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拔苗
信任拔苗助長後
情緒轉變了
態度改變了
很好,大家都相信她不是妖。然而駱橪此刻卻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他們給的信任如此不合時宜,助長她心裏那一絲“你們還是辜負我的用心”的情緒,明確她心裏原本似有若無的“你們不信我們就走著瞧”的態度。她突然改變口氣轉變神情——仿佛梅鐫的答案就是理想的結果——笑盈盈地說:“其實是人是妖並沒有那麽重要,我隻是想知道當身邊出現妖怪時你們會怎麽做?”
談話回到正題,鳧連應該是想起駱橪年幼時問過的稀奇古怪而又刁鑽的問題,所以才說:“又是這種問題啊。不過,阿駱,你為何將林姑娘支開,她的看法難道不重要?”
“我怕她以為我是瘋子。”
“可不就是個瘋子……”
眼前的場景有一瞬間與過去回答那些刁鑽但無關痛癢的問題的場景有些相似,尤其是鳧連的嚴肅態度,不過,年幼時得長者像對待大人一樣對待駱橪會高興,現在她卻因為聽到不想聽的話而心有失落。
關於妖怪出現在自己身邊應該怎麽做,鳧連答道:“自古以來,多少人妖殊途,按理,人妖兩界的是非善惡最好由他們各自解決,不過總有人妖交雜之例,所以進入妖界之人被當作食物生吞活剝,進入人界之妖被當作異類斬殺殆盡,總是不得善終,特例終是少之又少,所以,若是有一天不幸遇到妖怪,敬而遠之為好,相安無事為好,沒有交集最好。”
梅鐫也說:“小姐,燕大夫為何在拂燁島上設下禁製你也是知道的,它們的力量我們控製不了,為惡的為善的都不好對付,在力量和壽命麵前我們和它們終究是不對等的,所以能避則避,輕易不去招惹它們才好。”
招惹了又該如何?因為已經不想再追問,駱橪隻是在心裏想想。她應該感到慶幸,至少他們沒像那些人動輒就是要打要殺要鏟除幹淨。可她還想再爭取一下,於是便開始胡謅真真假假的前因後果:“連叔,虞都近來多了些江湖術士,他們可能會和朝廷相互勾結胡亂給人扣上莫須有的帽子或罪名,我此番舉動也不知道能引出多少,之後還要你們密切注意時時關注。還有,明日不管發生什麽事,你們一定要讓人看住我父親不許他出麵做什麽。”
半日糾結,原來並沒有什麽人不人妖不妖的困擾,一切不過是她的計謀而已。梅鐫驚詫之後終於放下心中的石頭。連叔很是無語頗感無奈,駱橪從前也瞞過他們一些事情,但是從未造成今日這般後果,他今日為駱橪操了多少心跑了多少府邸拜訪了多少人,到最後,竟是她在算計別人,看著駱橪在他們震驚之際露出的笑容,他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孩子欠教訓,隻可惜,說不得,罵不得,打不得,他舍不得,她今日為妖怪身份已經受了許多委屈。
說明情況之後駱橪借故讓鳧連與梅鐫先離開,確認他們不會再折回來後她開始將自己的想法付諸實踐,喊一聲九姑娘,待禹九現形後她低聲問:“九姑娘,你可有什麽法子讓我身上妖氣更重,讓人一看就覺得此人是妖?”
“駱姑娘是想……”禹九才決定相信駱橪裝扮成妖的真正目的是引出以江湖術士為做幌子混入虞都的人,什麽體驗林漱的身份感受不過是順便為之,現在又聽駱橪提出如此要求,頓感人類真是善變心思真難猜測。
駱橪眉頭微微壓下後抬起,嘴角微微翹起之後恢複,雙肩微微聳動之後放下,她聳肩表示不在意之後說道:“姑娘也看見了,他們都不相信我是妖,都想極力為我證明,可我想知道的是當他們真的遇到妖怪後會怎麽做,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在林漱回來前先功虧一簣。”
“法子是有一個,可我不知道你用會不會有效——”
禹九特意停下來看駱橪的反應,見她略帶欣喜地點頭表示願意嚐試之後才繼續說:“我曾說過,我體內有林嶼的一枚外丹,若是將此外丹交給你,或許會增強你身上的妖氣。”
“勞煩九姑娘了。”
駱橪作答很快,快到禹九以為她的回答完全沒經過腦子。之後,禹九作出假設問道:“駱姑娘,萬一,我是說萬一,若是你無法及時收手,所有人都以為你是妖怪,都對你窮追猛打,那時該怎麽辦?”
“人多勢眾又如何,不過是多一個庸人,他們都犯了錯。”或許連駱橪自己也想不清楚為什麽,她早已習慣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偏偏在讓別人認可林漱一事上抱有執念。
“若是所有人都錯了,他們更能為自己找理由找借口,那時便是以姑娘一個聰明人換一群庸人,值得嗎?”
“聰明?事到如今居然還有人說我聰明。九姑娘也說了,我聰明,所以不會拿自己和身邊人的性命去換一個必輸的結果,我隻是想讓他們看看,說我是妖的是他們,說我是人的是他們,甚至說我是神醫救世的也是他們,我倒想看看,他們在一顆心裏裝這麽多想法要如何自處。錯了便是錯了,即便他們認為那是普通人都會犯的錯他們隻是一個平凡人,那也是錯了,掩蓋不了。”
“駱姑娘……”你的確不怎麽聰明。
禹九的話沒說完——她不想說,駱橪沒讓她說。不針對任何人的嘲諷一陣之後,駱橪一邊靠近在角落裏的禹九一邊說:“時間不多,請九姑娘現在開始吧,將外丹的使用方法告訴我,讓我能在眾人麵前演一出收放自如的好戲。”
將使用外丹的注意事項告訴駱橪之後,因為想到沐王爺和沐子歸來天牢一事會驚動沐子來,自己慌忙之中帶雒弋來天牢沒跟沐子來說一聲,禹九就想先離開一陣天亮再來。不料,她出天牢時發現雒弋還和虞將軍府的人在一起,為把雒弋帶回去,她找個黑暗角落現身走出來,假裝是等不到雒弋才回來尋他的。原本以為虞將軍會為難她,結果她還沒走近雒弋就向虞將軍告辭來尋她了。
“禹九姑娘,雒翾之事還請你們多費心,替我轉告沐公子一聲,隻要雒翾沒事我會全力配合。妖怪之說看似已經交由欽天監全權處理,其實虞將軍已經安插了不少人。我聽說他們明日會搭祭台,若陽光下雒翾沒顯形,他們會用火,到時還要要麻煩你們甚至是請沐王爺幫她一下。”
禹九沒想到雒弋會和她說這些話,沒想到雒弋所說與駱橪所想出奇相似——他話裏有明日不會出麵幹預的意思,更沒想到她為躲避什麽道士法師而撤去的結界在她被懷疑之前先給她惹麻煩了。
梵園裏清淨無聲,沐子來仿佛沒得到什麽消息沒受到什麽影響,禹九懷著僥幸心理轉過院門,見自己屋裏燈火明亮時隻是疑心自己出門時是否忘記燈火——至多想到有什麽閑人閑著沒事來給她點燈,直到玄英聽見聲響從她屋裏急匆匆跑出來,眼睛不停示意她屋裏還有人,她才知道,沒瞞住不說,還先被發現了。
求助玄英無果之後,禹九端出一副乖巧模樣跨進門走到她搬到窗邊的圓桌前,對剛剛放下窗板把擔憂放下將冷笑拾起的沐子來道:“公子。”
“一天不見你人影,都去哪兒了?”
“雒老爺聽說駱橪姑娘出事之後非要出去一趟,所以——”
“他去見虞將軍之後呢?”
雒弋被虞將軍請走發生在沐王爺他們去天牢之前,所以那之前他就知道了嗎?禹九抬眼看過沐子來之後忘記原來的借口,支吾著說:“我,我去,打聽了一些人對駱姑娘的看法。”
“駱姑娘是你什麽人?”
在禹九沉默之中,沐子來繼續追問:“什麽人讓你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四處瞎跑連個人影都找不著?”
“禹九——”
“嗯?”
沐子來眯眼笑道:“下次再一聲不吭離開,我會,讓你和我現在一樣,禁足,一輩子。”
“以後不會了。”
“認錯就要拿出誠意,今日哪兒也別去了,和我去佛堂,學學怎麽禁足……”
裝乖也沒逃過,禹九準備講理:“公子,我還有……”
“你現在是在為你明日離開和我打招呼嗎?”
“不是,公子,駱姑娘——”
“父王和兄長出麵都沒用,你以為你能做什麽。”
沐子來的確還在笑,不過是帶著譏諷。可是,答應駱橪的事。算了。禹九硬著頭皮退後一步垂頭固執地說:“公子,駱姑娘答應我了,若我能幫她做完此事,半麵莊以後都會站在公子這邊。”
砰——雷聲大雨點小,可能是怕拍重了會嚇到了,拍重了手會疼,所以沐子來抬起手不輕不重地拍桌子質問禹九:“我需要你拿自己去做交易嗎?”
“不是交易,駱姑娘算是朋友——”
越說越錯,禹九以為不如選擇性坦白,結果沐子來反問道:“朋友?你與駱姑娘何時成了朋友?我竟然不知道。”
“她是舒櫟的朋友,舒櫟說我可以出手。”
“嗬。朋友?你那好朋友今日怎麽蹤影全無啊?”
有事不在?聽起來就像是在胡謅敷衍。禹九找不到其他理由,回頭看看原來守在門邊的玄英不見身影,幹脆破罐子破摔地解釋說:“公子,今日之事是駱姑娘一手安排的,林姑娘和舒櫟都被她支開了,我隻是無意路過燕廬撞破她的計劃才想借助她一臂之力換半麵莊以後偏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