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契機
第二天一早，佟湘精神抖擻地起床，轉頭一看，卻沒有見著人影。
她走下床，繞到另一邊，才看見楚蕭不知何時，卷了鋪蓋睡在地上。他雙眸微閉，即使是打著地鋪，睡姿也是極為優雅，兩手交叉放在腹間，整個人向上平躺著。
他在地上也睡得極為安穩，似乎沒有被她的動作吵醒。
佟湘以為他昨日搬東西太累，便輕手輕腳地走出去，沒有吵醒他。
她洗漱完畢，換了一身清爽的襦裙，便走出門去。
清晨的鎮上和鄉村大有不同。明明太陽才剛升起，路上的行人車馬便已川流不息，和村莊裏的寂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棟房子位於鬧市區的對麵，兩處也僅僅隻是相隔了一座石橋，卻相差很大。
趁著家人還在熟睡，佟湘把門關好，走過石橋，去到對麵的一家包子鋪。
在她搬來鎮上之前，就嚐過這家的味道，還算喜歡。長隊終於走到盡頭，佟湘買了四人份的鹹豆腐腦，加上一大包香噴噴的包子，滿載而歸。
回到家，眾人剛好醒來。
飽餐一頓後，她決定去四周逛逛，打探一下這裏的行情。
走過鬧市區，便是一條稍微僻靜些的小巷。才剛到巷子口，佟湘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中藥苦味。
果不其然，巷子的盡頭，開著一家不小的藥鋪，店裏的夥計忙進忙出，正在搬運著新收來的藥草。
雖然位置相對偏僻，但這家店鋪的生意卻是不錯。時不時的，便有人走進這巷子裏，去那間藥鋪，拿了些藥包出來。
佟湘走進這間藥鋪，店裏的夥計便很熱情地過來招待。
“這位姑娘，請問您需要些什麽藥草？小店裏新進了一批雪狐草，夏日炎熱，正是避暑的好物。不知道您是否有興趣瞧瞧？”
那夥計觀察著她的臉色，見她沒有答應但也沒拒絕，便招呼著夥計將那藥草拿了過來。
站在佟湘旁邊，有一位穿著深綠色長衫的中年男人，正在檢查著手中的藥草。瞧見這雪狐草，他的眼中閃著光芒，忙抬頭問道：“這雪狐草，我在許多家藥店都買不到，你們這兒是從哪裏弄來的？”
聽見中年男人的話，夥計露出了一個官方的微笑，解釋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雪狐草喜陰，這附近的山上樹木叢生，最適合它生長。隻是山上蛇蟲鳥獸多，很少有人上山去采罷了。”
佟湘觀察著手中的藥草，細細地用手指撚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那男人聽了這些，很是興奮，爽朗大笑起來。
“我就說咱們榆錢縣是塊寶地，居然連這種藥草都有呢！”
說罷，便從兜裏掏了銀子出來，要去櫃台那裏買下幾兩。
“慢著！這雪狐草有問題。”
男人正準備付錢，卻聽見身後響起一個小姑娘清脆的聲音，好奇地轉過身來。
“小姑娘，這雪狐草是哪裏出了問題啊？”
他拿起雪狐草，放在鼻子麵前嗅了嗅，沒察覺出什麽異樣。
一旁的夥計見她要來砸場子，也是不樂意地叉起了腰，陰陽怪氣道：“姑娘，你這小小年紀不在家裏待著學習女紅，怎麽跑出來騙人了？”
佟湘斂眸，神色中透著一絲寒意。
她緩緩啟唇，道：“誰說我是騙人了？”
坐在櫃台後的藥師見她賴著不走，也是坐不住，從太師椅上站起來，走到佟湘麵前。
他摸了摸嘴角的小胡子，手中拿起一根雪狐草，斜著眼睛看她。
“上好的雪狐草，需要自然風幹，不得損失其白色的精華。我們這裏的雪狐草，這顏色，這氣味，皆是上等，有什麽問題呢？”
藥師說完這番話，綠衣男人也是信服地直點頭。
夥計也在一旁煽風點火道：“小姑娘，我們這德福堂可是五十年的老店，這麽多年都沒出過問題，你可別來這裏碰瓷了！”
後頭進來買藥的人，都停下了動作，等著看她的反應。
佟湘勾唇一笑，再次反問一旁的夥計：“你說，這雪狐草是從附近的山上采下來的？”
那夥計看她眼神，有些害怕，但沒覺得這藥草有什麽異常，也是壯著膽子，毫不猶豫地答道：“沒錯！這雪狐草就是從南麵那座山上采下來的！”
圍觀的人不知道她什麽意思，麵露困惑，小聲議論了起來。
她舉起手中的雪狐草，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藥師身上。
“這根本就不是雪狐草，而是普通的銀草罷了。”
“什麽！這是銀草，十文錢就能買上一斤的銀草？”
有的人買了這種藥草，氣得咬牙切齒，拉著夥計的衣領就要他們賠錢。
藥師沒想到她會這麽說，心裏也是慌了起來。
這藥草他可是按照每斤十兩銀子的價格進的貨，要真是銀草，他不久陪得連本都不剩了嗎？
想到這裏，藥師也是腦子轉得飛快，質疑她道：“你憑什麽說這是銀草！”
佟湘莞爾一笑，不急不慢地開口道：“因為生長環境。醫書上有記載，雪狐草生長在土地貧瘠之處，以昆蟲為生。而南山上，土壤肥沃，自然長不出雪狐草這種東西。
“此外，銀草雖然和雪狐草外形相似，但功能卻差之千裏。不過，內行的人都知道，銀草的莖幹比雪狐草細一圈，隻要用手摸一摸，便能分辨出來。”
那藥師聽了她的解釋，頓時啞口無言。
他雖然自稱是藥師，也是這店裏的主人，但真正知道的醫學知識卻是很少。他從小貪玩，不肯熟讀醫書，父親將這藥鋪傳給他，也僅僅是因為他是家中的獨子。
近些年來，藥鋪的生意也是淡了不少。他也是為了減少店鋪的虧損，才貪圖便宜，沒有仔細考慮便買到了假的雪狐草。
被人揭穿了老底，藥師隻覺自己臉上掛不住。又想到父親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店鋪，就要毀在自己手裏。
一時間，愧疚和憤怒湧上心頭，他隻覺得喉中腥甜，一口老血吐了出來。隨後，他隻覺得眼前一花，便倒頭暈在地上，不省人事。
店裏眾人見店主出事，皆是慌裏慌張，不知所措。
有的人錢都沒付便匆匆跑了出去，有的人則是呆立在原地，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夥計看見店主暈倒，嚷嚷著要出去報官，把佟湘這個罪魁禍首給抓起來。
一片吵鬧中，佟湘卻是鎮定自若。她快步走過去，伸手探了探藥師的鼻息。氣息微弱，似乎真有生命危險。
她也沒料到藥師心理素質這麽差，隻聽了幾句反駁就受不了，估計是有慢性疾病在身。
時間緊迫，佟湘也沒有多想，又摸了一把他的脈象，確定了他是有心髒病在身。
她將手藏進袖子裏，微微凝神，古戒便出現在了手指上。憑借意識，從空間中取出一顆速效救心丸，佟湘將它塞進藥師的嘴裏，端起櫃台邊的茶壺，將水直接灌了進去。
藥師吞下藥丸，漸漸恢複了意識，睜開了眼。
剩下的圍觀者瞧見她這本事，紛紛瞠目結舌地看著她，眼中帶著難以置信與崇拜。
坐在地上的藥師緩過氣來，看見自己被一個小姑娘救了，頓時覺得羞愧不已，恨不得立刻重新暈倒過去。
綠衣男子了解了她的本事，走過來，恭敬地行了個禮。
“姑娘好醫術，要是不開藥鋪，真是可惜了。”
為了方便日後的生意，佟湘也沒有多顧忌，直言道：“我正打算開一家藥鋪，就在石橋對麵，各位有什麽需要的藥草嗎？”
身後的眾人聽她要開藥鋪，也沒顧及藥師的麵子，紛紛湊過來報著藥名。
“姑娘，我需要一些複活草，一百兩銀子一斤都行，就是要有用！我家大郎出去運鏢，常常遇到山賊。我在家幫不了他什麽，隻想給他備一些複活草止血。”
“還有七白末！近日太陽毒辣，我家夫人被曬黑了不少，托我出來買這東西，但是到處都沒有賣的。”
眾人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佟湘在心裏默默記下，準備回去多采買一些。
最後，那綠衣男子走上前，問道：“姑娘，請問這雪狐草，你這兒可有賣的？”
聽到這話，不少人都停了下來，豎著耳朵聽。
一旁的夥計也是悄悄挪著步子，往這邊湊了湊。
佟湘看著眾人，沉思了幾秒，開口道：“我沒有雪狐草，但是我這裏有比雪狐草更有用的東西。”
聽到這話，有些人唏噓了起來。
這雪狐草，是夏日消暑的神器。隻要指甲大小的一點，放在溫水裏泡開喝下，便可保證人在太陽底下勞作下一天，也不會中暑。
比雪狐草還有效的東西？他們還真沒見過。
隻見佟湘不慌不忙，從袖子中取出一朵白色的小花。
那花兒還不足她的指尖大，拿在手裏，顯得格外嬌小而脆弱。
佟湘拿了一隻倒扣在架子上的瓷杯，摘下一片花瓣放進去，倒了半杯水。
那花瓣在水杯裏打著旋，很快沉到底下，竟然漸漸地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