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癡 願
就這樣再次拉開了這場激烈的明爭暗鬥,鹿死誰手,難以定論。
但一向以精明著稱於世的傅留雲絲毫不知自己已落入妻子的圈套。
嘴上強硬實則內心空虛,但卻隱抱著一種視死如歸,魚死網破。
他不服他不能擺平這一切。他堅信依他傅留雲的本事,這世上還沒有哪一個女人不能成為他的手下敗將。數十年來,將女人輕易玩弄於股掌之間,讓她們為自己魂搖魄散,這個高技乃是他強項中的強項,所以,根本就不必為此發憂。人嘛,還不就是那麽回事,時間長了,什麽都會成自然。
而海棠的這一次轉變,有些令人費解。她變得恍惚起來,好象總是模糊地卻能夠輕易回憶起某些往事。
她愛看魚。看魚的時候突然想起好久好久以前,自己竟是一個穿著紅衣在某個宮殿裏侍人的婢女。她常常為此迷惑不解,還伴雜著一些不少的恐懼。除了看魚,她還看婚禮上的新娘。因地製宜,於藍在大門口給她創造了這樣一個機會,成為她此次回到澤潤園最常做的一件事情。
很優美,很歡快,很深情的音樂。
新娘臉上的笑容在幸福綻放,她的眼睛裏洋溢著她這一生中或許是最美麗的光輝。潔白的婚紗聖潔,隱隱透著一顆清新芬芳的心。
親朋好友攜帶著祝福一路匆匆走來,把一個個裝滿美麗祝願的禮包送給她,令她優雅地點頭,以示衷心的感謝。
婚禮台上的大紅喜字紅得令人心花欲放,優美的樂曲還在奏響,為了一對將要白頭偕老的新人。他們手拉手站在那紅色的地毯上,象要去趕赴一個神話般曾朝思暮想了好久的境地。
海棠癡癡地抱著一對大紅色布娃娃站在金色的玉柱旁等著給新人祝獻,心裏麵被那隆重溫馨的氣氛所觸,不知為什麽忽然便覺如針刺一般,酸楚難耐,十分無趣起來。
一個月那麽頻繁地總要經曆這樣的場景,可如今竟成悵然,且時時想轉為恐懼。若不是工作所須,真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再看到了。
海棠這樣想著,默默轉身,卻一眼看見劉蓓正在眼前。海棠嚇了一跳,劉蓓笑了,說:“我剛才看你那樣出神,不忍心打斷你。”
海棠低頭,一時無語。劉蓓接過她手中的禮品,悄悄說:“去吧,傅總叫你。他在樓上。”
海棠羞紅了臉,低頭嗯了一聲,心中卻萬分感激。劉蓓又交待了一聲:“快去吧,他快等急了。”海棠點了點頭。
默默地上樓,推門,傅留雲正在桌前拿著一件東西把玩,看見她進來,不覺笑了,喊了一聲:“新娘子來了!”
海棠怔了一下,立刻倉惶變了臉,回頭就要拉門出去,傅留雲趕緊站起說:“我不說了,你停下,我有話跟你說。”
海棠停住了。
傅留雲說:“瞧把你嚇的!你坐下來,我們遠遠的,說幾句工作上的話,這樣好吧?”
海棠想了想,就找了沙發,靠了一個角低頭坐下。傅留雲一本正經地笑問:“魚缸裏的魚換水沒?”也不等海棠回答,一邊整理著桌子上的雜物,一邊又問:“又弄死了幾條了?櫥窗玻璃擦幹淨了嗎?”未了又暗地裏睃著她說:“你可要小心,當心罰單!”
海棠笑了,回道:“你罰吧。”
傅留雲哈哈一笑:“這下你高興了吧。一說罰單你就開心了。”
海棠說:“還有什麽要說的沒有,我要走了,劉經理替我看著呢!一會兒……”
傅留雲爽快地說:“那就讓她好好替你看,我正愁找不著人呢,咱倆說說話。”
海棠聽他這樣說愈發嚇白了臉,趕緊站起來,責怨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說:“我還是走吧,免得……”
一時悲從中來,二人象做賊一樣,剛剛的喜氣瞬間全無。
傅留雲再次喊住了:“等一下,你看……”說著便從手中拿出了一件物事,低頭一隻手遞過去,說:“送給你的,拿去。”海棠走近去看,原來是一對穿著婚紗的芭比小人。新娘著皎白婚紗,上麵鑲密密麻麻的碎鑽,手裏抱著一束綠葉白花的清新百合。新郎是黑色西裝,頸上掐紅色領帶。
傅留雲看著海棠,說:“知道你很想要,送給你。”
海棠眼裏含了淚,哭了:“你明白我不能有的,你……”
傅留雲急忙說:“沒有,並沒有那個意思,隻是看你那個樣子,我好可憐。還有一樣要送給你,剛才怕你說我。”
傅留雲將新娘手中的百合花拿掉,換上一個黃燦燦的東西。海棠細看,原來是一個赤金的娃娃。如今那新娘甜蜜地和新郎偎依在一起,手中共同抱著一個可愛的嬰兒。這樣的畫麵一時間讓海棠心潮澎湃,不禁癡立難語。
滿載著無恨癡願的手伸出來了。蒙了情愛的眼睛再度熱烈,那麽仔細地彼此凝望,此刻方知內心的渴盼原是這般熾熱堅強。
他想讓我給他生一個兒子,他想孩子一定是想瘋了,一定是。
二人的心裏都如海嘯般翻起騰騰巨浪:如此相愛的人,為什麽不能有一個兒子,為什麽?為什麽!
“收下吧,好好看看他。”傅留雲把一家三口人按在她手心裏,囑咐她。
“你……”她兩行清淚已然流落。
“嗯,知道就好。”
“我們回頭再說吧,就好象……好象小孩子一樣。”海棠拭了拭淚,收起了那份禮物,看了看,皺起眉把那個小人取下來,將新郎新娘推回去,說:“太大了,還是放在你這裏,回頭你給我帶過去吧。這個我先拿著。”
傅留雲笑了一下,說:“隨你,反正遲早都是你的。對了,你還想要什麽?最近,我買了一塊給你送過去。”
海棠舉了舉手中的赤金娃娃,說:“難道這個還不夠嗎?”委婉一笑,輕移蓮步,很快已經走出去了。
傅留雲哎了一聲,喊住她,說:“順便去把劉蓓叫過來,你看,我這屋裏的芭蕉樹都快枯死了,讓她給我換一盆好樹來。我一會離了這些綠色的植物,就喘不過氣。對了,叫她快點過來,還要吩咐她這會兒趕緊去要帳呢!”
海棠點頭答應。
傅留雲笑著說:“快些去吧。”
海棠剛走到樓梯交接口,就已敏感地查覺到大廳裏所飄過來的恐謐氣氛。
果然,喧攘的婚儀與寂靜的吧台形成鮮明的對比,於藍雙目含怒,抱著雙肩,威然屹立於吧台前側。吧台邊所有工作人員都默默垂手而立,似乎在等待一場即將到來的嚴厲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