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臂換臂，欠愛人情
動物的聽覺一向敏銳, 何況是精族, 但是齊扣扣好像並沒有聽到那天陸過和丁淩萌的對話, 看他的眼神也並無不妥。
陸過也和往常一樣, 隻當隔壁沒這個人的存在, 自己過自己的日子，除了他三五不時地往他這裏跑, 不過無所謂, 這對陸過並沒有什麽影響。
那天，郭謹言突然跟他說, 隔壁好像鬧鬼, 他總是聽見隔壁有一些悉悉索索輕微亂七八糟的聲音，不止郭謹言, 連齊扣扣的室友也說, 總覺得半夜睡著的時候, 覺得屋子裏不對勁, 可又像鬼壓床睡了醒不過來。
這些事情別人不知道，可是沒有人比陸過更清楚，陸過知道肯定又是那貨在搗鬼。
不過，這一切, 與他無關。
期末考完之後, 宿舍樓的學生逐漸都回家了, 郭謹言明天也要走, 無家可歸隻能留校過年的, 也就隻有陸過一個了。
陸過雖然愛睡覺, 但是一向睡得很淺，一天二十四個小時，睡二十個小時中頂多有三四個小時才能睡著。
他看了看呼嚕打得正響的郭謹言，翻了身打算繼續睡，卻突然聽到了敲門聲。
“小不點。”
果不其然，又是齊扣扣的笑臉。
陸過翻了個白眼，剛要把門關上，餘光不小心瞥到了他手中的東西，不禁狠狠僵住大吃一驚。
見他變了表情，齊扣扣邀功般地揚了揚手中之物，笑道：“小不點，你看。”
他拿的竟是一個人類的手臂！
活靈活現。
這是一條真的人臂！
陸過趕緊把門關上，生怕屋裏的郭謹言看到。
“你幹了什麽？”陸過壓著嗓子厲聲問道。
齊扣扣還從未見過陸過有這般色厲內荏的模樣，震驚之餘隱隱有些微怕，好一會才緩過來，隨機忙道：“小不點，你誤會了，這個不是真的，是假的，是我做的。”
假的？怎麽會，這麽真實，這麽這麽地真實。
“小不點，安上它，你的手就好了，讓我幫你安上好不好？”齊扣扣舉著手臂看著他。
樓道窗戶透進的月光中，陸過可以清晰地看到，齊扣扣的臉色蒼白如紙。
他舉著手臂的那隻手，也是左手。
他的右手就那樣靜靜的垂在那裏，一動不動。
就像，陸過的那隻廢手一樣。
“你的手……怎麽了？”陸過問。
齊扣扣僵了下，愣愣地看著他，隨即下一秒就哭了出來，淚流滿麵。
“對不起。”齊扣扣泣不成聲。
陸過冷冷地看著他。
“小不點，對不起……”
對不起，那麽久我都沒發現你的手受了傷，可是現在，你卻一眼就了然。
對不起。
是啊，陸過仰起頭，他就是知道，沒有緣由地，就是知道。
許久，陸過才重新找回自己的聲音，有些艱難地問道：“到底怎麽回事？你到底做了什麽？是不是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你是不能殺人的，一旦傷人會受到天譴，你……”
“我沒有，”齊扣扣忙著打斷他，“小不點，這隻手臂不是真的，是我用法術做的，你放心，我沒有傷害任何人，更不會受到天譴，你別怕。”
“嗬，我怕什麽，與我有什麽關係。”說著，陸過要走。
齊扣扣忙著想攔住他，可是他現在也隻剩一直左手，手上又拿著手臂，沒法抓住他，隻能伸手擋住去路。
“小不點，你快讓我幫你把手臂安上，我……”
齊扣扣話沒說完，陸過突然冷笑了下，直接大手一揚把那隻手臂揮了出去，摔出去老遠，陰測測的看著他。
“有必要嗎？這隻手是我的，廢了是我的事，好不好也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我們，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了，知道嗎？”陸過看著他的眼神近乎冰冷，“我不需要你幫我做任何事情，我不需要，現在，請你帶著你的手，馬上，滾！”
“小不……”
“你可以繼續在這裏站著，如果你不怕驚動其他人，發現你拿著一隻這麽仿真的手臂，並且暴露你不是人的消息，隨便大聲喧嘩。”說完，陸過甩他進了屋關門。
久久無言。
他看著自己無力垂在身側的右手，想要握拳，卻，注定做不到了。
即使，廢了一隻手，他也，不會放手。
除夕夜，齊扣扣纏了陸過很久，想帶著他回郊區別墅過年，陸過不勝其煩，最後幹脆消失了，齊扣扣怎麽找也找不到，白月婷又奪命連環call，他隻能回家過年。
陳家小區的公園裏，因為除夕，很多外地人都回老家了，要不就回家看春晚吃餃子了，往日夜裏，小區公園裏還有不少老頭老太太遛彎散步跳廣場舞，可是今天，誰都沒有，顯得格外蕭條。
齊扣扣走過層層灌木，走到公園的最角落，終於看到了那個人的影子。
單薄、消瘦、孱弱，一如初見。
“齊大哥，今天晚上都沒星星。”呂哲還是習慣穿一身黑，坐在草地上抬著頭看著他笑道，因為呂哲長得實在太陰冷，這一笑看起來笑得極其扭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冷笑還是什麽。
隻有齊扣扣知道，他是真的在笑。
“小哲，謝謝你幫我隱瞞小不點，我沒有種牙的事。”齊扣扣站在那裏道。
呂哲的笑意僵了下，隨即重新揚起笑臉，繼續看著天空。
Ｂ市的冬天很冷，齊扣扣隻穿了一件單衣，畢竟他是驩頭，可是呂哲卻也隻穿了一件衛衣，仿佛絲毫不會覺得冷。
“還有，謝謝你施法助我，做了條新的手臂。”雖然小不點並沒有接受。
“齊大哥，你除了他的事，就沒別的要和我說嗎？”
“我來見你，不就是因為欠你的人情嗎？”齊扣扣道。
呂哲淡淡笑了下，“你心疼他，怕他為了你總是流血受傷，又舍不得用他的牙，所以引了我的妖氣，用來維持你的人形，又心疼他的手臂，所以你又引我的妖氣借藕施法，為他做了條新的手臂，齊大哥，你還真舍得為他付出啊。”
齊扣扣低頭看他，“我曾經也這樣為你付出。”
呂哲一頓。
“但是你舍棄了。”齊扣扣移開眼睛，“你幫我的，我都記在心裏，下次見到墨殿下，我一定求他渡你飛升成仙，讓你脫離妖道。”
說著，齊扣扣要走。
呂哲突然起身從後麵抱住他，“齊大哥……”
“小哲！”齊扣扣厲聲打斷他。
“齊大哥，你摸著你的心告訴我，再見我時，你真的無動於衷嗎？真的完全不在意我嗎？你真的……一丁點都不喜歡我了嗎？”呂哲哽咽著問。
齊扣扣卻沒有回答。
呂哲泣不成聲，緩緩地抬起頭，久久，在他的後脖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吻。
終於，從公園離開，齊扣扣收到白月婷的短信，讓他趕緊回家吃餃子，他剛要把手機收起來，不經意間卻看到地上的一串腳印。
其實現在是深冬，這是草地，不見半點綠色，地麵也凍得硬邦邦的，按理說應該留不下半點腳印，隻能落下點點痕跡，白天都不真切，更別說晚上。
可是，齊扣扣就是看見了。
腳印千萬，略看又有什麽不一樣，可是齊扣扣卻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清晰地認出了，這是陸過的腳印。
他走到一半，複又離開的腳印。
他聽到了多少？
齊扣扣忙著想去找陸過，可是陸過不接電話，值班宿管也說陸過還沒回來，他本來想出去找，但白月婷的奪命連環call又追了過來，他沒有辦法，隻能先回家。
“小深啊，你可算回來了，”見他一進門，白月婷就忙著滿手沾著麵粉湊了過來，“怎麽大除夕的還不回家。”
“額，我……”
“快，今兒給李嬸放假了，媽一個人得包五人份，忙不過來，快來給媽幫忙。”
“五個人？還有誰？”不是就四個人嗎？
“小過啊，我讓你倆一起回來過年，他先跟小洵回來了，就在樓上呢，說你一會兒就回來。”白月婷道。
“樓上？陸過在樓上？”齊扣扣驚喜道。
白月婷點點頭。
齊扣扣急著想上樓，餘光看到白月婷包得餃子，道：“媽，你包的這餃子太大了，陸過不愛吃大餃子，得吃小點的，來，我跟您一塊包。”
自家兒子還會包餃子？這可真是新鮮。
陸過一直拒絕齊扣扣做的那隻手臂，那隻手臂也是有保質期的，齊扣扣沒辦法，隻能先值回自己的手臂裏，雖然還是劇痛難忍，但是起碼手臂還能活動，不至於廢掉。
“你包的這也是餃子？這麽大點，這不餛飩麽。”白月婷忍不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