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是他
無論如何, 商瀾是大捕頭,謝熙必須服從。
他們先去外書房。
幾人摸到東牆外。
商瀾壓低聲音,“老謝, 你和得力、劉武往西,我帶老喬他們往東,先繞院牆轉一圈, 注意裏麵有沒有動靜,以及哪裏有動靜, 老劉你和小王等在這裏,聽著點裏麵, 這裏最關鍵。”
劉達道:“放心, 我省得。”
其餘兩撥人迅速行動……
盞茶的功夫後, 商瀾和謝熙在後院匯合, 然後按原路返回。
“應該都睡了。”商瀾道,“按計劃,我和老謝帶人進去, 老劉小劉小王,你們在外麵放哨,有問題嗎?”
“沒問題。”劉達道,隻要不讓他進去,就什麽問題都沒有。
“我們也沒問題。”謝熙躍躍欲試。
“那好。”商瀾退出十幾步, 加速跑,在距離牆根不到半丈時起跳……
在牆上走一步,兩步, 左手抓到牆上突起的磚瓦,帶動身子向上,翻身上牆, 然後她朝下麵幾人嫣然一笑,擺擺手,跳下去了。
謝熙豎了豎大拇指。
“真他娘的厲害了!”劉達還是第一次看到商瀾的身手,驚訝地小聲罵了一句。
喬大離他近,聽得清楚,狠狠瞪他一眼,同喬二一起上了牆。
劉達捂住嘴,扇了自已一個小嘴巴。
謝熙和得力也不錯,學著商瀾的樣子進去了。
李家繞著河塘而建,形製不規整。
外客廳在東麵一角,從大門進稍遠,牆上君子隻需跨兩道牆,落地 就到。
商瀾上到第二道牆時稍稍眺望了一下,整座府邸,隻有兩個門房的燈亮著。
外書房更是漆黑一片。
商瀾攀著牆頭下去,然後接了其他幾人一把。
幾人一起到外書房門前,發現門上掛著一把大鎖。
謝熙有些麻爪,問道:“怎麽辦?”
“涼拌。”商瀾比劃一下,吩咐得力和喬大去月亮門守著,她則從頭發上取下一根銀針,三下兩下打開門鎖,端著門軸,無聲無息地打開了書房門。
“可以啊,老商。”謝熙真沒想到,商瀾竟然如此全能。
“點蠟燭。”商瀾說道。這個時候都是紙糊的窗戶,月光透不進來,書房裏很黑,找東西必須點蠟
。
燭台 就在桌子上,謝熙飛快地點燃了。
書房很奢華,陳列著紫檀打造的一整套家具,兩邊的書櫃裏放著上百本書。
有詩經、春秋、史書、遊記…… 就是沒有話本子。
三人找了起來。
書案,抽屜,羅漢床,小幾……通通沒有。
“有人出來了,看那意思要過來。”喬大忽然躥了進來。
謝熙麵色一變,“怎麽辦?”
商瀾吹熄蠟燭,把喬大、得力拉進來,自已閃身出門,關門上鎖,躲在月亮門後。
她從花牆的鏤空裏向外看:一個老頭拎著搖晃的燈籠往外書房走來,看樣子是要巡夜了。
商瀾屏住呼吸,藏在暗影裏。
踢踢踏踏的腳步聲更近了,她又往牆裏頭靠了靠。
“哢嚓!”不知哪裏的瓦片響了一聲。
老頭停下腳步,呆了一瞬,自語道:“別又是野貓吧。”
他繼續往前走,到月亮門的時候,不遠處又是“哢嚓”一聲。
“這死貓天天鬧鬼。”老頭在門口看看書房,略站了站,提著燈籠離開了。
商瀾心道,大概是蕭複的人幫了忙,等這個案子忙完了, 就去北鎮撫司一趟,送他一把警1用匕1首,順便把錢還上。
思索間,老頭走遠了。
商瀾打開門鎖,放喬大和得力出來繼續望風,她和謝熙喬二點上蠟燭繼續找。
書櫃頂,床底下,板凳麵下……還是沒有。
謝熙建議:“還是去內書房吧。”
商瀾的目光落在書櫃上,說道:“還沒找徹底呢,他很可能用正經書皮包著這本書。”
謝熙“嘖”了一聲,“老商你不了解男人。”
商瀾道:“廢話那麽多,趕緊找。”
“行行行。”謝熙說是說,手上並沒有停。
商瀾不急著動手,她站在架子前,一行一行看了兩遍,忽然伸出手,從第二排右邊起的第一本書上抽出一根頭發。
她把頭發好好地放在書櫃上,再抽出放頭發的書。
打開……
她說道:“我找到了。”
謝熙湊過來,把書抓過去一看,發現外麵包的是《大梁誌》,書皮有些舊了,但裏麵的內容確實是《大梁風月》。
三塔寺、龍門鎮、三塘街,三個描寫香豔之處,都有被害人被捆綁時的描寫
。
楷書小字,字體一般,但極工整。
李承祖文筆不好,用的是白話,正因為如此,畫麵感也十足。
他是這樣描寫鄭有夫妻的:“他哀求地看著我,眼神絕望無助。為從繩子裏掙紮出來,他的全身都在用力,顫抖著,像一隻蛆,肮髒的蛆。隻可惜無濟於事,我綁得那麽緊,隻要他不死不爛, 就永遠別想出來。”
“她比他好些。女人最容易泄氣,掙紮兩下便也罷了。隻是哭,沒完沒了地哭,鼻涕一灘一灘流出來……太惡心,若非如此,隻怕我還不會那麽早離開。可惜了,下一次還不定什麽時候。”
“真變態!”謝熙憤然把書闔上,“抓人吧。”
抓人肯定要抓,但這樣抓肯定不行。
鄭有的案子過去不少天了,商瀾不確定李承祖在十天內拿過這本書。
如果沒拿過,那麽指印 就提取不了。
萬一李承祖一口咬定書不是他的,六扇門為破案,嫁禍於他,他們 就落了下乘——在這個時代進行筆跡鑒定幾乎不可能,當不了確實的證據。
商瀾同謝熙解釋兩句,把書拿過來,頭發和書按照原樣放回去。
三人把屋子細心地梳理一遍,恢複原狀,這才施施然跳牆離開。
……
翌日,蕭複跟往常一樣進了北鎮撫司的簽押房。
負責跟蹤商瀾的緹騎進來稟報道:“大人,商大捕頭昨夜進了李承祖的家,搜了他的書房。”
蕭複放下長劍,挑起劍眉,“膽子不小啊,怎麽樣,有收獲嗎?”
緹騎道:“屬下幫忙引走了巡夜的老頭,不確定有沒有收獲,隻知道謝熙等人離開時極為興奮。”
“那 就是有收獲,這丫頭有幾分……”蕭複見蕭誠一臉八卦,立刻把後麵的讚揚吞了回去,對黎兵說道:“李承祖與羅世清好像有些拐彎的親戚關係,她未必能拿到批捕公文。”
黎兵道:“羅世清不至於那麽糊塗,敢攔商大捕頭的路。”
蕭複一怔,拿起抹布,重新擦起劍來。
他心道,是啊,我這是做什麽? 就算那丫頭比商芸菲強許多,自已也沒必要這麽上趕著吧。
她又不喜歡我。
黎兵道:“這樁案子不好破,卑職很想知道她是如何抓到的李承祖。”
蕭複道:“那 就去看看吧。”
黎兵沒想到蕭複這麽好說話,拱手謝過,小跑著出了簽押房。
蕭複心裏也癢癢的,但自尊心又牢牢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蕭誠給他倒了杯茶,笑眯眯地說道:“大人,讓小的也走一趟吧。”
蕭複手一揚,把抹布拍他的臉上了,“滾出去。”
於是,蕭誠圓潤地滾到了三塘街。
此時,商瀾已經拿到批捕文書,叫開了李家大門。
李承祖匆匆迎出來,瞧見商瀾,眼裏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恢複了鎮定。
他長揖一禮,“商大捕頭如此陣仗,所為何事啊?”
商瀾冷笑一聲,“李員外消息倒是靈通,知道我升了大捕頭。”
李承祖目光一震,解釋道:“同你們羅副門主吃過幾次飯,怎能不知背景深厚、升遷神速的商大捕頭呢?”
謝熙懶得聽他廢話,抖出文書,“我們懷疑你殺了鄭有夫婦,跟我們走一趟吧。”
李承祖雙手握拳,縮在袖子裏,道:“諸位可有證據?”
商瀾推開他,帶人闖進大門,“密碼確實很難,但聽說李員外的書房放了不少書,答案一定 就在裏麵。”
李承祖的腿一軟,差點摔到地上。
商瀾等人剛走到影壁,垂花門裏便闖出幾個女人來。
一個老太太指著商瀾的鼻子罵道:“你算什麽東西,敢誣賴我兒子,你也不打聽打聽,我兒到底是個什麽人。”
“ 就是,城北的善堂,城南的學堂,我家老爺哪個沒捐錢?我家老爺是殺人的人嗎,我看你 就是想撿軟柿子捏!你怎麽不說羅副門主殺人、蕭閻王殺人呢?”扶著老太太的中年婦人一邊抹淚,一邊尖聲爭辯。
“對,六扇門破不了案,你個賤人居然敢讓我兒頂罪,大夏沒有王法了吧!”老太太伸長胳膊,抓撓著朝商瀾撲過來,長長的指尖努力地往商瀾臉上招呼著。
“都退回去。”喬大把商瀾扯到身後,利用男子身份將幾個女人逼退。
商瀾不耐煩這麽僵持,拿出一把匕首頂住李承祖的臉頰,說道:“讓開,我們要去外書房,一定會讓你們心服口服。”
老太太嚇了一跳,“你敢!”
商瀾在李承祖臉上割了一道淺淺的口子:“我有
什麽不敢?”
傷口不深,但血出來了。
鮮血能讓人瘋狂,有時也能讓人冷靜。
幾個女人哭著讓出一條路,放商瀾等人過去,又緊緊跟了上來。
進入書房,商瀾壓著李承祖站到《大梁誌》前。
那根頭發還在,與昨晚的情態一模一樣,這證明李承祖今天還沒有翻過那本書。
商瀾讓謝熙把書抽出來,問道:“李員外,你有什麽話說?”
李承祖麵如死灰,垂下頭,道:“我沒什麽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