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蒙在鼓裏
“啟稟大人,事情已經辦妥,小的也已經吩咐下去,若有人能提供線索,那便來縣衙,重重有賞!”師爺一回過神,那諂媚的表情條件反射的就堆在了臉上,速度快的比腦子的反應還甚。
“嗯,不錯,你看,本官的這隻翠微鳥如何?”縣太爺敷衍的應了一聲,隨即就興致勃勃的提著鳥籠炫耀自己剛剛托人買來的鳥。
師爺臉上快笑成了花來,嘴上的好話飛快的送出去,“大人的這隻翠微鳥可是小的見過的第一個那麽好看的,生的好生精致啊,尤其是這身毛,好像是油膏塗抹的一樣油量,一看就是被嬌養出來的,它吃的東西,恐怕都比小的講究!”
縣太爺心情大好的笑了幾聲,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它吃的東西,可都是本官差人專門製作的,食譜也是仿照古書上龍鳥的吃食,這翠微鳥可金貴的很,是上麵的人的。”
縣太爺這番話說的,有一番意味深長的滋味。師爺聽了,覺得有些雲裏霧裏,但還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大人的意思是?上麵?”
縣太爺頓時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怎麽,你很好奇?”
師爺感受到縣太爺的不喜,隨即一臉誠懇惶恐低下頭道:“小人不敢,小人隻是碎嘴,大人莫怪。”
“罷了,本官又沒說生氣,你這麽大反應作甚,告訴你也無妨,這是江南一個知府的翠微鳥,聽說這隻翠微鳥,可是他最寵愛的一個小女兒的,如今丟失了,在家哭鬧不停,全家人都拿她沒辦法。”
縣太爺說著,臉上露出了一抹連師爺都覺得有點背後生寒的笑來。
“那知府平日裏清高的很,但暗地裏也不知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三年前江南醉樓春的那兩個花魁,雙胞胎姐妹落井之死,可就是這位知府大人的手筆。”縣太爺陰笑。
籠子裏的翠微鳥似是被縣太爺嚇到,撲棱著翅膀,想要從籠子裏鑽出去,可惜它自小就被鎖在金絲籠裏,過慣了金絲雀的生活,沒什麽耐心和勇氣,一看掙脫不成便放棄了。
“竟有這種事?小人還以為是有嫖客爭風吃醋對那兩個花魁搶奪不成,一怒之下將其溺死了呢!”師爺確實是這樣以為的。
他對女人一向沒什麽太大興趣,不像縣太爺,三日必定要有一次去女人的榻上溫存一番才行,否則就渾身不自在。
“哼,你知道什麽。”縣太爺嫌棄的說,然後繼續逗這個翠微鳥,沒有開口的打算,師爺卻不願放過這個機會,躊躇不前。
終於鼓足了勇氣問道:“可是大人,既然您知道這隻翠微鳥是江南知府的小女兒心愛之物,那您為何——”
師爺後麵的話,很明顯了。堂堂一個縣令,竟然霸占一個小女子的寵物,還玩的不亦樂乎,這說出去,隻怕人人都要唾棄的吧。
除非……
“本官做事,自有本官的緣由,你若是無事可做,那便幫本官把這個鳥籠清洗一遍,換一個新的過來。”縣太爺毫不客氣道,將鳥籠遞給師爺。
師爺被迫接過,差一點沒接住。翠微鳥固然被養的很好,可是它也得吃喝拉撒,籠子裏都是它的屎尿,師爺厭惡,可又沒法表現出來。
縣太爺這個甩手掌櫃早就習慣了,一甩袖就去了姨娘房中的方向,臨走前還威脅師爺一通,“若是翠微鳥一不小心被放跑了,那你的小命,也就跟著它一起去吧。”縣太爺是笑著說的。
師爺縮了縮腦袋,點頭哈腰,“小的知道,大人放心。”
縣太爺滿意的離開。
然後師爺就和籠子裏的翠微鳥小眼瞪小眼。
“啾啾——”翠微鳥小珠子一樣的黑眼睛,看了師爺半晌,突然叫了起來。
剛才被縣太爺逗了半天都不叫的翠微鳥,竟然對他叫了,師爺心裏登時就生出了一種詭異的滿足感。
原本厭惡的神色也稍微好轉了一些,他嘴角不自覺上揚,點了點翠微鳥的小腦袋,道:“小家夥,算你聰明,知道誰才是厲害。”
於是他就拎著翠微鳥的鳥籠,去洗漱了。
藥鋪。
佟湘在藥鋪裏忙著將剛剛曬好的藥材,歸置在固定的地方,天一亮,就有采藥人下山,將剛剛采下的新鮮的藥材送進藥鋪。
佟湘對藥材這種東西,從不假手於人,因為不同地方和氣候環境下,生長出來的同一類藥物,也是有著不同的藥效的,所以她作為一個醫者,不光要會開方子抓藥,還要從根本上了解清楚。
今日是采藥人來送藥的日子,所以一大早她就起床來到藥鋪,但是把那個黑衣人和李氏留在一處又不放心,將李氏和佟華都帶出來的話,又覺得會引起黑衣人的慍怒,畢竟這樣的意味太明顯了。
如此權衡之下,就直接將黑衣人帶了出來,他起初不肯,後來佟湘不動聲色,綿裏藏針的威脅他傷勢,才讓他屈服。
黑衣人已經換了一套衣服,是李氏從楚蕭房中找來的衣服,他和楚蕭身材相當,雖沒有楚蕭的身材好,但在一眾人中也算是出挑的了。
他的臉上實在太過嚇人,可如果他戴鬥笠的話,又極為找人眼球,最後佟湘又轉念一想,把他送去了藥房的倉庫,讓他去搗藥。
今日有一株青眼的藥材會被送來,需要搗碎製成丸狀,青眼有一個特點,味道極為嗆人,似洋蔥一樣,辣人眼鼻,卻又比洋蔥更甚,它的汁液若是一不小心濺到了人的身上,那勢必會引起一陣極大的痛感。
所以,每每處理青眼這味藥材,佟湘都是先查看一下青眼的質地,挑揀完畢後就交給一些有經驗的采藥人去處理,事後額外給他們一筆錢,他們也很樂意有一筆額外的收入。
今日的青眼比往日的分量還要多,就是一直處理不休息,也要三四個時辰,佟湘見到堆積如小山的青眼,露出滿意的笑來,如此,等他處理好這些藥材,天色也該黑了,真是兩全其美。
“當當當!”
“當當當!”
一時間,藥庫裏充斥著搗藥的聲音,將一批藥材歸置完後,又來倉庫搬運處理好的藥材的佟湘,突然開口詢問,“喂,你到現在還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嗎?你的病要治好,還要有不小一段時間,這期間,我總不能每天喂喂的喊你吧?”
“夏天。”
“什麽?”
“我叫夏天。”黑衣人道。
他低著頭,手臂有力的砸著搗藥的器具,青眼的藥汁濺起又落下,他的手背上有三兩被灼傷的痕跡,衣服上和麵紗上也沾染了一些,但他好像渾不在意。
佟湘的眸光漸漸幽深,她自是看得出來,這個叫夏天的男人,身上背後肯定藏著很多秘密,但是,夏天?這個女性化的名字,確定是他的真名嗎?
好像是佟湘眼中的疑惑太濃了,惹得夏天忍不住皺緊眉頭,用力的好像都能夾死一隻蒼蠅。
“信不信由你。”說完,他便迅速又低下了頭,專注的和青眼奮戰。
佟湘見狀,聳聳肩,無所謂,反正她也不在乎,左右這個人和自己無關,自己要救他,也是有一些私心的,他不願意說就算了,不管是真是假,名字也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
叫張三,還是叫李四,又能有什麽區別?
這樣一想,佟湘就釋然了,她抱著一大包藥包,繼續當她勤勤懇懇的搬運工。
有的藥材在院子裏用泉水衝洗後,便在院子裏一一晾曬,今日天色正晴朗,是曬藥的好日子,有的藥材個頭小,一天就能曬得幹癟,可以風幹保存下來,但有的藥材個頭大,一時半會曬不幹,裏麵會殘存水分,容易發黴,非三四天不可。
佟湘看了看天氣,萬裏無雲,陽光燦爛,再加上勞動那麽久,身上都是汗濕,她隻希望這幾日都要晴天,切莫下雨。
佟湘曬了一上午的藥材,身後是夏天咚咚咚的搗藥聲,誰也沒說一句廢話。
這時,前麵有夥計來叫佟湘,說是有人要看病。
佟湘隻好過去,她洗了一把手和臉,把卷起的袖子歸正好,這才過去前堂。
她一過去就看見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她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一看就是失血過多,因為她的眉眼並無淤青,手足都是泛腫的。
她以一種很不舒服的姿勢坐在凳子上,說是坐,不如說是半坐半躺著,她的兩條腿耷拉在地上,旁邊一臉焦灼攙扶著她的男人,大抵就是她的丈夫。
佟湘一過去,就被認了出來。
“佟大夫!你終於來了!救救我婆娘,她不過就是懷個孩子,咋就變成這樣了?!”男人一看佟湘出來,就刷地一下錚亮的眼睛,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看著佟湘。
“我先為她把把脈,懷了多久了?”佟湘一邊坐下,一邊問道。
“佟大夫,我懷了有八個月了,眼看著就要生了,可是昨夜起夜,突然看到——”
到底是婦人隱私,她無法在眾人麵前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