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鱗火> 第三十八章 唯一

第三十八章 唯一

  貫穿始終的唯一

  他進入心裏

  弄清楚一切


  好不容易等到駱橪回來,林漱當初因為心情放鬆很快入睡,連駱橪是否和他說過話他都記不清楚,更何況是聽見駱橪意味不明的一句“你等到我了”。現在,林漱知道駱橪早就準備回來,隻是走到一半突發奇想地坐下看風景,不是因為睡得太沉,不是因為有什麽事需要思考,她就像是用青湖山莊一事考驗林漱一樣想看看他能等她到什麽時辰。而他恰好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麽時辰,隻知道要等到她回來,質問她為何晚歸也好,確認她平安無事也罷,他隻是想等她回來,沒成想,竟然等來一句情緒複雜的“你等到我了。”


  林漱奮力掙脫過去自己的束縛,卻還是在快要坐起來時被推拉著重新砸向床。他憤憤地用雙手拍床,扭頭看一眼駱橪的方向之後轉頭鬱悶地盯著房梁。不得不承認,過去果然難以擺脫,或許這就是駱橪在不同的場景之中突然消失最後又出現的原因吧,既然她能出現,那麽,隻要他奮力去拚去搏去掙紮,他也有可能擺脫。


  或許是他為擺脫桎梏用力太猛頭昏眼花,可能是和自己對抗用了靈力導致靈光乍現,又或者,眼前的亮光隻是像之前轉場出現的景象而已。林漱抬手遮擋刺眼的白光,瞬間之後,由白轉黑,一道黑影朝他壓過來,他本能地往旁邊一避,再睜眼,果然是另一個場景。


  林漱見駱橪被石頭絆住失衡地往前一倒,當時假裝昏迷的林漱千斤墜似的不可撼動,因而是駱橪壓到他身上。林漱站在事外角度,可以看到駱橪最初並不驚訝,她先因為磕到林漱的麵具上痛苦地皺了眉,然後才因為壓在林漱身上的曖昧姿勢和突如其來的親吻愣了神,之後仿佛是碰到什麽不幹淨東西似的爬起來,在去留之間猶豫過後終於決定伸手拿開那張臉上的麵具。


  岑荊……再看一次,林漱還是會覺得自己糊塗,怎麽偏偏是岑荊的臉……


  當……麵具落地碎成兩半之後,從前的駱橪先轉頭逃跑了,現在的駱橪看著空空的手掌僵在原地。從前的林漱眼皮動了動沒睜眼,現在的林漱盯著地上的麵具,和岑荊那一張臉一樣,他當時戴的麵具也是從前見過的,若不是和舒櫟去了一趟鱗穀,他現在也不會知道麵具上的紋樣和他們祭祀時用的一樣。


  因為感覺有目光盯著自己,林漱將視線從麵具和岑荊的臉上抬起來,與駱橪摻雜一絲絕望一絲希望的眼睛相對。她果然可以看見他。林漱不懂絕望從何而來,希望因何而生,隻是略微不解地回望駱橪。駱橪對他的回應報以一笑——那是嘲諷的笑,然後失落地走出山洞,在林漱回神追上去之前又一次失去蹤跡。


  送走一個又一個駱橪,再送走自己之後,林漱站在山洞前看著滿目綠色徒勞地思索。隻說與他和駱橪有關的在青山之中發生的事就有將近十次,再加上和舒櫟有關的、與連叔他們一起的、和岑荊甚至雒府家人相關的事情,眼前的青山怕是要延綿出數十裏。駱橪將幻境安排在青山中有什麽用意?她知道會有像他一樣的人進入她心裏去窺看其中的一切嗎?


  問題很多,答案可以有,但是林漱無法判斷對錯。他飛出山洞,在森林之上找一處山頂盤腿坐下,然後散開靈力去查,他想知道究竟有多少場景多少駱橪,其中有多少關聯多少內幕,是否有一條貫穿始終的線索指引他下一步該怎麽做。


  場景很多,有駱橪說過的曾經,如她師父領她進山采藥;也有她不曾提起的過去,像去北燕刺殺時與岑荊初見,半路截殺藍守欽時和花倚鏡擦肩而過。還有他和她經曆過的一切,青山之中初見,青山之中交心,青山之中不計生死……於他們而言,青山還真是個見證者……


  線索很多,林漱找不到貫穿始終的唯一,想不出有什麽能把所有場景聯係起來——作為事件經曆者的駱橪除外。讓林漱想放棄卻不放棄的原因是無數瑣碎之中有許多他應該知道卻不知道的事,如沈家村那一夜的話,像虞都城外駱橪要變作妖的事,以及他被算計在駱橪麵前變回原形之後的事,他可以把一切弄清楚後再回來細想駱橪的目的。


  想定之後,林漱重新開始,他來到黔安城外那座山,聽駱橪認真地說:“我披過荊,斬過棘,一步步腳踏實地走過來,不受他人影響,無人相助,再回顧自己走過的路,滿眼隻是我一個人的足跡。這樣的前進——即便是艱難——我也會一直走下去。”聽他自己有理有據地反駁:“姑娘,你錯了。你現在兩隻腳都受了傷,跌倒之後再起來時走路便是虛浮的,你難道沒發現?而且,不受別人影響……你看看那被踩在地上的荊棘,那些張牙舞爪交錯在一起的荊棘,不就是你受我影響的證明嗎?另外,你回頭不能隻看你的足跡,你應該看到那裏,那裏還有我的腳印。”然後看駱橪吃癟後不再搭理他。看駱橪在請他去黔安城雇馬車之後離開荒屋,循著周邊的血腥味找到被丟棄的屍體,沿著一路足跡親眼看那些黑衣人離開才返回荒屋架著岑荊出山去找林漱會合。


  略去不久前在梵安山看見的前因後果,林漱跨過山林到了駱橪說要指導他作畫的山間,在那裏,他可以確證駱橪的舉止——她的目光的確跟著林漱在花間流轉,隻是在林漱抬頭時假裝發呆避免眼神交流。另外,他能親眼看到岑荊作畫時的情緒變化,岑荊噙著笑容讓駱橪在自己筆下迅速成形,輪到駱橪身邊的林漱時他卻遲遲不落筆,以至於林漱看見岑荊落筆後覺得輪廓既像自己又像岑荊……原來岑荊說得不錯,他一開始就是為駱橪而來,甚至有取代他林漱的想法……林漱突然覺得岑荊心機太重,一開始就在算計駱橪,未必適合駱橪……


  跳過沈家村那一夜的等待和那一句“你等到我了”,林漱覺得自己在他們刺殺秦時歐那一夜聽了太多荒唐言語,什麽秦時歐因善心而生出對蕭瀟和駱橪的邪念,王靈齊點穿岑荊的一番話:“幸好林姑娘不是一個翩翩公子,否則,岑公子一顆真心怕是要錯付……岑公子可要警惕著,若世間再有一個與林姑娘相似的男子,阿駱姑娘八成會動心思。”林漱初聽隻覺得好笑,駱橪怎麽會對他有心思,他可是個妖怪。再聽更多是疑惑——難道自己真的很遲鈍,王靈齊初見他們就看出岑荊對駱橪有心,而他卻要等岑荊說明才知道。後來他從疑惑轉為失笑,是因為岑荊重登馬車之後幾番打聽試探,似乎是真的擔心他有個兄弟出現會奪走駱橪的所有關注。不過林漱的笑意沒持續太久,因為岑荊借馬車抖動讓駱橪靠向他,在林漱清醒後又閉眼裝一無所知,也不知是覺得岑荊虛偽還是其他什麽,反正林漱笑不下去了。


  對外人多虛偽都不說,岑荊對駱橪的感情還算真誠,他也自認足以和駱橪相配,所以敢一直留在駱橪身邊,甚至敢利用林漱。再加上半麵莊莊主有意撮合,岑荊對外人更是有恃無恐,他和駱橪之間隻差駱橪點個頭。駱橪為何不能同意呢?他們是目標一致的殺手,他們可以讓何夕樓與今夕閣重組歸一,她還可以成全她師娘的心願,她為何不願點頭呢?


  自看到岑荊將駱橪從他肩上攬過去而生出的那一絲異樣一直揮之不去,林漱重新回到他們去拂燁島之前在山間瀑布下練劍的那一幕,看見駱橪狀似擁抱地給他扣上軟劍之時,一種沉重接替另一種沉重。如在畫裏的當時的緊張,駱橪可以低頭掩藏情緒假裝漫不經心地告訴他:“林漱,保護別人之前先學會保護自己,否則,我再也不敢讓你陪我去冒險。”他可以不用擔心駱橪看見地說:“以後有你親手為我準備的軟劍護著,我一定不會隨便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而站在畫外的現在的緊張,林漱則像是被定住腳步似的一步進不了一步退不了,他和駱橪的神色,一個低頭像羞澀,一個僵硬像避嫌,頗有一種破了男女授受不親的慣例的幸福的負罪感。好在林漱按順序從頭開始後沒再見到什麽多餘的駱橪,否則,她要是看見眼前的景象……林漱轉頭去看應他所請在上麵作畫的岑荊,他突然覺得,駱橪不妥協不將就不願意,那就不願意了,管他什麽原因。


  懷著一種對岑荊算計他們的報複,一種對岑荊請他說服駱橪的背叛,林漱在接下來的青山場景中剔除了外界因素,隻看他和駱橪的表現與感受。然後,他看到駱橪變了,單說山洞裏的那一吻,駱橪就從欣喜轉為失望變成歉疚化為厭惡;他也變了,在從塵香島回來的路上,他先為自己和駱橪不約而同地來了塵香島而滿意,又為駱橪時不時痛一痛的身體感到心疼,又因為猜想駱橪來塵香島隻是不想他涉險而覺得無奈——想讓她無負擔地接受他為她做些事真是不容易。


  除了從流淌的時間中看到出乎意料的變化之外,還有一件林漱沒想到的事:駱橪的幻境幾乎完整地呈現了過去的一切,他可以從中看到那些他當時不知道的事,像禹九和舒櫟算計他讓他當駱橪的麵現出原形,以及駱橪在那之後的反應和她在他恢複後不追究他是妖怪一事的原因。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