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貓妖
林子寂靜後
貓妖的模樣
隨砰響泛起涼意
城外送走林漱和舒櫟之後,駱橪故意拐進一旁的小路在幾個路人視線裏走入樹林。禹九隱身跟在後麵,直到林子寂靜無人才現身去找駱橪。駱橪在林子裏走走看看,或折或采或摘收獲好些藥草,發現禹九到來時她正蹲在草間確認自己方才是不是看錯了——晃眼以為是藥草蹲下卻什麽也沒發現,她沒起身,字斟句酌地說出心裏的想法:“九姑娘,麻煩你一會兒將我變成貓妖的模樣,之後,不管別人如何待我姑娘都不要插手,等到時機成熟,姑娘看我手勢行事,將虞府和幾位皇子以及欽天監一起卷進來。”
不管是出於林漱和舒櫟的囑咐還是同盟之間的相互照顧,禹九都覺得要好好保護駱橪,所以對駱橪的要求她隻是婉轉地提出疑惑:“姑娘若是遇到危險……”
“我並非真的妖怪,道法於我應該沒什麽用。論武藝拚實力,能傷我的不多。”
駱橪說的或許不假,但越是自負到頭來越有可能損人不利己地竹籃打水一場空,沐子來就是很好的例子,自以為把所有人玩的團團轉,結果卻是自己一頭栽進去。不過禹九不會打擊他們的自信心,她更喜歡默不作聲地在暗處見機行事,他們能對付的場麵可以不談,一旦有危險該出手還是要出手。
回城後,駱橪抱著藥草在街上東轉西轉地走到人來人往的街道中央,她選定一個藥材攤走過去和攤主嘰裏咕嚕的不知說了些什麽——離得太遠沒聽清。不一會兒,禹九看見駱橪背手做出一個手勢,她隨即閃到一個無人角落對駱橪施術,然後駱橪頭頂出現兩隻毛茸茸的耳朵,背後一條尾巴搖來搖去,鼻子上突然長出一個黑色圓點,臉頰上若隱若現的幾根胡須像畫上去的。
攤主最先發現駱橪臉上的變化,他蹙眉喊道:“駱大夫——”
“嗯……”疑惑之音尚未結束,駱橪的話已經被人打斷。
“這是什麽?”
駱橪毫無察覺地與攤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攤主不知從何說起,隻是尷尬地摸摸鼻子。駱橪假裝不懂,學攤主摸摸鼻子,她沒察覺出自己有什麽變化,隻聽得左右都有人說話。
“你看這是什麽?”
“怎麽會有尾巴和耳朵?”
駱橪裝傻,茫然地轉頭看向她周圍指指點點的人。
路人一看,十分驚訝裏摻進了一分獵奇一分探究,他們看著胡須、鼻子和絨毛大驚小怪地說:“還有胡須和鼻子。”
駱橪莫明其妙地問:“怎麽了?”
眾人雖然認出駱橪是誰,但礙於身份不好說,擔心她是一時興起扮起妖怪來,所以她周圍隻有窸窸窣窣的低聲細語,沒人敢揚聲說什麽,偏生駱橪唯恐天下不亂地喵喵叫喚幾聲,之後她像震驚於自己的聲音一樣抬手捂臉,驚慌道:“我——喵——怎麽了?怎麽回——喵——事?怎麽辦?喵——”
一聲不確定的試探響起:“是妖怪吧——”
禹九暗中施法,一道尖銳的叫聲在人群中炸開:“妖怪啊——”
駱橪轉過自己那張鼻頭一圈黑腮幫幾根須鬢角一撮毛的臉,在路人驚懼的目光中一本正經認認真真地解釋說:“我不是妖怪,你們聽我解釋,我真的不是……”
駱橪話音未落,有人質疑道:“我曾按照她開的藥方抓過藥,燕廬鬼醫,他們會不會都是妖精都是鬼怪?”
恍然之間,有人接著說:“我就說鬼醫怎麽會神出鬼沒在哪兒都能見到,還妙手回春生死人肉白骨,原來都是妖怪。”
“你們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妖怪,燕廬的藥都是……”
有人提出建議:“讓欽天監的人來看看吧。”
有人邊鑽出路人圍成的看熱鬧的圈邊說:“不管了不管了,我先跑,萬一她會吃人,我家裏還有……”
有人譏笑一聲,勇氣可嘉地喊:“跑什麽跑,她隻有一個人,我們還怕打不過。”
“對對對——”
之後,有人舉手有人四下尋找工具真的準備除妖了,好在駱橪武藝不差,她一邊閃一邊解釋,意料之外地聽見有人說“駱大夫,對不住了”;意料之中地聽見有人吼“道什麽歉,她是妖,是她欺騙我們,是她對不住我們……”
“我何時對不住你們了?我做錯什麽了?是妖又如何?我是下毒害你還是殺你全家了?你們家裏有病人的都受過燕廬照顧,如此忘恩負義,還是我對不住你們?”駱橪把懷中的藥草往地下一摔,看眾人著急忙慌地退出幾步後突然拔高聲音連連質問,不說她周圍的人,連禹九也是一愣。
是啊。對啊。也是。她說的不錯。我們是不是做錯了。算了,與我何幹。沒有吧。那又怎樣。各種的答案在不同的人心中響起,從他們嘴裏說出來形成一陣喧囂。可惜,難得的幾分肯定被質疑和不屑消磨幹淨了。
“誰知道你有沒有在藥裏下毒……”說這話的人大抵沒想過自己身邊被燕廬治愈的病人。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家不要信她……”說這話的人,禹九以為是針對駱橪的另一重身份,不是醫者是殺手。
“我不是妖怪,你們為何不信我?”
“信你就是賭命,我們還沒活夠呢。”怯懦之人探出頭大喊一聲後縮回頭去當烏龜了。
好些人疊聲喊道:“動手——”
駱橪從未想過自己會有人人喊打的一天,她見勸不過眾人——或者她本來就不想勸——就將右手伸進左手袖口中,從中拔出一把明晃晃的軟劍,原本是想嚇唬眾人,不料又成為別人的話柄。
“劍,凶器,傳言說小神醫是半麵莊殺手,她一定是冒名頂替行俠仗義之士,以此掩蓋嗜殺的本性。”這話駱橪聽著隻覺得好笑,不過更好笑的是她被證明不是妖怪之後,人們對她提劍讚不絕口,說她能行醫救可醫之人,提劍殺危害四方之人,那是自保,是守護,是救人於危難之中。
懷著為妖怪正名之心,禹九暗中控製一個百姓在人群中開口:“妖怪?妖怪會為你們免費施針用藥?會在你們藥材滯銷時主動收購回去製成藥又分發給你們?妖怪?她若是妖怪,你們如此忘恩負義連妖怪都不如。”
那人開口之後,四周不少人扭頭看妖怪一樣看她,罵罵咧咧地推著搡著把她擠出人堆,等她回過神來,看著水泄不通的人堆,咒罵兩句駱橪咒罵兩句把她擠出來的人之後走到一邊。駱橪看著鬧一陣靜一陣一會兒聽這個的話一會兒跟那個去說的人們,知道有些人可勸,他們隻是趨利避害而已,若真有那一天,她站出來可以影響一些人,不過有什麽用。普通人的態度她大概知道了,她更在乎身邊之人是什麽看法,所以裝作害怕地提劍一通亂甩逃跑似的在前跑,任由其他人在後麵追,一進燕廬,她就對來迎接她的梅鐫喊:“梅鐫,快關門。”
一聲砰響之後,駱橪抬頭,看著滿麵疑惑的鳧連喊:“連叔。”
鳧連看著駱橪一身奇怪的裝束問:“小姐這是怎麽了?耳朵從哪兒來的?”
梅鐫關門後轉頭看見在駱橪身後搖動的尾巴,好奇地走近,伸手撚起那條滑稽的尾巴問:“這是尾巴?何處來的?”
駱橪吞吞吐吐一句話也沒說完全,鳧連察覺出異樣,再問:“小姐,你怎麽了?”
不等駱橪作答,方才追她的路人跑到燕廬,不停地用力拍門大聲提醒說:“梅鐫姑娘,裏麵的小神醫是假的,她是妖怪,你們趕緊把門打開。”
駱橪不語,梅鐫納悶,鳧連思量,外麵的人又喊道:“梅鐫姑娘,你還好嗎?梅鐫姑娘——梅鐫姑娘——”沒得到任何回應,外麵的人交頭接耳地說起來:“那妖怪是不是已經把梅鐫姑娘害了?”
有人搭話道:“可能,她有妖法,不要輕舉妄動,趕緊,去報官,去找欽天監,去找皇子陛下……我們就在門外守著,不要放她出來,等援兵一到,定讓她露出原形,打他個魂飛魄散……”
外麵喊聲不休議論聲不停,裏麵駱橪頂著奇怪的妝容站著,鳧連和梅鐫若是不問,滿堂驚訝得目瞪口呆太夫和病人怕是會和外麵的人來個裏應外合,這時候,鳧連三分警惕七分寵溺地摸著駱橪頭頂的兩隻耳朵問:“小姐又調皮了,這回是想扮貓兒做什麽?”
藥廬裏眾人頓時輕鬆不少,不過駱橪什麽都還沒說,鳧連就示意梅鐫安撫好眾人他則是拉扯著駱橪往後院走。梅鐫隻是給大家一個讓人放心的笑,隨後也跟進後院,在鳧連放開駱橪之後問道:“小姐?你是小姐沒錯吧?”
多少年形影不離,他們怎麽會認不出眼前人就是駱橪,他們不是害怕有人假冒,而是擔心駱橪本就該長成現在的模樣,所以鳧連先試探著問:“阿駱,你可還記得你師父是誰?”
“我師父是鬼醫。”
小神醫師承鬼醫如今已是眾所周知,不過駱橪不認,梅鐫他們也清楚,所以鳧連有些慶幸,眼前人可能是極熟悉駱橪之人假冒的,他再問:“那你可知道你的名字從何而來?”
“雒翾之名由父親所給。駱橪之名取自上古藥草橪支草,駱,是因為我和原來的雒家斬不斷理還亂。”
眼前的駱橪回答完全正確,鳧連驚訝之後,下狠心抬手揪揪駱橪頭上的耳朵和臉上的胡須,在她露出痛苦的表情後,帶著期待駱橪否定的希望把一句感歎說成疑問:“你真是妖怪啊?”
“連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