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峰回路轉不見君 1
”
幾個女人發出一陣刺耳的嘲笑聲,阿一在花架的暗影處睡意全消,心底一陣陣發涼,這時又聽得七姬悄聲說:
“你們知道侯爺去建業做什麽嗎?”
“不知道,這陣子侯府裏下人們的嘴巴捂得可嚴密了,除了不許說起十八姬的腳傷外,侯爺的建業之行也是走後我們才知道的,七姬姐姐可是有什麽消息?”十五姬問。
“侯爺此番去建業,聽說是為了接回謝家小姐謝蓉蓉,哼,正主兒回來了,我看十八姬也風流不了多久。”七姬陰沉地說。
“就是那位當朝謝宰相的侄女,逃婚在外的蘭陵侯府女主人?”十三姬驚訝不已,“難道侯爺對她情有獨鍾?他不是最恨別人背叛的麽?”
七姬笑得高深莫測,“你知道世間最珍貴的是什麽?就是得不到的和已失去的.……”
她們的笑聲漸漸遠去後,阿一才從怔愣中恢複過來。
她不知道究竟昨日一切是夢還是如今方是身在夢中,毫不掩飾的他的好他的溫柔被無情地撕碎。七姬最後的那句話像一把錘子在她心底給予了重重一擊,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來得太過於突然而又真實得不由她不信。
晚霞把壞掉的涼扇子換了一把過來,阿一麵無表情地說:
“推我去藥廬。”
藥廬裏,景時彥並不驚訝於阿一的到來,反而讓鬱離把晚霞領到外麵候著,自己則笑眯眯地對阿一說:
“你來了?你的反應比我想象中的要晚哦。”
阿一第一次有了要把眼前這一臉壞笑的老頑童捏死的衝動,道:
“我的膝蓋已經好了是嗎?我自己有感覺的,要不是你讓鬱離把我的膝蓋包紮得那般緊,我早就能走路了!”
“嘿嘿,小尼姑還不算太笨嘛!”景時彥惡作劇地笑了兩聲,“你在怪老頭子騙人?你不想想當時你傷成那樣子而我那寶貝侄孫明明心疼卻苦於找不到個台階下,我不撒個小謊怎麽給你們打圓場?我用心良苦你們還不領情,真是的。。。。。。
“這麽說,景淵他真的是以為我的雙腿再也站不起來了?”阿一咬咬唇,盯著景時彥的雙眼微微發紅。
“哎呀,我說小尼姑這有什麽問題?等他從建業回來,老頭子就告訴他說聰明絕頂的叔公爺爺我治好了你的雙腿不就得了!你別不稀罕啊,你看看這些日子他對你好不好?”
“好。”越是好,阿一現在就越想哭。
“那你想不想他以後一直對你好?”
“想。”阿一的眼淚如斷線珠子般掉了下來。
“你怎麽哭了?”景時彥扔下手中的藥杵,慌忙走到她麵前,“小尼姑,別嚇老頭子。”
阿一搖頭,哽咽不能出聲,原來他真的是可憐她……抬頭看見景時彥擔憂的一張臉,深深吸了口氣,抹去淚水說:
“我沒事。”
“是老頭子我錯了嗎?”他低聲問。
“不是,”她勉強一笑,不想讓老頭子一顆慈悲的心落空,“我是想到景淵對我的好,高興…….所以才哭的。”
\"我侄孫有多難得才會這樣對一個人好你知道嗎?小尼姑你要相信-——”
景時彥再三地安慰她,這件事她本就不知情,景淵也不會遷怒於她,等景淵回府前兩日就宣布治好她便可。
景時彥越說阿一的心越涼,她更相信,喜歡對於景淵來說,更可能是一時的心血來潮。她對老頭子點頭告辭,喊了晚霞進來把她推回品雪軒。回去後阿一越發低調了,主動讓人把她的東西搬回碧紗櫥,她把紗布取下不再讓鬱離給她敷藥,但是也沒離開那張木製輪椅,除了偶爾到花園走走外可以說是足不出戶,沉默得好像讓人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沈默喧帶著錦繡坊的裁縫師傅到了碧紗櫥,晚霞正推著阿一從院子裏回來,見了沈默喧,阿一點點頭喊了他一聲:
“沈大哥。”
沈默喧依舊是一襲青衣,身形灑脫氣質溫文。他望著阿一越發清秀的臉微微一笑,心底卻有些刺痛,曾幾何時的天真爛漫在她的臉上已經找不到,取而代之的是幾許重門閨閣才有的輕愁。他上前推過阿一走前兩步然後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說道:
“侯爺走之前吩咐讓裁縫給你做幾套料子輕薄些的衣裙,你看你,明明傷還未好,就不肯吃藥,身量比以前清減了這許多!”
阿一淡淡一笑,給沈默喧斟了一杯清茶,說:“衣服已經夠多了,不勞費心。瘦了也好,輕盈些,如果傷好了也許還可以像趙飛燕那樣作掌中舞……”
裁縫上前給她量度尺寸,記錄完畢後晚霞把他送出去了。
沈默喧聽出適才她話語中的冷淡,奇道:“阿一,你這是怎麽了?”
“侯爺他去了建業,辦一件大事,是嗎?”她問。
沈默喧頷首,剛想說什麽,阿一便已經開口:“是去接他的妻子,謝宰相的侄女謝蓉蓉姑娘?”
他皺眉,“阿一,這件事說來話長,你可能不是很了解……”
“所以你們都知道,而隻有我一個被蒙在鼓裏?”阿一笑了起來,笑意不達眼內,黑白分明的眼眸劃過一絲黯然,低聲說:“其實不用這樣的,我都了解……”
“阿一,我想侯爺並非故意對你隱瞞,或許有其他顧慮。是不是你成天足不出戶以至有些胡思亂想了?不如有空讓人陪你四處走走?”
“侯爺答應過我的,等我的腳好了,就準我去縣衙看阿惟。”阿一的眼中閃過一星半點渴望的光芒,“可是,我想這兩天就去一趟,畢竟她是因為我才受的傷,我得去看看她。”
沈默喧微微皺眉,仿佛想起了什麽,說:
“阿惟姑娘她……聽說,已經不住在縣衙了。”
蘭陵城西雲海巷,有小橋、流水、駁岸、亭台,六月的陽光穿過蒼森古木的枝葉,斑駁的落在枕水而居的朱門院落中,粗糙的青石板不知被誰家女子的繡鞋襦裙磨得光滑,四周靜謐一片。
“大人,好痛——”阿惟扁著嘴看著銅鏡裏的自己,一頭青絲散落肩後,顧桓站在她身後手中拿著桃木梳一下一下地給她理順頭發,問:
“阿惟昨晚做惡夢了?頭發怎麽又亂又打結?”心裏莫名的歎了一口氣,為了治她的病,他買下了這處清幽的宅子,本來找了個丫頭來照顧她,誰知道阿惟太過胡鬧搞得滿園子雞飛狗跳,不是捉蟲子就是撒石灰,那丫頭一天到晚不知被作弄了多少回,不堪折辱之下大哭著向他請辭,說是就差以死明誌了。
顧桓無奈,隻得放了那丫頭走,阿惟隻聽他的話,隻粘他一個人,隻喝他遞到嘴邊的藥。甚至連梳頭這樣的事,都賴上他了……幸好在穿衣沐浴等事情上她還是很自覺的,不至於讓顧桓越矩而為。
“我想梳個簪花小髻。”阿惟臉上浮起淡淡笑意,“大人,你給我梳好不好?”
顧桓哪裏會什麽簪花小髻啊,他拿起銀絲帶在她的發辮上繞了幾個圈,綁緊,溫聲說:
“阿惟乖,漂亮的小姑娘就是隻梳一根辮子都很好看。”
“真的?”她的雙眼亮了亮,盯著鏡子中顧桓的臉問,“大人喜歡阿惟嗎?”
“昨日陪你種桃樹時不是跟你說過了麽?”
昨日,她嚷著院子東麵太空,說是要種很多很多桃樹。
“桃樹?為什麽?”
“因為花開的時候很美,花謝了又有結果的希望啊!”她笑吟吟地望著他,陽光下羊脂白玉般寂靜細膩的臉蒙著一層淡金色的光芒,嘴角上揚出好看的弧度,“大人,阿惟喜歡吃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