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演唱會
於藍說:“看在你這樣癡情的份上。因為我,也曾經深愛過一個人。我答應你還因為另一個原因,現在必須跟你並割清楚。蘇海棠,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盡我最大的努力使你生下傅留雲的兒子,然後再送你一路好走。那個孩子生下來以後,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地善待他,替你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那個孩子,應該說是很幸運的吧?你認為呢?一個生下來就被錢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這輩子還有什麽不足的?我會把我此生所有的財產都送給他。不僅如此,我還要培養他怎麽塑造金錢。你,滿不滿意?但是,我隻有一個條件,不知你意下如何。那就是:我要做這個孩子唯一的母親。其實,本身就是,對於一個生下來就很快失去生母的嬰兒,他的養母又何嚐不是他唯一的親人!”
黯然。
蘇海棠軟軟地從屋裏走出來的時候,抬頭一眼卻望見傅留雲正站在外麵不遠處的大柱子前看她。海棠伸出手竟向他擺了一下,忽然間無力落下,神誌就好象突然之間清醒了一般,變得理智而又從容。
她默默地從他對麵向他走去,兩眼肅穆地向他望,一錯不錯,象要在生命的盡頭無限依戀地收盡他所有的溫柔。
空中停落著那麽多的孤寂,魚在麵前仍然不停地深遊,隻是步履竟顯得蹣跚。她在心中默默地與它們說著話:
“魚啊,我快要加入到你們那裏去了。我快要和你們一樣,也變得不會說話了。其實,我本來就是一條魚,一條不會說話的魚。我知道為什麽不會說話,是因為我犯下了大罪。先知可憐我,讓我幻化為人才給了我一次說話的機會。現在,我非常珍惜這個機會。我要把埋藏了那麽多年的話全部說出來,給很多人聽,然後,再去找你們。感謝先知,我非常感謝他,感謝他給了我這樣一次美好的機會。”
卻見傅留雲。
淚水盈盈,又流光溢彩。
她笑了。
他卻沉靜。
沒有嘴唇的翕動,卻有心與心的交會。
“聽說你要舉辦一場演唱會。”
“是的。”
“很好。你都需要什麽,我會為你準備。”
“我想要很美很美的鮮花。”
“好的。”
“我想要很美很美的焰火。”
“一定會有的。”
“我想要很美很美的服裝,就是那美人魚,因為我就要變成它了。我還想要很美很美的首飾,我要做最美的美人魚。”
“……”
“還想要很多很多的人群和最好的音樂伴奏。”
“還有呢。”
“沒有了……夠了。”
“還缺一樣。”
“什麽?”
“我要在所有能擺放的地方擺滿魚缸,裏麵盛上漂亮的魚。”
“是嗎?”
“是的。你知道會是什麽結果。”
“……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
“是什麽?”
“到時你自然就明白了。哈哈哈!”
他笑著,象蒼帝,回身離去。
她渾身酥軟,則象女神扶住了一根澄黃的大柱子。
嘯然高揚,焰火屏然在夜空綻放。
這是一場最後的爭鬥。
真正的愛情與虛偽的婚姻之間的較量。
鋒煙彌漫了無數個已角鬥過的沙場,如今,鹿死誰手,即將定論。
她臉上搽起來厚厚的脂粉遮擋了她即將蔓延開來的紅斑,那一身美麗的紅袍將她變成了一條美人魚。
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勇氣和力量,支撐她的眼睛璀燦如星光。連紅嘴也含上了堅毅的微笑,通身上下,是一股輕盈莊重的靈氣。
無數美麗的鮮花在大廳裏堆放,使那裏儼然象天堂。
紅色的魚在魚缸裏靜遊。
她緩緩向台子上走。
所有的人幾乎在看到她的一刹那,都在感覺她身上那可貴的精神。很多人開始都不明白為什麽今天會能看到這樣的一場戲,直到她拿起話筒說話的時刻,才有些清楚過來。似乎,這是與她最後的見麵時分了。
“各位姐妹,還有大哥,小弟……很榮幸能在和你們分別的時候,給你們獻歌。其實我平常喜歡唱歌,但是卻怕在很多人麵前唱歌。但是今天,我要唱歌給你們聽。我非常感謝董事長,她能給我這樣一次機會。還有傅總,我在澤潤園的這些日子,他給了我無微不至的關懷和照顧。沒有什麽可報答的,也沒有什麽可說的了,隻想唱一首歌,送給他們。”
她說了這幾句話,便不再往下講了,全場靜默。
她忽然抬頭望向了遠方,雙唇緊閉。也許在那一刻,她看到了很多。也許在那一刻,她聽見了很多。她的眼睛裏閃爍著一種奇怪的光芒,那光芒逐漸凝聚,變成了一種剛強,接著竟有一串柔韌無比的歌聲從她嘴裏傳了出來:
“你是我這一生最絢爛的所依,我的誓言到死都不能毀棄!”
這一切做得是那樣完美無缺。聲音很美,美得簡直動人心魄。這美麗的聲音一經傳出,便已昭然宣告了一個鐵一般的事實:她沒有被她打倒,千錘百煉,殺不死,斬不盡,向往純真愛情的女孩已公然站直了遍體鱗傷的身軀,視死如歸,穩穩地向她宣戰了。
於藍在位子上動了一下,轉而又坐穩了。
她沒有料到她會這樣大膽。
此前,曾想過很多有關她的表現。
但這種境況卻實是出乎意料之外。轉而又釋然:對於一個生命即將終結的人,這樣的態度又何嚐不能理解。看來,她是決意要豁出一切去了。
她站在那裏,伴隨著激越的音樂伴奏,那旋律深沉而又高亢。
燈光下,她以微笑的麵魘瀟灑自如,娉婷有餘地婉轉歌唱,誰又能料到她的生命即將瀕臨死亡。
於飄逸的空靈之中,她再一次聽見了有一天夢中聽到的話,如同輕風在耳邊浮蕩:上帝不可能給每一個人完美,所以,要平靜地接受一切。
是的,接受一切。那夜空中五彩繽紛霓燈中輾轉徘徊的,原不過是一顆流浪得已經麻木的心。小小的鬥室裏,私放金光的紅魚陪伴著一起所許諾下的宏誓大願,不過是一時的激奮。那麽,不能抗拒的,那不能抗拒的東西也隻是一個小小的玩笑嗎?
她淒涼一笑,歌聲卻依然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