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官司
坐馬車回家的路上,佟湘聽得外頭一陣吆喝,說得什麽,她也沒有注意。
回到家中,弟弟佟華見她從馬車上下來,好奇地跑過來問道:“姐,你這是去哪裏了?怎麽還坐著馬車回來?”
佟湘寵溺地摸摸他的肩膀,道:“姐姐去了地主家,給地主夫人看病去了,所以坐著馬車回來。”
佟華一聽是地主家裏,小臉立馬皺成一團,擔心地拉起佟湘的手看了看。
“姐,那你應該沒有被欺負吧?那地主夫人是不是很凶啊,她是不是揮著小皮鞭,說,你要是不給我看病,我就抽了你的皮!”
他學著刁蠻地主老婆說話,那樣子惟妙惟肖,逗得佟湘抱著肚子笑了起來。
爽朗的笑聲傳來屋裏,李氏瞧見姐弟倆開心的樣子,也笑著走了出來。
“華兒,地主夫人怎麽會是這樣啊?湘兒,我聽說,這附近有個姓劉的地主,他的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你是不是去他們家看病了?”
佟湘點點頭,道:“是,地主夫人沒有刁難我,還用馬車送我回來。”
仔細想起來,那地主夫人看起來,真是溫和的大家夫人模樣,說話也和氣。
不過,佟湘看人比較深一點。她知道,那地主夫人確實是個好人,但是性格有些古板,對於這些新事物不太能夠接受,也不知道會不會按她的建議,好好吃藥。
次日,一陣吵鬧聲將她從夢中驚醒。
這聲音,和之前那幾次都不同,像是有人在敲鑼打鼓地走過來,聽起來十分鬧心。
她剛要去打開家門,就見有人從外麵撞門進來,還好反應夠快,才終於躲過。
進來的是幾個官兵,穿著衙門的衣服,像是過來抓人的樣子。
看到這裏,佟湘本能地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幾個官兵中,為首的是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左眼邊上長了塊大大的紅斑。
那人看見佟湘,立馬大聲喝道:“來人,將罪婦佟湘抓起來,帶到衙門!”
話音剛落,便有幾個人走過來,手裏拿了繩索,作勢要將佟湘綁起來。
李氏走出來,瞧見這情形,慌忙跑過來,哽咽著勸道:“大爺啊,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我們家湘兒老實本分,從來沒做過什麽犯法的事啊?”
紅斑男冷哼一聲,一腳踹開李氏,厲聲叱道:“我們在這裏辦案,你一個婦人上來瞎管什麽閑事!”
李氏被踹開,飛出一米遠,落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著。
佟湘看著李氏,又看看這紅斑男,聲音驟然冰冷,一字一頓道:“誰讓你踢我母親?”
紅斑男轉過頭,看她臉上陰沉下來,先是被嚇了一跳。但轉念一想,她不過是個小姑娘,還是個罪人,以後可是要看他的臉色,自己有什麽好怕她的?
於是,便大搖大擺地走到她麵前,神情更是囂張:“小姑娘,我踢你娘怎麽了?你……”
話音未落,紅斑男就感覺自己臉上挨了重重一拳,直打得他牙齦一痛,嘴裏含糊了一會兒,竟朝地上吐出兩顆碎牙。
看到地上落著的牙齒,紅斑男也是被嚇到了。一邊捂著自己的左臉,一邊哆嗦著往後退。
佟湘目光銳利,掃向在場震驚的眾人,擲地有聲道:“我佟湘一人做事一人當。有什麽事,我會跟你們去官府。但是,你們敢欺負我的家人,下場,你們也看到了!”
抓人的官兵皆是抖了一抖,看著她,如同看吃人的羅刹。
她轉過身,扶起地上的李氏,檢查了她的狀況。
李氏望著她,眼中寫滿憂鬱和擔心。
“湘兒,你這是犯了什麽事啊?為什麽官府都要來抓你?”
佟湘冷靜地安撫她:“娘,你別擔心,我去去就回。”
說完,她便一言不發,跟著官兵們離開了。
等到了衙門,已是日上三竿。
門口,圍了不少群眾,其中居然出現了一張熟悉的麵孔。
瞧見昨天接她過去看病的丫鬟,佟湘心生疑惑,一時想不出她為何出現在這裏。
那丫鬟看見她,原本傷心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憤怒,遠遠地指著她罵道:“就是你這個殺人犯,害死了我們家夫人!”
聽她說的話,佟湘更是納悶。
她昨天開給地主夫人的藥,也不過是普通的治療心髒病的藥片,並不會置人於死地。
難道,她們是串通好陷害自己的?
她很快否定了這個說法。要陷害她,裝作病重就行了,哪裏需要搭上人命?
她一時想不明白,跟著官兵走進了衙門,來到了審案的公堂上。
縣姥爺威嚴地坐在高堂上,俯視著下麵的眾人,抬起手,拍了一下驚堂木。
看到這裏,圍觀的人也都停下了討論,四周頓時肅靜下來。
與她同時來到這公堂上的,還有另外一個陌生的年輕男人,在她身邊跪了下來。
這男人便是那位劉姓地主。見他跪下,佟湘雖然不習慣,但也沒有磨蹭,老實地跪了下來。
縣姥爺看著跪下的眾人,心裏滿意得很。他正了正神色,聲音洪亮道:“地主劉德,你為何要將村婦佟湘告上衙門?”
那男人壓下心中的憤怒,站起來,朝縣姥爺行了個禮,道:“這村婦謊稱是治病的大夫,被我夫人青睞,開了一味藥。我夫人吃完,當晚就命喪黃泉,還請大人明察,還我夫人一個公道!”
縣姥爺看著他,摸著長長的胡子,麵露同情。
這種庸醫治死人的故事,實在屢見不鮮。他的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決斷。
不過,表麵上的流程還是要走完的。
縣姥爺看向筆直地跪在地上的佟湘,清了清嗓子,繼續問道:“罪婦佟湘,你可有什麽要辯解的嗎?”
佟湘學著地主的樣子,也站了起來。
縣姥爺大吃一驚,雙目圓睜,用力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斥道:“大膽罪婦!竟敢站起來,還不快跪下!”
被告必須一直跪著的規定,她是不知道的。
在現代的法庭,在有確鑿證據和最終的宣判前,被告都是看作無罪,所以也沒有什麽不公平的待遇。
盡管要入鄉隨俗,佟湘卻是不肯在跪下了。
相反,她挺直了腰板,麵色沉著。
“縣官大人,地主的夫人不是我害死的。”
見她不僅不跪,還出聲反駁,縣姥爺頓時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
“大膽罪婦!你竟然……”
“我把昨天開的藥帶過來了,是不是有毒,一試便知。”佟湘拿出一粒藥片,舉起來,給眾人看清楚。
那丫鬟走出來,湊近一些,瞧了瞧,朝自家老爺點頭道:“這確實是昨天她給夫人開的藥。”
縣姥爺見她拿著藥,不知她要作何舉動。
“既然有了證物,那你打算如何檢驗哪?”
一旁的地主看著她,憤憤道:“這藥雖然可以在動物身上試驗,可到底和人不同。即使在貓狗身上無毒,也不能確保,用在人的身上,就能安然無恙。”
佟湘看了他一眼,冷聲道:“確實如此。”
“那你要如何檢驗?我們這裏,可沒有要斬首的犯人。”
縣姥爺以為她想在犯人身上檢驗,便出聲提醒道。
圍觀的眾人也開始議論紛紛。為了確保檢驗的準確性,這藥必須得用在人身上。可是,哪有人會願意站出來,吞下可能是毒藥的東西呢?
在眾人的目光下,佟湘勾唇一笑,將那藥片放進自己嘴裏,生咽了下去。
大家看了她的舉動,皆是大吃一驚。
現場,每一雙眼睛都在仔細地盯著她的動靜。
一分鍾,兩分鍾……
半刻鍾過去了,她也沒有出現什麽異常。
難道,這藥真的不會害死人?
人心的天平,開始朝著佟湘這邊一點點地偏移。
場外,趕來的楚蕭看到她決然堅定的樣子,心中升起一絲不忍。
縣姥爺看到她以身試藥,也是吃了一驚。不過,畢竟是縣長,還是有幾分縣長的做派在的。
他很快沉靜下來,恢複了平靜公正的樣子,高聲宣布道:“既然藥沒有毒,這背後一定還有別的原因。暫且將佟湘關押起來,等待傳喚。”
他沒有立刻放走佟湘,也是看在地主的麵子上。
地主剛剛痛失愛妻,肯定接受不了她無罪釋放的消息。不妨讓他先把佟湘關上幾天,再多安慰安慰地主,這事便也能順利地過去了。
他自覺宣判十分圓滿,既維護了公平正義,又照顧了原告的心情,實在妙得很。
誰料,佟湘聽到這宣判,卻是不滿地皺了眉頭,目光如炬地直視他:“縣官大人,事情已經這麽清楚,我確實與此事無關,為什麽不能無罪釋放?”
一旁的地主聽了她的話,更是氣得七竅冒煙。他的妻子因為她開的藥暴斃而亡,她居然還有理宣揚自己無罪?
地主憤憤地向縣姥爺說道:“縣官大人,您可千萬不能聽信她的一麵之詞。方才那藥,誰知道是不是昨天給我夫人的藥片?也許隻是長得相像,蒙過了眾人的眼睛。”
聽了地主的話,眾人紛紛議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