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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千百度3

  “別碎嘴了,反正那些都是身外之物。”


  用完早膳後,司馬念便帶了阿一到王府後院的菜圃那邊去了,阿雲匆匆把自己從頭到腳稍微收拾了一番換過了衣裙後,便帶著珍瓏到了司馬燁所在的首陽閣去。


  迎麵便看見棲梅苑的梅夫人帶著丫鬟銀瓶臉色黑沉地走過來,阿雲稍一欠身行禮,不料她竟然好似沒有看見一般,肩膀擦過阿雲險些把她撞倒,不管不顧揚長而去。珍瓏正要發怒,阿雲開口阻止了她,遠遠就看見首陽閣門前站著閔立,她走過去微微笑道:


  “閔總管,王爺可是在裏間歇息不讓人滋擾?阿雲本也沒什麽要事,就是讓人燉了碗蓮子羹,若是不方便呈給王爺就算了,珍瓏,我們先回去吧。”


  說著就要轉身走,閔立連忙喊住她,道:“雲夫人,王爺他交待過了,不喜有人打擾,若是夫人來了就請進去,他有些話要跟夫人說。”


  阿雲皺皺眉,“珍瓏不能隨我進去?”


  閔立道:“王爺說隻見夫人一個。”


  阿雲頷首,取過珍瓏手上的銀盤走了進去。珍瓏站在門口無所事事,瞥見閔立眼下青黑的陰影,不由得奇怪道:


  “閔總管,你昨夜沒睡覺嗎?哦,難不成你也在水榭伺候了一晚?不可能啊,我進出好幾回都沒見到你。”


  閔立笑了笑,臉上平靜心裏卻不知暗罵了多少句,不就是你家那雲夫人跑到那靜泉庵一夜不回,小公子做夢說是被惡犬吃了,而某人居然就讓他帶幾名暗衛連夜上山守著第二天一早接回,要是多來幾趟這樣的差事,恐怕他很快便要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垂下的珠簾後隱隱見鶴嘴爐白煙嫋嫋,一室生香。司馬燁側身睡在羅漢榻上,身上隻著白色中衣,黑發攏在腦後,單薄的絲被滑至腰間。阿雲把蓮子羹放在簾外的黃玉小幾上,輕手輕腳地撥開珠簾進了內室。


  本想開口叫他的,可是不知怎的見他沉靜的睡顏又失了勇氣,隻是呆呆的看著他與平日不同的模樣,嘴角上揚,像是在夢見了什麽舒心愉悅的事情淺淺的笑著,帶著幾分孩子氣。


  簡直就是一個放大版的司馬念,阿雲想,還是這樣閉著眼睛的好,怎麽看起來都不像平日那般可惡。


  風從朱窗吹入,阿雲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把絲被拉高給他掖好,一如平日照顧司馬念。手忽然被扣住,她嚇了一跳,司馬燁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幽黑的星眸一瞬不瞬地望著她,沒有半點剛睡醒的惺忪模樣。


  “王、王爺,你醒了?”她慌亂地避開他的眼神,“是臣妾吵醒你了?”


  “沒有。你師父她身體可安好?”司馬燁幽深的黑眸帶著幾絲複雜莫名的情緒,嗓音沙啞低沉,她心底的那根弦繃得有點緊,此刻更像被誰的手那麽輕輕一撥,顫入心魂。


  “還好,謝王爺記掛。昨夜阿雲不在,煩擾了王爺和賀姐姐一整夜,心裏著實不安,還請王爺好生歇息,蓮子羹清潤,王爺休息好了再用,阿雲不打擾王爺,先告退了。”


  她想走,無奈手腕還是被牢牢扣緊,司馬燁望著她緋紅的臉,喉嚨緊了緊,吐出幾個字來:

  “抱歉嗎?那你打算怎麽補償?”


  補償?阿雲一怔,補什麽,怎麽補?那明明是你自己的兒子啊,自己當了三年司馬念的便宜娘親,那麽多個不眠之夜誰來補給自己?

  手腕忽然被用力一拉,阿雲整個人就這樣撲倒在他身上,還未來得及掙紮他已經一側身把她緊緊的抱在懷裏,她的臉貼在他胸前,隻聽得他心髒處劇烈的心跳聲。陽剛的男子氣息瞬間侵入她的五官觸感,這種感覺陌生刺激而又讓她心跳如擂鼓,她手上用的那點反抗的力氣對他來說隻是可笑如一陣微風般不起任何作用。他把下巴抵在她的額發上,深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壓下自己心裏和身體上那種蠢蠢欲動,卻有一陣淡淡的發香湧入鼻端,讓他甘之如飴。


  ”王爺,我————“她抵在胸前的雙手被他扳開放到他的腰上,他的手攏住她的背稍稍用力,兩具軀體貼合得更緊,阿雲窘迫得臉上都要滴出血來了,偏偏司馬燁打斷了她的話:


  “安靜,女人,本王要睡了。”


  她的身體一瞬間僵得比僵屍還僵。


  這、這算什麽呀?那麽窄的一張羅漢榻,自己被擠得呼吸都有些困難了,還怎麽睡?最要命的除了他放在自己腰間的大手,帶著點粗礪的觸感時時刻刻讓她緊張的神經跳動不已外,那毫無距離貼著自己的炙熱胸膛更是該死的讓她尷尬。


  她今天不該隻穿絲質肚兜和雲羅紗罩衫襦裙的,建業最近流行這種衣料,穿得很舒服,適合不冷不熱的暮春季節,可是,真是太薄了……


  阿雲,誰讓你穿那麽薄?她埋怨自己,活該你今天被人輕薄。


  還有,司馬燁,她還不是女人好不好?!

  而那人閉著眼睛唇角帶笑,呼吸平緩而自然,眉宇間一如平靜無波的湖麵,絲毫不知抱在懷裏的女人心裏罵了他不下百遍。


  腹誹久了也會累,阿雲昨夜很晚才入睡,剛才緊張的神經漸漸鬆弛下來,枕著司馬燁的手臂竟然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始作俑者輕輕地睜開眼睛,稍微鬆開她一點,手指拂過她的眉眼,她的鼻梁,她的唇……終是敵不過心底壓抑已久的那點欲望,唇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眉心,她的唇。


  她粉色的唇讓人想起那剛熟的蘋果顏色,帶著誘人的光澤,軟軟的隻讓人想更深入地去觸碰。司馬燁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來不及收不住,渾身的血液叫囂著直往身體某一個地方奔湧而去,而遲鈍的某人渾然不知,隻覺得有什麽不斷糾纏著自己的唇,嗯嚀一聲轉頭想要躲開。如是兩三次,司馬燁終於失去了耐性,用力一咬她的唇好讓她鬆開牙關。不料——


  “啪”的一聲清脆響起,司馬燁整個人愣住,撫著自己的右臉望著阿雲半點反應都沒有,隻聽得睡的昏沉的她閉著眼皺著眉喃喃道:


  “死蚊子,又來咬我,看我不拍死你!”


  司馬燁不好發作,心裏憋悶不已,然而見著她臉頰微紅唇色豐潤,輕皺的眉間那絲懊惱偏讓人覺得可愛之極,目光下移落在她衣衫略顯淩亂的胸口,白如脂玉春光乍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認命地閉上雙眼,低聲喚道:

  “閔立,本王要沐浴,備水……冷水就好……”


  便宜真不是那麽好占的。


  她醒來後若是見自己的唇又紅又腫,問及自己的時候,是不是該告訴她這是被蚊子咬的呢?

  她如果反問一句:“王爺您是怎麽知道的?”


  自己豈不是得窘死?難道說自己也被蚊子咬了?她會不會又問,蚊子咬到您哪裏了?

  司馬燁把身子沉入浴池的冷水中,他渾身上下每個毛孔都好端端的,除了那處被她無意撩撥到的起了火的地方。他司馬燁活了二十七個年頭,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挫敗感,想要一個女人還不敢明目張膽的要,喜歡又不敢直接說出口,生怕流露出一點點情緒嚇怕了她。


  有點甜,有點酸,又有點痛,明明氣得想要直接把人辦了卻又怕見到她的眼淚她的一點點不情願,難受憋悶得心裏像塞了塊大石卻又不舍得放手,要是被景淵之流知道他堂堂一個王爺,鎮邊大將,居然為了這等事惴惴不安煞費思量,怕是會狠狠地取笑他吧?

  沐浴更衣後,閔立說雲夫人還在小睡,問要不要叫醒她,他說了聲“不要”然後大步流星走出首陽閣,朝浣雲水榭而去。


  她那位重要的客人,他也該見上一見了。


  水榭平靜異常,珍瓏說雲夫人接進府的那位姑娘帶了公子念到後院去玩,於是尋跡而往,經過幾段花叢小徑,漸漸聞得笑聲盈耳,清脆如山澗流泉。


  他頓住腳步,透過婆娑的花枝間隙,便見前方碧綠如繡的菜畦旁被辟出一塊空地來,照管菜圃的啞巴老仆把幹枯的樹枝和幹柴雜亂地搭在一起,火勢燃得正旺。公子念衣服都沾滿了塵土,正蹲在地上不住地往火裏加樹枝,一邊問:


  “阿一,你確定這是在烤紅薯而不是燒紅薯?”


  遠遠地躲在槐樹陰下的青衣女子笑著答道:“念哥兒,這樹枝燒完了不就變成炭了麽?你耐心點,這紅薯很快就好了。”


  司馬燁恍然想起了當年在江邊遇到的人,聲音也是這般脆生生的,總帶著或喜或惱的情緒,如今這女子一頭青絲一身綠羅裙,眉目瀲灩生姿,全然不見那時身著淺褐緇衣帶著比丘帽心中卻帶著三千煩惱絲的模樣。


  他撥開身前低垂的柳條,大步走到稍微驚愕的她的麵前,笑道:

  “原來真的是你,你還認得我嗎?”


  阿一怔住,司馬念像幹了什麽不見得人的壞事一般驚嚇過度地站起來,忙不迭地拍去身上的塵土,望著司馬燁怯怯的喊了一聲:

  “爹爹。”


  麵前這氣宇軒昂的錦衣男子原來就是司馬燁?阿一一時間忘了行禮,隻疑惑地看著這張似乎有點眼熟的臉,可還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司馬燁上前一步抱起司馬念,伸手抹去他臉上的一痕汙黑,眼神幽亮帶笑,說:


  “曲水河邊,寧武將軍府上,喪禮,銀絲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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