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二章 記得想我
百裏封塵將君九幽按在自己懷裏,一遍一遍撫摸她的頭發,仿佛這樣就能將她攥在手裏。
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一個活了幾百年的人,竟為了一個小女孩魂牽夢繞、心亂如麻。
但想到那個小女孩不是別人,是君九幽,他便也笑不出來了。
他本不是這個位麵的人,陰差陽錯來到這裏,歪打正著與她結緣,跨越位麵說起來容易,但要在別的位麵立足,又談何容易!
更重要的是,他和君九幽都並非全無牽掛,可以一心一意隻為對方之人。
君九幽有君家、有親朋、有好友好守護,而他,也有他不可推卻的使命。
聖魔宗可棄,但使命不可違!
與她朝夕相伴的日子是如此短暫,他來到這異世,一晌貪歡,轉眼卻要回歸那個真正屬於他的位置。
不是隻有女孩子才會思考愛情,有時候他也會迷茫,愛情究竟是什麽。
這個問題沒法細想,但每到分別的時刻,個中滋味,都會把人磨得渾身發麻、發痛,寸寸骨血,都在述說著艱難、不舍。
君九幽艱難地推開百裏封塵:“沒關係的,走吧,走吧。”
“我可以再等……”
君九幽搖搖頭:“沒必要的,這點事我自己能解決,你放心去吧,我看得出來,銀龍神情很嚴重,早些去,把事情處理好了,早些回來!”
最後四個字,君九幽說得鄭重,也說得艱難,想了想,她又補充:“或者如果你老是不回來,我等煩了,我就去找你,我……記得想我!”
其實君九幽本來想說的是“我會想你的”,但話到嘴邊,終究是覺得太肉麻了些,於是改成了嬌蠻的命令——
記得想我!
“螃蟹在剝我的殼,筆記本在寫我。”
“漫天的我落在楓葉上雪花上。”
“而你在想我。”
君九幽不記得自己是在什麽地方看到這三行情詩的,但是此刻這話卻無端從她腦子裏蹦了出來,壓得她心底酸澀不已。
和百裏封塵的分別其實已經不是第一次,然而這一次,卻是說不出的難受。
百裏封塵自然不知道什麽三行情詩,但他對君九幽的心和君九幽對他是一樣的,他執起君九幽的手,鄭重的吻了吻她的指尖,十指一一吮過,君九幽全身汗毛都倒豎了起來,一股奇怪的感覺從腳底板癢癢的升起,害羞讓她整個人瞬間變得像煮熟的蝦子一般,通體發紅。
然而她竟然沒有逃跑。
百裏封塵走後,君九幽憶起這一幕,還是覺得全身發麻,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麽了,腳下竟然跟生了根一樣,由著百裏封塵胡作非為,腦子裏漫天充斥的,隻有百裏封塵臨走前的那句——
“好,我會想你。”
君九幽就這麽回味著百裏封塵的這句話,靜坐在客棧的大廳之中,不知不覺間,一宿悄然而過。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外傾瀉而進的時候,君九幽竟有一種不止今夕何夕的錯落感,不過她很快恢複了正常,外衣已經冰涼,但是沒關係,黑魔炎轉一轉就好了。
手腳都有些發麻,也沒關係,靈力養一養就好了。
店小二從樓梯上下來,看到君九幽,打了個招呼:“仙姑,起得這麽早啊!”
君九幽點點頭,也不多言,抬腳往樓上而去:“我去看看老板娘。”
店小二點點頭:“老板娘也起來了,正說等什麽時候仙姑方便去看看她呢。”
老板娘靠在床榻上,比起昨日來,她今日看起來又恢複了不少。
看到君九幽,老板娘道:“昨日夫人自誇醫術卓絕我還不信,今日看來,倒是我見識淺薄了,僅僅一日,我就感覺我體內靈力已經開始恢複,要不了幾天,就算沒有夫人施針,想來我也可以恢複如初了。”
君九幽淡淡道:“那是你本來底子就不差,如果換個普通人就沒這麽好的效果了。”
老板娘還想說什麽,但見君九幽臉色不太好,心情似乎也不太好,她是慣會察言觀色的,當下識趣的閉了嘴。
君九幽拿出銀針,手上連動,昨日老板娘是昏迷著,未曾得見君九幽如何施針,隻是從店小二口中聽到了幾句宛若天女散花般的描述,今日她卻是大睜著眼親眼得見。
眼見那些銀針發出幽幽銀光,鋪天蓋地地朝自己紮來,老板娘竟沒覺得害怕,反而從這紛飛的銀針中看出了美感,甚至忘了這些針紮得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她不由自主地感慨:“果真若天女散花!”
君九幽沒心情多說什麽,沉默不語地施著針,直到把老板娘紮成了一個刺蝟方才罷手。
老板娘:“……”
時間差不多後,君九幽一揮手,所有銀針便都被她收了回來,這時候,君九幽拿出幾枚藥丸,遞給店小二:“去燒點熱水,把這些藥丸兌在水裏化開,然後給你們老板娘喝下去。”
說完君九幽就欲離開,老板娘卻叫住了她:“夫人,等一等。”
君九幽沒有回頭,淡淡問道:“還有事?”
老板娘道:“夫人……可是在想自己的朋友?”
她並不知七長老等人是何身份,因此謹慎地用了“朋友”二字。
君九幽卻想到了百裏封塵,她想,男朋友也是朋友吧。
而老板娘口中的“想”,其實更多的是擔憂的意思,而聽到君九幽耳朵裏,卻自動解釋為了想念。
她在想念百裏封塵。
這話也沒錯。
於是君九幽點了點頭,語氣更加落寞了些:“是啊。”
老板娘倒是沒聽出來君九幽這“是啊”兩個字中的情愫,當下不由再度感慨:“夫人對朋友,當真是情深義重,也罷,原本想著要等傷勢全好之後再告訴夫人你朋友們的下落,但是夫人既待我心誠,如此費心費力替我療傷,奴家要是再不把事情和盤托出,獨讓夫人擔憂,倒是奴家的不是了。”
君九幽沒怎麽細聽這老板娘究竟說了什麽,下意識“嗯”了一聲,隨後卻是反應過來,有些詫異:“你這就肯告訴我了?”
老板娘點點頭:“奴家現在算是看了出來,夫人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小人,既如此,不如早告知夫人,夫人也好安心些。”
君九幽回身在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那你說吧。”
老板娘愣了片刻,有些遲疑:“夫人不請……你家夫君也來聽聽?”
其實老板娘並不是很願意在君九幽麵前提起百裏封塵。
倒不是因為別的。
情愛之事在她眼中向來看得極淡,她隻追求身體的歡愉,所以才會在明知道君九幽和百裏封塵是一對的情況下還會做出勾引百裏封塵的事,她看中的,也不過是百裏封塵的皮囊而已。
隨後被拒絕,除了當時覺得恐懼,事後倒也不覺得難堪。
男歡女愛,各取所需,拒絕還是應允,都不是什麽大事。
隻是因為她還記著百裏封塵那句“不想讓你髒了她的耳朵”。
她經營這間客棧多年,來來往往看過的男女亦是不勝枚舉,癡男怨女他也看過無數,更加動人心魄的情話她更是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但最讓她動容的,卻是百裏封塵那句“不想讓你髒了她的耳朵”。
這話雖是羞辱於她,事後想想,她竟然不覺得屈辱,也不怨恨,有的,隻是對君九幽無盡的羨慕。
最是難得有情郎,能為愛侶考慮到這一步的,更是鳳毛麟角。
君九幽麵無表情,將所有最真摯的情感都壓在最深處:“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