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伎倆
慣用的伎倆
無用武之地
我後悔與你無關
問清燕京的情況之後,禹九問候一般地問了問九蘿現在在哪兒,然後意外得知九蘿不久便會帶著雒弋回虞都。驚訝之餘,她像從前一樣承諾會在九蘿回來時會去接她,叮囑她不要著急,注意自己的安全,注意隱藏自己的行蹤。
玄英留下本來是為禹九答疑解惑,沒成想,禹九隻是問一個問題就盯著公子給她的幾個問題發呆一般地坐著。他以為難以完成自己的任務,就先認錯一般轉頭去看自家公子以證明自己盡力了,沒成想,他家公子拄著手出神地看著窗外靜靜地坐著。他斂聲屏氣,覺得一粒沙子掉地上都能聽見聲音,所以,他學著另外兩個人出神一般坐著,腳下輕輕移動,推著椅子出聲。
禹九結束傳音,見玄英發呆她以為是自己不久前和他說起紅竹讓他多想了,她微側過頭,就看見沐子來正收拾自己眼前的東西。
沐子來回神看見禹九奇怪地打量玄英,猜她已經想好答案,故意收拾眼前的書信發出聲音提醒他們,裝模作樣地收拾完之後,他起身走到玄英和禹九旁邊。
“公子。”
“公子。”
沐子來先問禹九一句:“想清楚了?”
不等禹九回答,沐子來又交代玄英說:“玄英去找白夜一趟,有什麽消息及時回來告訴我,有什麽困難你幫他一下,有什麽問題,你可以問他。”
玄英聽出了公子不願讓他繼續留下,聽出了他們最近麵對的問題不簡單,也聽出了不明顯的對紅竹一事的關心,所以應一聲就告退離開。
沐子來走在玄英後麵看他出了院門,禹九跟在沐子來後麵隨他出了房門。
“還有什麽想不清楚的地方?”
聞聲抬頭,禹九眼前豎著可以完全遮擋她視線的沐子來,他的問題模棱兩可,聽不懂是在問些什麽所以禹九隻是不知所謂地“啊”一聲。
沐子來當禹九是真的傻,當自己的問題沒有言外之意,重新問:“當時為何會匆匆離開匆匆回來?”
一開始沒聽明白,再想依舊不清楚,禹九隻是對號入座地把四個問題中問她回虞都之前在燕京的見聞那一個對應上沐子來的問題,然後回答說:“禹九和公子一樣,因為擔心在乎之人在燕京會受傷才匆匆離開,匆匆回來是因為那邊不需要我再操心,而虞都,禹九不知道林枔和岑荊和江洲之間有什麽計劃,怕公子這邊有事。”
沐子來回頭,任陽光描出他身影的輪廓,他用一副自己被欺瞞的好笑神情問禹九:“除舒櫟先生之外你還另有在意之人?”
禹九老實答道:“是。還有一個妹妹,名喚九蘿,是我托她到燕京替我找到雒弋並將他帶回來的。”
“又是雒弋,他究竟是誰?”
雒弋和虞都牽扯甚深公子你居然不知道?禹九很奇怪,但她控製住自己上抬的目光,幸好沐子來看不清她的疑惑——或許沐子來就是為看清她的神色才走開幾步,她回答說:“公子或許對雒弋了解不深,但對其他人肯定了解。雒弋和徐千弈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因為自小受苦,他對徐府有很深的仇恨,到南夷入贅雒府一方麵是為隱藏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麵是借勢報複徐家。他在黔州與言擇許交好,在中間搭橋讓言擇許和徐千弈結識並促使他們相互勾結。另外,他明麵上通過徐千弈與虞將軍有聯係,暗地裏也有自己的路徑和虞都互通往來。我以為他手裏一定掌握著許多虞將軍與南夷勾結的證據,隻是之前的計劃失敗,沒拿到證據。”
看禹九正正經經地回答,沐子來調侃她一句:“你從前說自己不懂籌謀,現在倒說得很清楚。”
“……”那大概是因為雒弋腦子簡單?禹九當初看到的就是這些。
“九蘿,她怎麽不和你在一起?”
說起九蘿,禹九不僅不希望她和自己在一起,還希望她離自己遠一些,不要幫自己查消息東奔西跑,最好此生不見各自安好。本就是萍水相逢拔刀相助救九蘿一命,禹九不希望她為報救命之恩怎樣付出,可她好像是因為一個人格格不入地行走在人間難得遇上一個妖怪,一纏上就甩不掉了,禹九也很無奈。不過數十年過去了,禹九也習慣九蘿在自己身邊了,隻是纏得太近不好,所以禹九總是告訴九蘿自己有事讓她玩著,所以禹九給沐子來的回答很無奈:“公子,我自己也有事。”
這話聽起來很像是厭煩別人的糾纏——雖然禹九隻是覺得自己有事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恰好,沐子來就是把禹九的話理解成她怕麻煩,所以他有點擔心地問:“你覺得委屈嗎?”
“不委屈。”
“可曾後悔過?”
禹九隨性作答:“確實有後悔的事,不過,與公子無關。”
“……”
難得禹九反應過來,知道自己的話可以讓人會錯意,在沐子來已經誤解的情況下及時解釋:“公子,禹九的意思是讓我覺得後悔的事與公子無關,遇見公子跟著公子,禹九不後悔。”
陽光的確是灑下了一點溫度,但沐子來不覺得寒冷是因為他從禹九急切的解釋中聽到了真心。她說不後悔定是不後悔的。放鬆了心情,想起了正事,他也就能一本正經地繼續問:“你回來之前燕京是什麽情況?”
沐子來能將要問的問題集中於一個,禹九卻無法作一個總結的回答,她將自己的見聞和九蘿的說明結合,就之前的幾個問題分別回答。
依禹九之見,岑荊對涉政的舊人持有偏見,他大抵是將自己家破人亡歸因於那些見利忘義背信棄義的人,所以即便他和沐子來——即便他能為穩定何夕樓答應不追究過往,最後也會為家仇突然翻臉,該死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就算沒有散布在各處的□□幫助,岑荊也會利用打進各個官員身邊的何夕樓暗探讓那些人不得安寧。
據禹九所知,林漱與岑荊一道去北燕不是想幫岑荊做什麽,而是替駱橪到燕京去接雒弋回江洲。不過,雒弋似乎對駱橪抱有成見,許是駱橪在牧州當著眾人的麵與他劃清界限斷絕父女關係的緣故,林漱找來時他並不客氣,直言說他與駱橪應該各自走各自的陽關道和獨木橋,他甚至把從雒府帶來的信物交還給林漱讓林漱回去告訴駱橪他們從此各不相幹。或許是因為勸不動雒弋,自己在北燕也幫不上岑荊什麽,還總是擔心駱橪在江洲的安全,所以林漱才會急著回江洲。
另外,禹九還假裝自己回虞都之後九蘿曾幾次傳信給她,信中簡要提及岑荊的動向,據九蘿觀察,岑荊並沒有什麽奇怪舉動,也沒有接觸什麽奇怪的外人,他一直是遊走在何夕樓、官員和皇室之間。九蘿的觀察也許不全麵,她要守著雒弋,分不出太多經曆去跟蹤查探岑荊手下的諸位下屬。除夕當日,岑荊作為何夕樓少主和前任宰相之子受邀於北燕皇室,他在宮宴上飲酒作樂,被下屬和其他官員簇擁著回來時已是一副醉醺醺模樣,見他神誌不清,不少人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或陪伴或受邀或看戲地跟著他回到何夕樓,聽了他一段醉意濃濃的壯誌豪言,那之後,胸有成竹以為岑荊不會再變卦的人回家高枕無憂地玩樂,任務未完的留在何夕樓用美人計繼續麻痹岑荊,他們用眾人皆醒你獨醉的眼神看過岑荊後相互示意,以為湛溪留下岑荊就不會跑到哪兒去,所以他們沒警惕被人扶下去的岑荊。等湛溪笑著告辭,他們驚訝地發現何夕樓裏沒幾個人之後隻聽見此起彼伏地爆炸聲,爆炸聲淹沒呼救聲淹沒又一波爆炸聲,該死的拖著不該死的在火光中都死了。
說完之後,禹九像個等待嘉獎的孩子立在一旁等沐子來評價,沐子來沒想到禹九會說這麽多,他在一旁將禹九所說和白夜所查整合,半晌才誇一句:“看來,九蘿的確是你的得力幫手,有機會我定要見一見。”
隨著眼前一亮的感覺升起,禹九趕緊說:“公子,九蘿帶著雒弋已經離虞都不遠了,我想過幾日出城去接應他們。”
“此事你看著辦就行,到時你將九蘿帶回來和你一起住,至於雒老爺,先請他入府住幾天,我很想知道他是怎樣一個人。”
禹九細想之後點頭應下,她以為這樣安排挺好,雒弋還是留在沐子來手裏更有意義,帶他們去找舒櫟不過是給他添麻煩而已。她在一旁靜等沐子來再說什麽,可他似乎是不想再說什麽,或者是不好再說什麽。禹九不合時宜地想起片刻之前的三公主一事,仿佛自己做錯什麽似的低頭不語。
不想說不想答就低著腦袋不說話,這是禹九慣用的伎倆。因為她看不見,所以她不知道沐子來這時候還能用笑容化解尷尬,所以沐子來慣用的笑容沒有用武之地,終究是要他先主動,先安慰禹九說:“禹九,你沒錯,別把林枝的話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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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就要到了,先預祝大家新年快樂,新年新氣象,另外就是謝謝能看到現在的你們。