搞啊？是不是我再跺跺腳，還會冒出來一百隻亡靈圍毆我啊……”安格瑪擦了把冷汗，一鬆懈下來就差點跌坐在地，倒不是他有多累，而是真的被嚇得不輕，到現在還驚魂未定。
突然從土裏鑽出一具屍體跟你四目相對，那視覺衝擊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他長出了一口氣，打量著被自己杵死的亡靈。
看樣子這亡靈是下葬已久的死者，生前實力本就不強，被瘟疫複活後也弱小不堪。就算普通的人類成年男子，將其戰勝都不算困難。
純粹從物理角度看待，剛剛複生的亡靈，實力很大程度上受限於屍體的完整程度。肌肉是否缺損、關節是否完整靈活，都會大大影響到戰鬥力。
像這種複活後沒有生前意識的亡靈就更是如此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幾隻胳膊幾隻腿，隻憑強烈的殺戮欲望行事。哪怕胳膊掉了、腿沒了，蹭著也要去啃噬生者的血肉。
天災瘟疫的恐怖之處就在這了。完全不需要通靈術的協助，僅靠物理途徑的傳播就可以將屍體複生，納入巫妖王的精神控製之中。巫妖王隻需要賦予這些炮灰兩個思想，一是絕對服從，二是對生者的無盡仇恨，就足以驅使它們戰鬥了，完全不需要耗費過多精神力。
炮灰會越打越多，從屍群變成屍潮，又從屍潮變成屍海，最終以數量徹底壓垮敵人。
這樣一支恐怖的不死軍隊，幾乎沒有任何弱點。
不過小規模遭遇時，安格瑪還是更願意麵對這種無腦亡靈，哪怕百八十個都沒什麽關係。真正可怕的是被通靈術複活的高階亡靈，通靈術會賦予它們一定思維，遠比普通亡靈機智得多。肢體也會在法術的作用下靈活很多，幾乎媲美生者，非常難纏。
以他精英7階的實力，就算麵對再多低階亡靈，隻要不陷入包圍，打不過還是跑得過的。
安格瑪準備離開這片林立，因為這裏怪怪的，總給他不祥的預感。他甩掉法杖底部的腐肉和泥土，卻瞥見鞋底也沾了不少腐肉，便使勁在地上蹭了兩下，然後狠狠跺了幾下腳。
“哢噠哢噠”
突然間，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在安格瑪吃驚的目光中，整片“林間空地”都活了過來。地表上隆起一個個小土包，數不清的幹屍破土而出，歪歪扭扭地站了起來，隱隱把他圍在正中。
你麻痹！真來啊？
亡靈起初先是茫然四下環顧，在看到安格瑪後，就像癡漢看見了欲拒還迎的小蘿莉，視線再也挪不開了。
說時遲那時快，安格瑪瞄準亡靈相對稀疏的空擋，撒丫子就跑。一旦這些亡靈完成合圍，蟻多咬死象，他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趁著這些亡靈還在犯楞，能跑多遠就跑多遠。
初生的亡靈再遲鈍，也被這個野豬一般飛奔的男子激活了內心對血肉之軀的渴望，張牙舞爪的圍攏了上去。
安格瑪一邊飛奔，一邊揮舞著法杖左支右絀，麵前的亡靈已經漸漸增多，他不得不同時麵對三四隻亡靈，還必須躲避側麵的攻擊。在前有阻截後有追兵情況下，速度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
不是他不想用法術，而是在魔網紊亂的幹擾下，念誦咒語與準備法術消耗的時間遠比平時更多。
“嘶啦”
一隻亡靈扯開他長袍的後心，卻沒能成功撕扯下來，反倒把手臂留在了上麵。安格瑪每跑一步，都感覺到一隻枯瘦的手臂死命拍打自己的臀部……這這，現在的亡靈，都這麽不正經的嗎？
眼見前方的亡靈越聚越多，終於徹底封死了前進的路線，就像是一堵密不透風的屍牆，後方還不斷有亡靈湧來。但安格瑪的法術業已準備就緒，他雙手持杖狠狠前推，逼開亡靈為自己爭取安全的施法空間……
渾身的法力盡數化為純粹的奧術能量，不斷被精神力壓縮壓縮再壓縮，直至瀕臨爆發的極限。這是塑能係最萬金油的法術，沒有之一！
就是現在，魔爆術！
安格瑪瞬間收回了抑製奧能的精神力，被壓縮到極致的奧術能量就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從他的每一個毛孔奔湧而出。
那一瞬間，畫麵定格，作勢欲撲的幹屍、半空中張牙舞爪的亡靈、缺了半邊臉的腐屍，連帶著不知從哪位仁兄身上掉下來的小阿蛆，甚至還有安格瑪屁股上的那隻枯瘦手臂，都將在爆發的奧術能量中灰飛煙滅——
然後“噗”的一聲，因為魔網幹擾，魔爆術啞火了，就像是放了個人畜無害的奧術之屁。
我尼瑪……安格瑪宛若石化。
一時間狂風大起，幹瘦的亡靈們紛紛被吹倒，就如同一朵菊花瞬間以安格瑪為中心綻放開來，場麵一度非常壯觀。
三秒後，亡靈們爬起，再度朝安格瑪撲了過來。
【唉，這就是我人生的終點了嗎？想我穿越二十三載，一直勤勤懇懇，為了在動蕩之中真正掌握自己的命運，從未有過一天的鬆懈，想不到卻出師未捷身先死，我不甘心啊！】
【關鍵我還是個雛啊！在王子身邊供職，每天都有女人暗送秋波，交際花、社交名媛還不是任我選，我怎麽就視而不見呢？是真的虧啊！】
【我還不想死啊，血精靈妹子太苗條，我還想見識見識完美詮釋野性之美的暗夜精靈妹子呢……不對，我要死了，對，要死要死。亡靈騎臉怎麽活？】
絕命之際的安格瑪瘋狂反奶自己，奮力積蓄著所有的法力，也不管什麽傳送幹擾了，隻要能成功發動傳送法術，就還有活路。但烏泱泱一片的亡靈怎麽會給他機會？
就在絕望之際，一道聖光從天而降，筆直的照耀在安格瑪身上，熾烈的神聖能量以他為中心向四周緩緩擴散，如同割麥子一般收割著亡靈腐朽的軀殼。
菊花再度綻放，隻不過這一次，花瓣再也立不起來了。上百的亡靈，僅僅一次法術，就消滅了個幹幹淨淨。
安格瑪目瞪口呆的向樹林裏望去，隻見一個衣服上滿是補丁的高大男子緩緩走來，伸手掀掉頭上的兜帽，露出花白的頭發。國字臉，絡腮胡，臉上刻滿風霜的痕跡，雙眼淡然而堅定，透著一股經曆過人生大起大落的智慧。
來人不是老佛爺，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