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理想與現實
是於藍。
海棠佇立在那裏,不知該接還是不接,所幸電話響了一會就停住了。
海棠拿著水和手機走,攜帶著一個不安的麵容前去,讓傅留雲很快就疑惑起來。等接過手機低頭一瞧,就不以為然地笑了:“怕什麽,瞧你嚇的。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一個電話嗎?能把我們怎麽樣?”然而話未說完,電話就又響起來。
傅留雲立刻就軟了,變了臉色,不知為什麽,手竟有些抖。為了避免讓情人難過,他拿了手機,走到一個遠遠的背人的地方,才接了下來:“喂?”
“你在哪兒?”
“我在水庫邊兒上的一個小村裏,聽說這兒的魚很便宜,我想買一些回去。”
“哦?你在買魚嗎?正好,我們魚缸裏的魚死得快差不多了,你再買些過來。”
“那個有現送的,打個電話就可以了。”
“但是我想買一些便宜的。對了,那個蘇海棠今天怎麽沒上班?”
“她……不知道啊,是不是公休啊。”
“我問了好幾個人,哪裏是!沒一個知道的。越來越反了,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來了,這兒成了自由市場。”
“是嗎?有這種事,回頭把她辭了算了。咱這兒用不起這種人,真是不守規矩,太散漫。”
“我不辭她,有她工資在這兒頂著,我怕什麽。她不來我還高興呢,劃一個曠工讓我可以賺她三天工資,這個買賣還是挺劃得來的。”
“哦,”傅留雲微微一笑:“你說的對,真聰明,親愛的。她要是天天曠工,我們就賺得更多了。”
於藍停住了,啞然無語,過了一會,冷笑一聲說:“你現在在哪兒?”
“正在這裏討價還價呢!”
“半個小時以後能不能回來?”
“這個很難說。”
“你必須要半個小時之內回來,我這裏有很重要的事情等著跟你說。”
“哦,非常對不起,估計趕不回去了。這裏,他們的魚還沒撈上來呢!”
“那就不要了,我們再去別的地方買。”
“哦,不行,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力氣。”
“……”於藍噎住了,她完全聽出來了眉目,她的丈夫今天明擺著要跟她作對。他冷漠強硬的口氣似乎在對她暗示著什麽。並且,他今天僅僅隻說了一個親愛的,看來,他也是以非常高的姿態在接受她的挑戰了。
她不禁一股淒涼,悲從中來。
“……你那裏,怎麽會有音樂聲?”她低低地問道。
“今天這裏過節,他們在慶祝,很熱鬧。”
“你在那裏玩得一定很開心吧,是不是,不想回來了?”
“哦,有一點,被這兒的氣氛感染了。”
“是嗎?親愛的,我也快被你感染了。……你知道嗎?我好象覺得我正在看你。”
“看我?那更好了,咱們一起來歡快歡快吧。天天那麽忙,沒有一點休閑時間。”
“什麽時候帶我去?”
“哦,改天吧,今天是不行了。改天一定帶你過來。”
“不,我隻要今天。”
“聽話,別爭了,親愛的。”他終於喊出了又一個親愛的:“我買了魚還要買米麵呢!咱們這些天的費用大得驚人。”
“嗬——!”於藍忽然發出一陣笑,說:“你去吧,盡管忙你的。其實,你根本不需要帶我去,因為我現在正在看著你呢!你不知道你在太陽底下有多美,親愛的。”
於藍說著又笑起來。
“嗬,”傅留雲也傻笑起來,渾身又起了冷汗,他覺得自己總是被她驚出一身茂密的冷汗:“是嗎?你在看我?好好,嗬嗬。”
突然之間,他竟然也大笑起來:“那就好好看看我吧,今天的太陽真好!我好想好想跟你唱支歌,親愛的。”
“是嗎,那你唱給我聽。”
“好,我唱,我馬上就唱,馬上。”
傅留雲關了電話,他的海棠正擔憂地望著他。他懷中激起了萬道怒威,懷著視死如歸的一種心情,大踏步走近了他所愛的人。
“走!”他的大手握住了她細嫩的小手。
“啊……是她嗎?”海棠驚訝地望著他 。
他沒有回答,但豪氣衝天,赤著身拿著衣服向轎車衝走。
十幾分鍾以後,傅留雲來到一片青鬱的豆莢地裏。遠遠望去,翠綠色的無垠,傅留雲走出車外就拉著海棠穿了進去。清晨閃著亮的露珠打濕了他們的褲腿。
聞嗅著泥土的芳香,砍掉沉重的枷鎖,走進自由的海洋。
傅留雲從心底裏暢悟著,他想呐喊,為自己禁錮隱藏了那麽久的企盼,而今終於可以在這麽美的白晝之下實現了!
讓他媽的那些天天卑躬屈膝的模樣見鬼去吧!
他眯細了雙眼,在太陽底下真想還象剛才那樣巔舞,可是一低頭,卻看見一隻蟋蟀在腳下伏臥不動。傅留雲笑了,低頭捉住了它。很驚訝它是如此地鎮靜,是否跟自己有緣。
傅留雲握著它長長的觸須,看它小小的身子在自己的手心裏不住顫動,原來它的一隻腿斷了。
傅留雲不由笑起來,喊海棠:“你瞧,它的腿斷了,怪不得臥在那裏不動呢!怕咱們吃它。”海棠急忙捂住了臉叫了聲:“它好可憐!”
傅留雲笑著說:“我小時候,家裏窮得吃不上肉。夏天的時候就出來捉這蛐蛐,回家洗洗用油炸了吃,哎呀,那滋味別提多好吃。可是,現在……”他說到這裏歎了一口氣:“再不怕沒錢吃肉了!”說完取出手機,重重地放在田頭,說:“想聽我唱歌,好,現在就唱給你聽吧。”
傅留雲那天心頭的熱血一直衝撞了好幾個時辰,眼睛也有些微紅起來。他再次挺胸懷,象個尊貴的皇帝一樣拉過海棠,放眼向綠海深處走去……
那咱們就鬥一鬥吧,對不起,親愛的,……別再逼我,否則的話,否則……
話雖如此,但傅留雲卻不敢再想下去了,因為那個後果將會使他不堪。
理想與現實畢竟是兩個世界,他對自己說,再一次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今天,顯然是受了某種高度的刺激。他曠古未有地在與自己做首次反抗,象孩子一樣,不知成功與否,但是,他非常努力。
那天晚上,臨回家之前,他把自己灌醉了,口裏噴著酒氣,踉蹌著回到家門前去砸門。
頭重腳輕之間,自覺還有非常清醒的自控能力。他甚至還在排山倒海的思緒中湧現出了“苦肉計”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