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謠言
將解藥藏進袖子,佟湘踱步走到兩人麵前。解藥無色無味,除了蟲子,旁人皆是聞不出味道。
不久,那黑蟲便從耳邊爬出,化作兩行汙水,順著臉頰流下。
佟湘拿了手帕,替二人擦去,拿到她們眼前。
看見白帕上的東西,也是不得不佩服她的本事。
方才,耳邊那種雜亂的聲音沒有了,周圍的蟬鳴、水流,顯得格外清晰而動聽。
兩人離開後,笑得合不攏嘴,將這事聊了一路。
聽說佟湘連這種奇怪的小毛病都能治,當天下午,不少人就趕到了她家門前。
之後,她的人氣在村中如斷崖式增長,一個多月下來,竟成了鄰近幾個村子的熱門大夫。
賺到的銀子,也是嘩嘩地漲著。
六月,佟華過了五歲生辰,到了啟蒙的年紀,佟湘便開始籌備他去上學的事情了。
院子裏,新添了一套榆木桌椅,是她上山挑了根好木頭,和楚蕭花上三天才做成的。
坐在屋簷下的李氏,手裏拿著針線,縫著一個藏青色的書袋。
佟華想到自己要去上學,看著一旁的楚蕭,笑得咧開了嘴。
“大哥哥,我馬上就要上學了。”
楚蕭側頭看他,覺得有些奇怪。
旁人家的孩子第一次去上學,因為要離開家人,多是大哭大鬧,很不願意。沒想到佟華居然這麽樂意去做這件事。
他抬起大手,讚許地拍在佟華瘦小的肩上。
“佟華,好樣的。”
佟湘早早出門,去到了這附近的一家村學。
村學設在隔壁村的大院子裏,過去是一個小地主家的地盤,後來人家搬走,這院子便空了下來。
經過溝通,原本設在一間漏雨的小茅屋的村學,便搬進了這舒適的大院裏。
來到那裏,她去找了這裏的學長,商量給弟弟辦理入學的事。
楚國自建國以來,就注重教育的普及,每幾個村落便會設立免費的村學,讓農村的孩子也有讀書識字的機會。
各個村學,都由當地政府設了學長主管收錄學生之事,相當於現代的招生辦。
學長了解了情況,知道是佟湘的弟弟佟華要來念書,很快就答應下來,辦了手續,第二天便能來上學。
翌日,佟華便背著他的新書袋,來到村學裏念書。
村學門口,一群男孩子在嬉笑打鬧,遲遲沒有進屋子裏讀書。
佟湘和楚蕭帶著佟華,穿過一群玩貓捉老鼠的男孩,這才終於到了教室。
來到最靠裏的那間屋子,裏麵坐著和佟華差不多高的男孩,都是剛來不久,在這裏先學寫字認字的。
佟華沒有讓他們再送,轉過身,朝他們揮揮手,便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看著他堅強的背影,佟湘淡漠的神色也是微微轉暖。
村學是正午放學,隻上半天的課。
“華兒,告訴姐姐,你今天上學都學到了什麽呀?”
見佟華一個人走回來,佟湘眼角帶笑,溫柔地問道。
李氏見他回來,忙拿了帕子替他擦了額角的汗珠。
佟華放下書包,跑到姐姐麵前,琥珀色的眼睛裏閃著星星般的亮光。
“姐姐,華兒今天學了寫字,會寫自己的名字了!”
說完,便拾了一根樹枝,歪歪扭扭地,在地上畫出了“佟華”兩個大字。
瞧見弟弟寫的字,佟湘摸了摸他的頭,表揚道:“真棒!”
“我還問了教書先生,姐姐的名字怎麽寫。我記得,姐姐的名字,是瀟湘的湘,對嗎?”
佟華說著,又在地上寫了兩個大字。
寫完這些,他又寫了李氏的名字。最後,他看向一旁的楚蕭,疑惑地發問。
“大哥哥,你的名字怎麽寫啊?”
楚蕭一時失神,墨色的眸子望著遠方的山水,不知在想什麽。
朦朧中,他感覺自己的家鄉就在那座山之外,不算太遠的地方。可是,他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來。
瞧見他在發呆,佟湘也是笑著跟佟華解釋。
“華兒,大哥哥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等他以後想起來,再告訴你怎麽寫,好不好?”
佟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我以後多學一些字,這樣大哥哥想起來的時候,我就會寫大哥哥的名字了。”
見他求知的欲望如此之盛,佟湘也是滿意地點了點頭。
也許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剛來這裏的時候,她就發現他比一般的孩子懂事很多。
如今上了學,居然也不需要操心什麽。
這幾日生意冷清,第二天,她便又親自送佟華去了學堂。
隻是沒想到,原本滿懷鬥誌去上學的佟華,居然才剛過辰時便跑著回了家。
“華兒,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李氏見他低著頭,悶悶不樂的樣子,忙趕到門口接他。
誰知,剛一碰到李氏,佟華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眼淚珠子似的往下滾落。
聽到佟華的哭聲,在後院整理藥草的佟湘,也是立馬停下手中的動作,趕了過來。
看見自己的姐姐,佟華堅強的抬起袖子,抹掉臉上的淚珠,哽咽地說起話來。
“姐,學堂都是壞人!”
壞人?佟湘心裏咯噔,莫非有人欺負佟華?
若是如此,她必然會去討回公道。
不過,麵對內心受傷的佟華,她隱下心中的情緒,麵露溫柔。
“華兒,怎麽了?可以告訴姐姐嗎?”
在母親和姐姐的安撫下,佟華也終於平靜下來。隻是,想起村學裏那些人的話語,他還是憤怒地撅起小嘴。
“姐,他們誣陷你醫死了人!我跟他們講道理,他們不光不聽我的,還拿石板打我!教書先生就在外麵站著,也不進來幫我!”
佟湘撩起他的袖子,隻見左手手臂上,橫著三道淤青,明顯是被人用硬物砸的。
看著他手上的傷,佟湘心疼地吹了吹,拿出藥酒,替他敷上。
一邊道:“華兒,你能把他們說的話全都告訴姐姐嗎?”
聽了她的話,佟華歪著腦袋回憶了一下,立馬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他們說,你害死了隔壁村的王老大,說你給他吃錯了藥,他回家沒多久,就斷氣了。
“然後,我問他們,這些都是從哪裏聽來的。他們說,這件事,附近幾個村都知道了。他們也沒告訴我,是誰先說出來的。”
她低著頭給他上藥,神色愈見狠厲。
傳流言的人若是衝著她來,她還能饒他一命;若是傷害她的家人,她必然讓他生不如死。
給佟華包紮好傷口,佟湘便匆匆出了門。
她一路疾行,趕到了那日醫治的兩個長舌婦家中。她們最愛在背後嚼人舌根,對於這些流言的動向,往往也最清楚。
高個子的人像是去了鎮上,那個矮個子的則是在家中洗著衣服。
瞧見佟湘過來,她臉色變了變,還是佯裝熱情地招呼她坐下。
開門見山,佟湘直接走到她麵前,問道:“最近我醫死人的消息,你都聽誰說過?”
見她神色逼人,周遭似乎冒著真真寒氣,矮個子不自覺地抖了一抖。
“這,我聽很多人說過。”
“最早是誰告訴你的?”佟湘不滿意她的答案,聲音更加冰冷低沉。
矮個子嚇得手一滑,剛洗好的衣服又掉進了盆裏。
可是,在佟湘那令人窒息的目光下,她不敢去撿,隻得快速地轉著腦子,搜索著任何一絲有關的信息。
腦子轉的還算快,矮個子很快想了起來。
“我記得,是大前天晚上,我吃了飯,在村子裏散步,就聽到老五和人在聊這事。
“那人好像是過去找老五看病的,畢竟老五之前也是村醫嘛。老五就和那人說,現在生意不景氣,都是因為你。
“他還悄悄地說,你其實醫死過人,就是隔壁最近剛死的王老大。”
矮個子說到這裏,悄悄抬眼,觀察佟湘的神色。
瞧見她臉上冷得好似冰錐子都快滴下來,矮個子連忙擺手,表明自己的清白。
“佟姑娘啊,我可再沒說過你的壞話了啊!我這人再怎麽多嘴,也不會害你呀!畢竟你可是幫了我大忙的人呐!”
了解了情況,佟湘沒有理會她,而是大步離去,直奔村頭佟老五的家中。
佟老五住在這附近,她剛才過來找人的時候,就經過了他家。
沒過多久,她就走到了佟老五家裏。
佟老五還在院子裏抽著旱煙,一個人樂嗬嗬地唱著小曲,好不自在。
見到罪魁禍首在這裏逍遙,佟湘揚起嘴角,臉上的笑容愈發豔麗。
她飛起一腳,佟老五的旱煙就被石子打掉,磕到了他的門牙,疼得他直捂嘴。
佟老五以為是調皮的孩子,氣得腳往地上一跺,惡狠狠地喊道:“哪裏來的小兔崽子!”
待他轉身,眯著眼睛,瞧清了來人,立馬嚇得向後一退,撒腿就要往屋裏跑去。
佟湘哪裏會讓他跑掉,揚手抓起他家放牛的鞭子,用力一甩,鞭子便卷了他的發髻,將他整個人給拽了回來。
一個重心不穩,佟老五從台階上滾落下來,直滾到佟湘腳邊。他整個人都灰撲撲的,鼻子上還粘上了一坨綠色的雞屎,狼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