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秀才
“嚶……”蕭誠發出一個單音, 噗嗤一聲笑了。
蕭複搓搓手臂上炸起來的汗毛,說道:“比起她這樣的,我還是……”覺得蕭捕頭那樣的女子更好些。
嗬, 算了吧。
不該這樣比較。
商瀾雖粗鄙, 但正直、聰明、敏銳、豁達,就是臉蛋也比那個半老徐娘的惡心玩意兒強百倍。
呃……
蕭複搖了搖頭, 想多了, 那丫頭什麽時候有這麽好了?
蕭誠說道:“主子, 估計高家二爺又要恨死你了。”
蕭複掐下樹上的一片枯葉,揉碎, 又順勢扔在晨風中, “你可以大膽些,把“估計”去掉。”
高明星高二爺,從小愛跟他黏糊, 跟他鬧。
他那時不懂, 隻知道很煩,所以見一回打一回。
長大後, 明白什麽叫斷袖了,他更加不會手軟。
現在的高二爺對他又恨又怕,每次見麵都像老鼠遇見貓。
聽到商瀾封了丁記布莊的消息時,他的第一反應 就是高二爺又出新幺蛾子了。
所以他在赴宴之前,走了一趟六扇門,看看是不是有機會整治高二爺一下。
在聽到趙掌櫃的描述後,他發現丹陽山一案與孟一則一案似乎有了聯係。
於是,他在宴席散後,略等了等街對麵的女子。
她之所言,與他不謀而合。
她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主子, 這個案子會牽扯到高家嗎?”快出大門時,蕭誠又問了一句。
蕭複走到馬車前,說道:“那祁勁鬆 就是個看上不看下的狗奴才,他不敢為難高家,高老二頂多算識人不清,挨上幾句罵罷了。老王,你立刻走一趟,問問情況。”
他說的含糊,但王力聽明白了,應一聲,上了馬,往六扇門去了。
正栓馬時,謝熙也到了。
“王哥。”謝熙對他很客氣,笑問,“找我們商捕頭嗎?”
“對,她來了嗎?”王力道。
“到了。”謝熙指了指商瀾那頭名叫栗子的黃驃馬,和他一起往衙門裏走。
一進大門, 就見商瀾從裏院走了出來。
王力問道:“懶丫頭,人抓到了嗎?”
商瀾攤了攤手,道:“一步慢步步慢。”
因為事關高家,事關丹陽山一案,所以祁
勁鬆親自接了手,深夜拜訪高家,問清了交貨之人。
高明星說,那人自稱董韓生,是在清風館認識的,一起玩過兩次,具體是做什麽的,他一概不知,之所以接下那批貨, 就是想給自已撈點體已銀子。
順天府連夜盤查戶籍,但此人在京城沒有房產,也沒有任何繳稅信息。
也 就是說,線索又斷了。
王力返回北鎮撫司,向蕭複匯報一遍。
蕭複道:“這些人不簡單,說不定還要犯案,黎大人,知會順天府,把董韓生的畫像貼出去,懸賞捉拿,再知會五城兵馬司加強城內外巡邏。”
……
下午,商瀾在西城左安街上尋訪時,發現了順天府張貼在告示欄上的畫像。
人像差不多還是她畫的那個,但下麵加了一個說明:凡提供此人線索的,獎勵二十兩紋銀。
她對喬大喬二說道:“此人來京城的次數少不了,一定有人認識他。”
喬大喬二都是沉默寡言的人,一起點點頭,再無二話。
商瀾摸了摸鼻子,抬腿進了一家雜貨鋪——南城的鋪子全部走訪完了,右安街和長安街也都去過了,隻差左安街。
“老客要點兒什麽?”一個豐腴的中年女人迎了上來。
人不醜,但商瀾被她獨特的妝容嚇了一跳:好大一張白臉,紅唇妖豔,一說話 就掉粉。
喬大喬二趕緊別過了臉。
商瀾剛想讓喬大把兩張畫像給她, 就被櫃台上擺著的一隻杯子吸引了。
鬥笠杯,瓷質細膩,造型樸實,天青色,如同碧玉一般。
她問道:“這隻杯子賣嗎?”
“哎呀,這位……”胖女人的目光在商瀾較豐滿的某個部位掃了一眼,“小爺好眼力,這套杯子是我心頭好,但小爺若是喜歡,我可以割愛,十兩銀子一套。”
商瀾窮過,雖說現在富了,那也是商家的,不是她的。
她覺得有些貴,然而,購買的欲望卻很強烈。
商瀾拿起杯子,裏外上下看了一遍,托原主的福,她知道這是私人窯廠燒製的,但工藝和款型都不錯。
“七兩,我買了。”她說道。
胖女人撇了撇嘴,顯然沒想到這麽一個花容月貌、帶兩個隨從出街的大小姐居然會講價。
她把杯子接過去,和
另外五隻放在一個木匣子裏,“行吧,小爺真會買東西。”
商瀾給了足兩的銀子,示意喬大把兩張畫像遞過去。
“我是六扇門的捕頭。”商瀾拿出腰牌,“大姐見過這兩個人嗎?”
“六扇門的官爺啊!”胖女人嚇了一跳,頓時覺得自已的杯子一點兒都沒賣虧,臉上的笑容也大了些。
“這個小白臉沒什麽印象。”她先看董韓生那一張。
喬大把董韓生收起來,露出孟一則案的嫌犯。
“這個人……”胖女人若有所思,“應該是罵過我的一個人,寬額頭,單眼皮, 就算沒有下邊的臉,我也覺得是那個混賬東西。”
商瀾道:“發生什麽事了?”
“他罵我,說我是狐狸精、騷貨,賤人,我日他娘的,老娘不過是擦的白了點兒,還甩他一句‘不買別看’,他 就罵我好幾句,娘的,什麽狗東西,老娘記他一輩子。”胖女人喋喋不休,脖子都紅了。
仇視女人,應該 就是他吧!
商瀾振奮起來,說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你還記得他的長相嗎,他當時要買什麽?”
“二十多天前吧,肯定不到一個月,他當時要買筆洗,喏, 就那個。”她指著一個精致的青花瓷筆洗,“左看右看,看了好久, 就是不掏錢,老娘 就……”
胖女人叨叨咕咕一大堆,商瀾耐著性子聽她說完,總算把凶手的下半邊臉補齊了。
寬額頭,單眼皮,鼻頭略有些塌,嘴唇很厚,方下巴,醜是醜了些,但沒有更顯著的特征。
“像,很像, 就是這樣。”胖女人一拍桌子,“一看 就是壞人,諸位官爺可一定要抓住他呀。”
商瀾可不認為僅憑一張畫像 就能抓到人。
此人的半臉畫像一直在各城門守城士兵的手上,到現在也沒發現相像的人。
不過,好歹也算有所突破,她誠心謝過,捧著瓷器回了六扇門。
算時間,宋春應該回來了,他應該會找她問丹陽山一案。
商瀾估計得沒錯,謝熙已經被宋春找了過去,並吩咐其他捕頭,一看見商瀾 就讓她過去找他。
她敲門進屋,“宋大捕頭,您找我?”
“你去幹什麽了?”宋春還是那麽嚴肅,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商瀾:
“去走訪了。”
宋春:“有收獲嗎?”
商瀾把畫像呈上去,“這是我之前查的案子的凶犯,剛剛補全了下半邊臉,但別的還是一無所知。”
宋春看著她,似乎在等她一個交代——為何丹陽山一案還沒破,她又尋訪之前的案子來了。
商瀾繼續說道:“宋大捕頭,之前的案子也是殺人劫財,並都與斷袖有關,我覺得兩案有些相似之處。”
宋春頷首,表情略有緩和,“你做得不錯。有人到順天府舉報,說董韓生叫韓東升,秀才,香縣人,曾在鴻鵠書院讀書,去年因交不起學費輟學了,你和謝熙明日帶人走一趟香縣,細查此人。”
“好。”商瀾應下,與謝熙一同告辭出來。
到家時,商雲彥和商雲卓正在等她。
商瀾住的是三進院,一進倒座房,二進正房,三進後罩房。
正房院心夠大,有個小花園,湖石嶙峋,花木掩映,頗為雅致。
哥倆正坐在湖石旁的小石桌上下棋。
“姑姑!”斜刺裏撲出一個胖小子,伸著小胳膊求抱抱。
他是商雲彥的嫡子,叫商錦鈺,母親難產而死,也是個小可憐。
商瀾抱他起來,在臉蛋上親了一口,這才同商雲彥打招呼。
商雲彥道:“再有一個月 就是祖父的生辰,父親想讓你在人前露露臉。衣裳和首飾母親替你操持,但禮物是你的心意,你準備一下。”
“誒喲。”商瀾一拍腦袋,道:“啊,我說要回禮的,結果拖到現在,這可真是……”
商雲卓過來牽住她的衣襟,笑眯眯問道:“姐姐那麽忙,忘了也沒什麽,不過,我記得我還送了姐姐一副字呐,姐姐打算給我什麽?”
商雲彥板著臉,道:“卓哥兒,莫為難你姐姐。”
商瀾在卓哥兒臉上捏了一把,心想,這是男孩子,送布娃娃肯定不成。
她道:“要不,姐姐送你一把漂亮的匕首?”這個可以有,前世因為工作的關係,她熟記多種凶器。
“哦哦……好哦!”商雲卓樂顛顛跳了跳。
“鈺哥兒也要。”商錦鈺抱著她的臉也親了一口。
臉頰被軟軟濕濕的小嘴唇一貼,商瀾心花怒放,所有壓力一掃而空,笑道:“都有都有,大哥也有,走,
吃飯去,姑姑餓了。”
晚上,商家兄弟都沒回去。
早上,大家一起習武,一起吃飯,又一起出門,上衙的上衙,回家的回家。
商瀾感覺幸福指數高了不少。
……
香縣在京城東北,騎馬多半個時辰。
縣城不大,布局規整,他們很快 就找到了韓東升的家。
韓東升家裏不富裕,他是家裏老小,全家人供他一個人讀書,考中秀才後,一直卡在舉人關,屢試不第。
按說,秀才也算不錯了,但因性取向的緣故,他的家人對他失望之極。
他大哥告訴商瀾,韓東升已經小半年沒回家了。
也 就是說,他們一家對韓東升的去向一無所知。
商瀾問及其交友情況。
他大哥說,其為人內向,性格古怪,從沒見其有過什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